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哲將曲蠻大軍分作步、騎兩軍,寧軒沒有馬匹,被分在曲蠻步軍之中。
鐵哲自領曲蠻騎軍,率先趕赴肥水平原戰場。而統領曲蠻步軍的,則是一名身着鐵甲的將軍,約摸四旬年紀,體格敦實,鬍鬚根根豎起,有如一蓬鋼針。
曲蠻步軍衆人見到鐵甲將軍,紛紛交頭接耳低聲道:“晦氣,怎麼是志大才疏的巴圖統領我們。”
卻聽那鐵甲將軍巴圖耀武揚威道:“我巴家是曲蠻部的高門貴族,待人一向不薄,但有大功老子定然令其富貴,但你們這些賤民若違反軍令,統統殺之無赦。”衆人聽到這番話泄氣至極,紛紛低着嗓子罵娘。
寧軒用手捅了捅旁邊一個看起來憨厚的年輕曲蠻人,問道:“曲蠻部還分平民和貴族嗎?”
那年輕憨厚的曲蠻人道:“曲蠻部當然分平民和貴族,我們曲蠻部人強弱尊卑盡以戰功而論,巴家祖先曾南征北討戰功無數,所以巴圖是高門貴族,他家的牛馬可是多得數也數不清。我黑子現在雖然是平民,但等戰爭結束,我也是貴族了,到時,我就可以讓我娘過上好日子了......”
寧軒看着黑子滿是憧憬的臉,不知爲何卻想起高中時學的詩聖杜甫的一首詩詞:“信知生男惡,反是生女好。生女猶得嫁比鄰,生男埋沒隨百草。君不見,青海頭,古來白骨無人收。新鬼煩冤舊鬼哭,天陰雨溼聲啾啾!”
大軍開拔!
巴圖率領曲蠻步軍從曲蠻古寨出發,一上路便對曲蠻步軍衆人百般挑剔,呼來喚去動輒打罵。行軍半日,到了下午終於開始進入臥虎山區,距離肥水平原已不遠。
忽見前方一塊山石將道路阻了大半,人馬難以經過。寧軒看到這裡道路狹窄,兩旁又多是峻隘峽谷,適合埋伏軍隊,不由嘀咕道:“別中了埋伏就好......”
巴圖生氣道:“這麼塊大石堵在路上,你們這些賤民還不趕緊上去,把石頭移開。”
那大石深陷土中少說也有萬斤之巨,衆人皺眉剛要搬運大石。忽然,‘嗡’的一聲,天空一下子黑了下來,好像有無數蝗蟲飛過了天空。
寧軒心念數轉,腦子裡突然出現電影《英雄》中萬箭齊發場景,大喊道:“敵襲,快蹲下。”他一個矮身,縮在巨石下面。
剎那之間,密集箭雨鋪天蓋地,向曲蠻步軍瀉落。曲蠻部衆人措手不及,只聽慘叫聲不絕於耳,中箭者紛紛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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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軒縮在石頭下面,難以置信的望着眼前場景。整個山原格外慘烈,鮮血噴涌,死屍伏地,濃濃的血腥味充斥空中,刺鼻難聞。
他看到了年輕憨厚的黑子躺在地上,他的後心深深插着一支箭,身體扭曲着倒在地上。顯然,他沒有躲過敵人的箭雨襲擊。
等到箭雨減弱,寧軒冒險奔出,抱着黑子回到石頭下面。
這時候,黑子還有呼吸,後心傷口的血咕嘟咕嘟冒出來,浸透了他身體下的草地,鮮血映着草色煙光,分外悽迷......
黑子勉力張開眼皮,眸中帶着強烈的生存渴望,他張了張口欲對寧軒說什麼,哧哧喘息,每喘一口氣反而加劇更多鮮血涌出傷口,竟說不出話來。他參軍只想改變命運,讓娘過過好日子,他對未來還充滿了憧憬!
黑子的鮮血滴到寧軒手上,火辣辣的竟有些燙人。
但他的傷太致命了,誰也救不了他,寧軒也無可奈何。
黑子瞳孔漸漸渙散,最終閉上了眼睛,身體停止了掙扎。
這一刻,寧軒才意識到,他來到了一個什麼樣的世界!
戰爭就像鐮刀,生命就像小麥,一鐮刀就是一大片。箭雨過後,兩邊坡上林中人頭聳動,倏忽現出數千之衆,全是頭戴狼盔的蒼狼部人。爲首的那人身材極爲高大,身披獸皮,左手拿斧,右手持盾,前胸後背佈滿了一條條一縷縷的肌肉,乍眼瞧去便如一個小巨人。
寧軒瞳孔一縮,他知道這人,行軍路上黑子提到過。這個猶如小巨人一般的蒼狼部人,本名赤阿魯,他老爹是蒼狼部人,母親卻是傳說有着巨人血統的高山族人。
赤阿魯自小蠻力驚人,十二歲時在草原上放牧,碰上一頭野狼,竟把它徒手掐死,十五歲的時候更厲害了,一雙手便能將駿馬擰翻,因此聲名大噪。後來又學會了蒼狼部多種強大戰技,武藝十分驚人,遂跑去參軍。開始時蒼狼族士兵瞧他出身低微,暗地裡罵他雜種,結果被他三拳兩腳打了個半死,竟無一人是他敵手。又因爲每次打仗都衝鋒在前悍不畏死,故而人稱“巨人先鋒”。而在曲蠻人這邊,他被稱爲“巨人殺手”,平時幾乎所有曲蠻人見到這個赤阿魯,都是繞路走的。
赤阿魯是這次偷襲曲蠻步軍的的指揮官,他率領幾千名善於射箭的蒼狼軍人,隱伏在山道兩邊,命令看見曲蠻部人搬運大石時,就萬箭齊發。
此刻他站在岡上,瞧着曲蠻步軍有紛亂之象,甕聲道:“曲蠻人久不經戰陣,甚是孱弱,他們抵擋不住了,給我殺光他們!”衆蒼狼部人齊聲應和:“是!殺!”喊殺聲中蒼狼部人紛紛提着巨斧長矛鐵錘刀槍,從兩面山坡呼嘯而下,恍如黑色海潮席捲而來。
曲蠻步軍雖遭偷襲但畢竟人多,紛紛挽起刀矛奮力反擊,一時間陣勢還未對圓雙方便已動手,碧血的刀劍,低沉的嚎叫,瀰漫的煙塵,整個山原的戰事更趨慘烈...
赤阿魯一斧當先猶如下山猛虎,所過之處斧影縱橫,殘肢斷臂好似落葉紛飛!
巴圖滿地亂爬,好不容易躲過箭雨,此時瞧見“巨人殺手”赤阿魯凶神惡煞無人可擋,他本是志大才疏的人,心中發虛,竟趁衆人不覺,掉頭便逃,哪還管什麼曲蠻步軍統領之責。
“巴圖跑了!”
此時有人瞧見巴圖走脫驚叫起來,前方曲蠻步軍聞聲瞬間鬥志煙消,軍中將領也紛紛逃走,一時間曲蠻部人自向衝撞亂作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