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互聯網公司沒有節假日概念,其實哪個行業都沒有周末,起碼好多互聯網公司到了週日還是會放一天假的,雖然加班的不少,但快餐店還是比平時人少。
華燈初上,飯點已經過了,店裡沒多少人,就幾張桌子前坐了人。
店員都比較閒,表妹坐在一張桌子前玩着手機,表姐和表嫂在旁邊聊天。
只有兩個比較老實的店員拿着抹布這擦擦,那擦擦的找活幹。
老鄉鄭玉蘭和大師傅在出爛通道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說什麼。
見景紅秀進來,就忙招呼了一聲:“小景,你來了啊!”
景紅秀答應了一聲,心裡卻越來越煩這個老鄉。
當初覺的她人仗義,才請來幫忙。
誰想來了各種指手劃腳,剛開始景紅秀還能忍,覺得自己啥也不懂,多聽一聽別人的意見也沒錯,可現在快餐店了快半年了,景紅秀已經有了老闆覺悟。
怎麼可能還被別人指手劃腳。
景紅秀說了她兩次,才收斂了些。
明知道心直口快得罪人,可怎麼也裝不住。
表姐表嫂和姐妹看到她進來,才慢騰騰的起來過去收拾桌子。
景紅秀也沒說,衝鄭玉蘭點點頭,就進了後堂。
看了看儲藏室,部分食材還有些存貨,諸如米麪糧油、水產凍貨之類的,這些能保存的進貨時都會多進些,基本三到五天進一次,沒法保存的新鮮肉類和蔬菜則每天進貨。
蔬菜肉類都上早上進貨,晚上不新鮮。
米麪糧油和水產凍貨則時間不定,什麼時候要就什麼時候送。
今天晚上正好上貨,訂的是水產凍貨。
以前每次上貨,景紅秀都會親自點貨。
春節過完之後,把這些事交給了後廚,但爲了避免有人中飽私囊,讓大師傅老金負責驗貨和點貨,讓老鄉鄭玉蘭簽單子,等於是讓兩人互相監督。
景紅秀心裡有疑慮,沒有說消耗增加的事,和大師傅老金聊了聊菜品花樣問題,送貨的來了,貨廂車停在門口,總共百多斤凍貨,五六個泡沫箱,送貨的人給搬進去。
單子是景紅秀下的,貨品數量她心裡有數。
跟着去儲藏室,看着老金和送貨的人過稱,斤兩沒問題。
送貨的拿出送貨單,看看鄭玉蘭,又看看景紅秀,問道:“單子誰籤?”
鄭玉蘭就看景紅秀,景紅秀不在的時候都是她籤。
現在景紅秀在店裡,自然要看景紅秀。
景紅秀接過單子看了看,沒有籤,說:“把箱子打開看看。”
送貨的沒廢話,就打開了一個泡沫箱。
鄭玉蘭和老金卻飛快的對視一眼,然後不動聲色地看着。
箱子裡是淡魚,一條條擺放的整整齊齊的。
景紅秀沒有再讓人動手,蹲在地上把箱子裡凍好的淡魚一條條拿出來。
送貨的是個中年人,飛快地看了一眼老金。
老金卻沒看他,死死地看着景紅秀從箱子裡拿魚,臉色已經開始緊張。
同樣緊張的還有鄭玉蘭。
魚拿到一半時,景紅秀就頓住了。
“這是什麼?”
景紅秀從箱子裡拿出一根和淡魚一樣大小的冰棍,問送貨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一時語塞,不知道怎麼解釋。
老金忙道:“不會是裝錯了吧?”
中年男人連忙點頭:“應該是裝錯了。”
“裝錯了?”
景紅秀又不傻,不喜歡斤斤計較不代表她腦子不好使,怪不得消耗一直上漲,原來貓膩出來這裡,又看向鄭玉蘭:“鄭姐也覺的是裝錯了嗎?”
鄭玉蘭勉強道:“應該是的吧!”
景紅秀一臉的失望,有種好心被狗吃了的感覺。
她什麼也沒說,又把其他幾個箱子打開。
都一個樣,一半是貨一半是冰。
送貨的不吭聲,老金和鄭玉蘭也不吭聲。
偶爾眼神交匯,都有點不安穩。
搞不明白景紅秀怎麼會突然親自來驗貨,難道聽到了什麼風聲?
景紅秀問老金:“爲什麼不開箱驗貨?”
