花雲曦的如意算盤落空了。因爲,帳篷裡面沒有牀,她和上官睿都要睡在地上。
不過,上官睿的鋪蓋卻比她要講究多了。首先,帳篷的地上鋪了一層薄毛氈,然後在帳篷正中央又鋪了一層柔軟的狐狸毛,再在那狐狸毛上鋪上一層蠶絲錦被,這樣厚厚的三層,睡上去柔軟舒適。
蓋的被子同樣講究,一牀厚厚的鵝絨被。因爲西北的天氣溫差較大,白日炎熱,晚上就變冷,特別是下半夜,必須要蓋大棉被。
花雲曦的鋪蓋緊挨着上官睿,比他的要簡單得多,直接在那薄毛氈上鋪上一層棉布牀單就算是牀了,蓋的被子是最普通的土布棉被,薄薄的一層,上面還打了兩個補丁。
看到這麼鮮明的對比,花雲曦馬上不幹了,指着上官睿那牀鋪蓋說道:“憑什麼你睡那麼舒服,我卻睡這麼差?我要跟你換!”
上官睿理都懶得理她,低下頭就脫衣服。
花雲曦兩步走過去,抓住他的衣袖。說道:“不準睡,說清楚先。”
上官睿看着她的手,勾起嘴角,“本座倒是忘了,你已經學會怎麼侍候人了,正好,幫本座脫下外衫。”說着,把手臂擡起來。
花雲曦瞪大眼睛,這是要把她當下人使喚?想得倒美!
她鬆開手,直接往上官睿的牀上一坐,笑道:“你找別人幫你脫吧,姐要睡覺了。”
說完,掀開被子就鑽了進去。
上官睿想不到她這麼賴皮,皺起眉頭看了她一眼,然後微微一笑,自己把身上的外衫脫下,也掀開被子躺了下去。
“喂,你幹什麼!”花雲曦正在感嘆着牀的舒服,見他突然進來,嚇了一跳,慌忙坐起身。
上官睿順勢把枕頭一抽,枕了上去,把被子蓋好。
“你這個人怎麼這麼賴皮!”花雲曦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她以爲。只要自己先睡下,上官睿肯定就不好意思把她拽起來,只能睡另一個鋪位,沒想到一向高冷的天師大人居然鑽進來跟她一起睡。
上官睿側頭看向她,嘲笑道:“究竟是誰賴皮?”
“……”花雲曦啞口無言,狠狠瞪他一眼,起身走到自己的牀鋪睡下。
薄薄的毛氈鋪在地上沒多大用,花雲曦一躺下就感覺到地板硬硬的咯着後背難受,加上地面並不是十分平整,就更加不舒服。
翻了個身換了個姿勢,怎麼睡都不舒服,花雲曦惱了,對舒舒服服睡在旁邊鋪位上的上官睿說道:“喂,你能不能讓人給我加一牀墊被,這樣睡着太難受了。”
“你以爲是在皇宮裡面嗎?哪有那麼多被子。”上官睿已經閉上了眼睛,看都不看她一眼。
“那你爲什麼可以墊兩牀被子?就不能分一牀給我?”花雲曦看向上官睿身下那牀蠶絲錦被,回憶剛纔睡在上面那舒適的感覺,心裡就憋屈得很。
上官睿睜開了眼睛,側過身來,勾起嘴角道:“分給你是不可能的,不過,你若是想睡,可以過來跟我一起睡。”
“想得美!臭流氓!”花雲曦狠狠地瞪他一眼,轉過身不再看他。
她真想不通上官睿今天怎麼變得那麼不要臉,總是要她過去睡。若是換做從前,她一定會心花怒放,馬上滾過去,然後就毫不客氣地好好佔佔他的便宜。可是今非昔比,她現在對他只有恨,那在心底滋生的朦朧愛意已經蕩然無存。
想到這個,她的心一痛,再沒心情跟他計較被子的問題,把被子往腦袋上一蒙,閉上眼睛睡覺。
旁邊睡着一個男人,雖說不是同一個鋪蓋,還是難免不自在。花雲曦不知道輾轉了多少次還是睡不着。
當她再一次把身子轉向上官睿那邊時,上官睿終於忍不住開口了,“你在烙餅嗎?”
