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遼國王族,還他媽的是皇子!!!
四哥這一驚非同小可,倒不是耶律容止的驚人身份,以及他以皇子之尊屈居在一小小使團裡,跑到廬州這種一沒特產、二沒名勝的破爛地方來,而是……開玩笑吧這,遼國皇帝那種殺人狂、戰爭犯、變態佬,生得出這麼俊秀帥氣的兒子?基因遺傳定律不能因爲是皇帝就不存在了,就失效啊!
“皇子又如何?”四哥臉上的驚訝一閃即逝,瞬又換成了那捉摸不透的詭邪笑容,姑且先不懷少年身份的真假,就算遼國皇帝的兒子基因突變突出來了這麼一個陽光型小帥哥,在他面前也就只是一個涉嫌犯罪的外國少年。
大宋不是懦弱的天朝,四哥不是沒用的樂泉,誰敢在他眼皮底下欺辱漢人,誰他媽的就先滾去蹲牢!殺頭!掉腦袋!!!
“皇子又如何?”他冷笑,“剛纔在客棧門口,當着衆多的面,我就已經說得很清楚了,便是遼國太子今日在此,只要他涉嫌觸犯大宋刑律,本欽差也一——定——會——抓!”凜然的氣勢隨着他最後一字一頓的冷喝爆發出來,實具有震撼人心、掃蕩一切牛鬼蛇神的強大威懾力。
對,就算是遼國太子,在擁有正義的四哥眼裡也是狗屁!
他態度之強硬、語氣之冷厲,估計就是檀淵之役時,滿朝趣武中唯一力主出兵北上迎戰的一代名相寇準也要遜色三分,但是近在咫尺地耶律容止竟然一點不怕,優雅但不失男子氣概地俊美臉容仍是起初如雪一般的晢白,白的連那生在江南水鄉、幼承薰陶的柳三變也要遜色三分,連帶臉上精緻的五官都煥發出清潤柔和的光彩,如琢如磨,如如璧,看不到一點慌亂和緊張。
有恃無恐到了這程度麼?韓琦恨的咬牙。
(不對,這不是有恃無恐地,是他彷彿江南,與生俱來的淡漠和沉靜!)
四哥心中一凜,收起對契丹貴族鄙棄之心,再不敢小覷此人。
對窗外在咫尺地喧鬧置若罔聞。下邊都鬧成那樣子了。他還能靜靜地坐着翻閱書卷。面對他威儀凜然地警告。依然可以維持着一如既往地靜斂。那句“當今遼國太子。是我大哥”若從別人口裡說出來。一定是囂張狂妄。不可一世。自詡身爲遼國皇子就可以任意妄爲。偏是到了耶律容止這裡。竟像是他不經意地偶然提起一樣。比之閒話家常更加隨意。宛如清風過耳。流水隨心。沒有絲毫地倨傲、野蠻、囂張、無理。四哥甚至懷疑如果不是他爲了抓人而來。如果不是空手出去面子上難看。甚至他有可能轉個身就把耶律容止地身份忘了。
他一瞬不瞬地盯着耶律容止地臉。努力想從他臉上找到一絲泄露出地乖張。可偏是越看。越讓他覺得。這契丹皇子俊秀地臉容有種讓人冷靜地奇異力量。宛如寧靜流水下澄澈地月光。宛如天高雲淡中舒展地微風。宛如料峭早春綻出地新芽……那麼從容。那麼自然。那麼地飄逸灑脫。可以化解世上一切爭鬥殺伐。
如果說。趙玄黃擁有地是一種接近奢華地高雅。宛如和氏美玉。只可偶遇。不可強求。那眼前地白衣少年耶律容止便是一種出淤泥而不染地雅逸。明明生在遼邦且貴爲皇子。卻生就一副江南兒郎地俊採儀容。彷彿天地間地秀逸與高曠同時匯聚於他一人身上。那種源靜流清地修養。那種本固豐茂地沉靜。哪裡像是活在馬背上地血性男兒。分明就是一位生長於遼邦。遺世而獨立地翩翩佳公子。
龐昱是第一次見識到蠻夷番邦中竟有此等人物。明明是爲抓人而來。然而見其形貌、聽其言語。不知怎地竟有種相逢恨晚地感覺。
“那好。本欽差便不拿你。”英雄惜英雄。才子惜才子。帥哥當然也惜帥哥。四哥破天荒地作出了讓步。但是。身爲代表皇上地欽命特使。揹負着老百姓心目中“少年龐青天”地讚譽。在原則問題上他是不能變地。
“但是。你必須去衙門。配合本欽差協助調查!”
“衙門我可以不用去的。”耶律容止輕笑依然。
“爲——什——麼!”一旁的韓琦厲聲厚道,眼中隱有火光迸發。
—他媽的,不是緝拿而是協助,大人夠給你面子了,竟然還敢不答應!