老金一臉我也沒想到的表情:“一直沒出過問題,我也沒想到他們會裝錯貨。”
景紅秀問:“我早說過,每次來的貨都必須要開箱驗貨,爲什麼不開箱?”
老金一臉鬱悶:“是我大意了。”
大意了?
這是一句大意了就能解釋過去的?
景紅秀又問鄭玉蘭:“鄭姐怎麼說?”
鄭玉蘭也一臉鬱悶:“我也沒想到。”
景紅秀看看鄭玉蘭,又看看老金,也有點不敢確定了,到底是真的大意了沒發現,還是裝的太像?可想到漲的嚇人的消耗量,立刻就選擇了相信後者。
不是在箱子裡摻冰,消耗怎麼會漲那麼多。
心裡覺的好氣,這兩人真當她年輕好欺負,把她當傻子應付呢。
想了一下,乾脆給上貨的老王打電話:“王老闆,你來一下我店裡。”
王老闆說:“小景有事嗎,我這會有點忙。”
景紅秀說:“送來的貨有問題,你自己過來看看。”
王老闆問:“有什麼問題?”
景紅秀道:“你自己過來看吧,我等你!”
說完掛了電話。
看老王來了怎麼說。
但是很快,送貨的中年男人手機就響了。
中年男人看了一下,就出去外面接電話。
景紅秀看了眼,沒有阻攔。
這時,表姐表嫂表妹也跟了過來,七嘴八舌問:“怎麼了?”
表妹張曉芸還驚訝:“這哪裡來的冰棍?”
老金和鄭玉蘭都沒有吭聲。
表姐和表嫂左瞅瞅右看看,都是比鬼還要精的角色,哪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不過兩人出奇的沒有吭聲,只有表妹炸炸乎乎:“好哇,這是撈黑錢呢,原來庫房裡裝了這麼多冰棍,真是漲見識了,淡魚都是冰棍,鄭玉蘭和老金你倆撈了多少錢啊?”
“別胡說……”
鄭玉蘭臉色就變了,忙道:“這是今天裝錯了,我們也不知道。”
“騙鬼呢……”
表妹瞪着眼睛,還想再說,卻被表姐和表嫂拉走了。
景紅秀挺驚訝,這倆去年的時候還跟鄭玉蘭和老金三天兩頭鬧官司,今天竟然沒有落井下石,還把準備落井下石的表妹拉走了,真有點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感覺。
不能不讓人懷疑這兩人也有份參與。
中年人出去就再沒進來。
後廚還有幾個小工,景紅秀全都叫過來,一一詢問。
幾個小工似有顧慮,都說不知道這回事。
景紅秀挺懷疑,但當着老金和鄭玉蘭的面沒有追問。
等了大約四十分鐘,給快餐店供水產肉蛋蔬菜的老王趕來了,親自看了看淡魚箱子裡的冰棍,就連聲道兼,態度很端正,表示今天上的貨全部白送。
景紅秀瞪大了眼睛,覺的又被上了一課。
她是叫老王過來對質的,沒想到竟然會是這個說詞。
這是一句裝錯了就能解釋過去的?
景紅秀氣壞了:“王老闆,我店裡從年過完到現在水產蔬菜消耗一直在漲,你給我說這是裝錯了?難不成從年過完到現在你送的貨每次都裝錯?”
王老闆一臉的歉意:“當然不是,就這一次裝錯了。”
景紅秀看着她,氣的要死,想發火卻不知道怎麼發。
轉念一想,這種事老王怎麼可能會承認。
本來還覺的這些小商販都不容易,沒想到今天被上了一課。
景紅秀看了看一臉我也很冤枉表情的老金和鄭玉蘭,又看了看幾個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小工,最後再看了看一臉歉意的老王,心裡的氣忽然就消散了大半。
生氣解決不了問題。
景紅秀說:“把這些淡魚重新過稱,看看有多少。”
老王忙道:“不用過了,這些算是送的,等下我就安排重新送來。”
“不用了。”
景紅秀道:“過稱,過完了把賬算一下,我找別人上貨吧!”
老王臉色一變:“小景,你這樣不好吧?”
景紅秀問:“怎麼不好?”