花雲曦把被子拽下來,睜開眼睛。上官睿一手撐着頭,正不滿地看着她。
她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自己發出的動靜吵得他睡不着了。
嘿嘿一笑,她道:“沒辦法,姐睡覺就是這樣喜歡動來動去,你要是嫌我吵,可以馬上要人給我另外搭個帳篷。若是太麻煩,我去跟小彤睡也行。”
“不必,直接點了你的睡穴就是了。”上官睿說着就把手伸向她。
花雲曦嚇了一跳,慌忙往後躲,“你幹嘛,別碰我!”
上官睿停下動作,冷冷說道:“那就乖乖睡覺,若是再發出聲響,別怪本座不客氣。”
“哼,誰怕你!”花雲曦嘴上說着,卻再不敢亂動,馬上躺好。閉上眼睛。
他的表情實在太認真,看上去絕對不是在說笑,她可不願冒險。若是真的被他點了睡穴,那就什麼也不知道了,到時候豈不是任他宰割?
不知過了多久,花雲曦才沉沉睡去。
正睡得香甜,耳邊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小姐,我來看你了!”
花雲曦猛然睜開眼睛,只見花朵渾身血淋淋站在她面前,正悽惶地看着她。
“花朵,是你!”她的心砰砰直跳,慌忙站起身。
伸出顫抖的手,她去摸花朵,誰知卻摸了一個空。
花朵含淚道:“小姐,花朵如今已經不是人了。你摸不到我。”
“不,花朵,我不要你死,這一切都不是真的。”心被什麼東西重重撞擊,疼得她幾乎無法呼吸,明知道花朵確實死了,她還是不願相信。
花朵潸然淚下,“小姐。對不起,當初我答應您要好好照顧老爺夫人和大公子,可是我沒有做到,真沒臉見您。”
“花朵,是我害了你們,該說對不起的是我。”若不是因爲她的身世,那些黑衣人又怎會去殺害花家幾十口,如今花朵還要如此自責。花雲曦只覺得肝腸寸斷,恨不能用自己的命去把他們換回來。
“小姐,這不怪你,是那些惡人心狠手辣,殺了老爺夫人和公子,連我的孩子也不放過。”說着,花朵低下頭,看着自己被剖開的肚子。雙手貼上去。
鮮血還在不停往外流,她的手迅速被染紅,讓人看着心驚膽戰。
花雲曦只覺得心都要碎了,眼淚洶涌而出,伸手去想幫她堵住那傷口,卻根本無法觸摸得到,只能眼睜睜看着。
這時,帳篷外面忽然傳來一聲厲喝。“花朵,你敢私自離開地宮,是不想再轉世爲人了嗎?”
話音一落,飛進來一跳鐵鏈,迅速纏在花朵的身上,拽着她就往外拖。
花朵拼命掙扎,一邊對花雲曦說道:“小姐,我告訴你。殺害我們的不是土匪,也不是官府的人,你千萬別輕信他人的話,一定要找出真兇,爲我們報仇。”
話沒說完,她就被拖出了帳篷。
花雲曦大驚,慌忙追出去,卻見花朵的身影被鐵鏈拖着向天空飛去。
她跟着往前跑。卻哪裡追得上,只能眼睜睜看着花朵的身影消失在天盡頭。
“花朵,我不要你走啊!”腳下一軟,她跪在了地上,叫得撕心裂肺。
身後,緩緩走來一個人影,距離她半米處站定,默默看着她。
良久,那人影揚起衣袖,花雲曦的身子一震,倒在了地上。
人影上前把她抱起,看着她滿臉淚痕,輕嘆一聲,走進帳篷。
天亮了。
花雲曦睜開眼睛,一眼就看見上官睿的臉。
他挨着她很近,近得能感覺到他輕柔的呼吸以及暖暖的體溫。
她愣了愣神。馬上覺得不對勁。
某人的手搭在她的腰上,她的脖子枕着某人的一條手臂,一條腿則搭在某人的腿上,整個人縮在某人的懷裡,與之親密相擁。
“啊——”她發出一聲尖叫,跳了起來,飛快看了看自己身上。
還好,衣服整整齊齊,沒有被人那啥的痕跡,身上也沒啥異樣的感覺,應該沒被欺負。
後退幾步,她指着被她吵醒的上官睿,厲聲罵道:“你……你流氓!無恥!下流!卑鄙……”
上官睿皺起眉頭,擡手捂住耳朵,等到花雲曦把所有知道的形容一個人道德敗壞的詞都罵完之後,他才鬆開手。冷冷說道:“一大早發什麼瘋?你自己半夜三更跑到我的牀上來,我還沒說你一句,你就先聲奪人了!”