“因爲我相信……”耶律容止收住了淡雅的笑,罕有的微露凝重之色。“使團是跟着我的的,使團裡所有人品性,我都再清楚不過,我相信他們不會做這等違法亂紀之事。”
“是麼?但受害者家中有人親眼所見,擄走他女兒的遼人就是躲進了這裡。
”
耶律容止平靜的迎上他冷冷睨視的目光,臉上絲毫不露驚詫:“有時候,眼睛看到的不一定
,這點天丁大人比我更清楚不是麼?”適才龐昱只是自稱欽差,而他竟然叫出了“天丁大人”!
驚詫還不止於此。
“天丁大人在京城時,適逢南唐反賊作亂,不是也有目擊者瞧見刺客、反賊逃進了北海郡王趙允弼府上,開封府尹包拯順藤摸瓜,最重證據確鑿,將趙允弼打入天牢的事麼?我要是沒記錯,那之後天丁大人親自出馬,證明了包大人急欲斷案的謬誤,最終讓開封府將涉案的趙允弼釋放出獄——天丁大人當日自己都可以推翻‘刺客夜入某宅,便是和宅邸主人有關聯’的推斷,爲什麼今天又要以此爲憑據,強行緝拿我使團中人呢?”他的話驚得韓琦長大了嘴巴,怎會這樣!?這契丹皇子怎知道站在他面前的少年欽差就是天丁大人,還有天丁大人在京城清繳反賊時的大義作爲,他一個契丹人,怎可能消息這麼靈通!?
韓琦驚了,四哥卻只是輕笑。
(哎呀媽呀,老子的大名都傳遼國去啦,這要是哪個芳華正茂的契丹公主聽說了,千里迢迢跑到大宋來爲了見我一面……)
“哎,哥們,你有妹子麼?要是也生得你這麼俊俏——不對,是生的和江南美女一樣婉約靈秀,四哥的後宮不介意多收一個的!”
身爲一個正人君子,四哥當然不會這樣說——問也得混熟了先是吧?
“這些事情,你是怎麼知道的?”他直視着耶律容止的眼睛,氣場上就不能先被這遼國皇子壓倒了。
“是在下的一位朋友,信中所寫。”耶律容止沒有一點跟他拼氣場的意思,含笑移開了對視的目光。
“什麼朋友?”四哥步步緊逼,往前壓了一步。以他的睿智精明,這時也有點拿不準了,倒底是自己弄錯了,強搶民女的遼人真的不在他們使團中,還是耶律容止真的已經鎮定到了連他也看不出破綻的程度。
“這位朋友天丁大人想必也認識,不過……”耶律容止頓了一頓,臉上旋即掛滿了燦爛的笑容,“我不想被人詬病,說堂堂大遼皇子到了你們宋國,連一支小小使團都照拂不來,更加不想欠他一個人情,所以這位朋友是誰,我不會說。
”
(好大的口氣!)
韓琦暗暗嘀咕,聽耶律容止的口氣,他這朋友的名號報出來,在大宋可以暢行無阻,足夠罩着他們這羣涉嫌強搶民女的契丹惡人!啊呸,他不知道在鐵面無私的天丁大人這裡,根本沒有人情和顏面好講麼!
“大人身爲欽差特使,代表大宋皇帝,急欲緝拿兇手的心理小王可以理解,”耶律容止開始以“小王”自稱了,擺明是遼國皇子的身份向四哥施加壓力,“不過目前並沒有切實證據可以證明我們使團確和此案有關,所以大人想把使團中任何一人帶去衙門審訊,不可能。”
“哈哈哈——果然牙尖嘴利,不愧是遼國皇子。”對於耶律容止不客氣的回絕,四哥非但不惱,反竟還大笑起來。英雄無敵是寂寞,南下這一路,他敵人是遇上了不少,可都像是泥捏的一樣,不堪一擊,難得遇上個腰桿硬有能耐、能和他過上招的,怎叫人不興奮。
一會踩在腳底下了,更興奮更爽的。
“不論你的這位朋友是什麼人,也不論貴使團和案子有沒有干係,至少有一件事情是現在就可以確定的。”龐昱淡淡笑畢,本是玩味的眼神一瞬間凌厲百倍,綻出叫人心底生寒的凜冽神光,換成膽子小的,比如外頭那些嫖娼的那倆車伕,這時候要是觸及他的眼神,十有要嚇得跪地求饒,耶律容止卻還是初見時那副瀟灑自若的悠閒神態,淡淡問道:“何事?”
“做案的是遼人。”
“那又如何?”
“閣下身爲大遼皇子,毋庸置是這廬州境內所有遼人的首領,我且問你一句,若是城內有遼人受了大宋的欺辱壓迫,皇子會否出頭爲他們討回公道?”
“便是在下非皇子之身,這個頭也是要出的。”耶律容止笑答。
“好,耶律皇子果然有擔當。”四哥撫掌笑道,臉孔旋即一沉,“那麼同理,犯事的如果是你們契丹人,耶律皇子是否也應該爲此負責呢?又或者,耶律皇子你怕了、不敢,身爲遼國皇族,卻對臣民們的違法惡行置之不問……”
“小王當然負責。”耶律容止被迫接口,鎮定的臉容終於微微生變。
“那好——”龐昱會心一笑,側身指向臥房門口,“請吧,耶律皇子,跟本欽差到衙門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