老王皮笑肉不笑道:“我這該道歉也道歉了,裝錯的也白送給你了,你這一句話就不讓送了,沒有這麼做事的,你要哪裡不滿意,你說咱好好商量。”
景紅秀道:“你給我帶魚裡裝冰塊以次充好,還怎麼好好商量……”
門外響起了腳步聲,還有男人說話的聲音。
有點熟悉。
景紅秀就連忙扭頭望去。
其他人也望了過去,都聽到了外面的動靜。
又有人進來了。
……
江帆跟康張和行政副總裁溜達了一陣,本來今天沒打算來快店餐。
可溜達了半個小時,才發現距離公司不遠。
就順便過來瞅兩眼。
進了快餐店沒有看到人,一個店員說人在庫房,也不知道去叫人。
江帆就自己過來了,還沒到庫房門口,就聽到有人說沒有你這麼做事的。
接着就聽到景紅秀說帶魚裡裝冰塊以次充好什麼的。
心裡還挺納悶,怎麼聽着好像是什麼糾紛。
等走到門口時,裡面的說話聲已經停下了。
江帆在前,在庫房門口探了探,就看到景紅秀和六七個人臉色有異的站在庫房裡,地上還放着幾個拆開的泡沫箱子,還有淡魚和冰棍,也不知道幹嘛的。
“江哥!”
景紅秀先吃了一驚,連忙招呼,着實有點意外。
都沒接到電話,不知道江帆什麼時候來的深城。
江帆掃了一眼,問:“幹嘛呢?”
景紅秀連忙走過來:“沒幹嘛,你咋來了?”
江帆說道:“過來辦點事,順便來看看你,你這是有事?”
景紅秀連忙道:“沒事沒事,這裡太亂了,去外面說吧!”
這怎麼看也不像沒事的樣子。
江帆沒走,問:“不能給我說?”
“這……”
景紅秀挺遲疑,這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她其實不想讓江帆知道,但被江帆平靜的目光看着,就覺的不說不行了,咬了咬牙,把前因後果說了一遍。
江帆站在庫房門口,平靜的聽着。
張康和行政副總裁站後面,也聽了個真真切切。
都是人精,一聽就知道怎麼回事。
老金和鄭玉蘭互相看了看,感覺有點不是太妙。
老王不認識江老闆,就靜觀其變。
江帆聽完,看了看地上的淡魚和冰棍,又看了向景紅秀。
景紅秀垂頭喪氣的,感覺挺丟人。
江帆覺的,這妹子吃的苦頭怕是還不太夠,加上太年輕,所以才欠缺做事的手腕,這些店員和老王多半也是看她年輕好欺負,所以才聯手挖她牆角。
可話又說回來,若純真不再,可不知道這妹子會變成什麼樣。
還是現在這樣挺好。
就算磕磕絆絆,有自己看着,也不會出大問題。
不過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剛纔在門口可是聽到了些不太好的話。
江帆扭頭看向老王:“你要教我妹子做事?”
老王不認識他,但摸爬滾打這麼多年,眼力還是有些的,一看就不是普通人,摸不清他的脈,就習慣性的賠笑:“沒有沒有,我和小景商量呢!”
江帆盯着他看了好幾秒,眼神很平靜,可就是這平靜的眼神卻看的老王臉皮僵硬,漸漸有點笑不出來,連其他人也覺的有點壓抑,心裡拽起了吊桶。
“你的問題回頭咱再談,現在帶上你的魚回去吧!”
江帆沒說什麼狠話,依舊很溫和。
老王卻不敢廢話了,連忙把魚和冰塊裝箱,麻溜的搬走。
江帆又掃了眼老金和鄭玉蘭,什麼也沒說,叫上景紅秀出去了。
看着像是好人,乾的卻不是好事。
他同行這些扎掙在底層的人,可這些人卻不同情景紅秀。
有些事情既然做了,就得爲自己的行爲買單。
快餐店已經沒有吃飯的人了。
江帆卻沒停留,叫上景紅秀出去了。
剛開業的時候,他偶爾過來還會坐了坐,自從景紅秀的那幾個親戚過來,再來就不想在快餐店裡坐了,總感覺景紅秀的那幾個親戚看人的目光不太對勁,讓他不太舒服。
從快餐店出來,江帆將張康兩人打發走,才問景紅秀:“吃飯了沒?”
景紅秀說:“吃過了。”
江帆點頭:“那去茶樓坐一會。”
景紅秀不想去茶樓,覺的茶樓去那種地方的都是些文化人,不太適合她這種初中都沒念完的人去,每次去都不自在,但又不知道怎麼拒絕,只得跟着去了。
就近找了一家茶樓,點了壺茶。
江帆纔看向景紅秀:“說說吧,怎麼就被人合夥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