“我跑到你的牀上?”花雲曦趕緊低頭去看。
沒錯,她現在腳下站着的是自己的牀鋪,而剛纔爬起來的地方,則是上官睿的被窩。
不會吧,她怎麼可能會往他的被窩裡鑽,難不成她夢遊了?
仔細回想一下。她昨晚好像是做了一個夢,只是,卻一點也不記得了。
吃過早飯,繼續開路,這回,花雲曦無論如何都不肯再跟上官睿同乘一輛馬車,“我要騎馬,不跟你坐馬車。”
上官睿卻像是沒聽見一般走向馬車,跟在他身後的宋澤停下腳步,伸出一隻全是老繭的手,低聲對她道:“公主,騎馬更累,還會把手磨粗,您還是坐馬車吧!”
花雲曦看看他的手,又看看自己手上那兩個水泡,知道自己的想法確實不現實。那幾日騎馬,不僅僅是手上磨起泡了,連大腿都磨破了,現在還沒好,若是又騎馬,她肯定受不了。
“那我坐後面的馬車。”花雲曦指了指後面那輛馬車。那是伊人跟兩名侍女坐的車,小彤也坐在上面。
宋澤扭頭看了看,道:“沒位置了。”
花雲曦道:“我跟伊人姐姐換。”
宋澤搖頭,一本正經道:“伊人不會跟你換的。她還不想受罰。”
花雲曦不理他,快步走到那馬車旁,低聲對準備上馬車的伊人道:“伊人姐姐,我跟你換,你去跟你家主子坐,我坐這輛馬車。”
伊人看了一眼前面那輛馬車,十分爲難地說道:“公主,恕奴婢不能遵命,大人說了,此次出征,都不用奴婢在車上侍候。”
“爲啥?”花雲曦記得上次上官睿出宮去救南宮雲逸,一路都是伊人跟在車上侍候,這回怎麼就不准她侍候了?
伊人微微一笑道:“這個奴婢就不清楚了,大人的決定,奴婢不敢多問。”
“那我跟小彤換。”花雲曦扭頭對走過來的小彤說:“小彤,你去跟上官睿坐一輛馬車。我坐這輛。”
小彤馬上用一種驚嚇的神情看着她道:“公主,奴婢不敢,大人會把奴婢從車窗上丟下去的。”
“他敢!”花雲曦看向正在上馬車的上官睿,“你就說是我要你去坐的。”
伊人抿嘴笑道:“公主,大人肯定敢,您若不信,儘管讓小彤去試試。”
“不,公主,奴婢不去試。”小彤嚇得拼命搖頭,趕緊爬上馬車。
花雲曦無奈,只好又走回頭,坐上了馬車。
看着她氣呼呼上來,上官睿嘲諷道:“你不是說要騎馬嗎?怎麼又不騎了?”
花雲曦白了他一眼,從懷裡掏出摧花掌秘籍往桌上一拍,道:“如果不是爲了看書,我肯定騎馬。”
上官睿笑了,“不錯,總算知道什麼纔是要緊事了!”
花雲曦一怔,這人話裡有話,啥意思?
接下來的兩天,花雲曦很認真看書,上官睿也十分配合,再沒有對她冷嘲熱諷,晚上也批准她去營地旁邊的樹林裡練習,還過來指點了一下,到了西遼邊城外,她終於完全掌握了摧花掌的要領,可以收發自如了。
把幾丈遠的一塊大石頭穩穩地送到上官睿面前,花雲曦興奮地說道:“上官睿,你該兌現承諾了!”
“好,從現在開始,石頭跟着你,做你的助手,你去哪裡他就去哪裡。”上官睿微微一笑,轉身向軍帳走去。
“耶!”花雲曦做了一個勝利的手勢,快步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