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這個盟友。儂侗無論如何是一定要拉攏的!”
這是四哥輕描淡寫的一句話,然而卻讓鄒緇清幾乎拍下的手,停在了空中。
“尊主想過沒有,儂侗爲什麼要來求親結盟?”?他抓緊爭取來的時間,繼續問道。
“爲什麼?”鄒緇清盯着他,臉色依舊冰寒,明顯只要四哥說錯一句話“打動”不了他,那麼下一刻就是人頭分家。
“尊主請想,咳。”他第三次想給自己倒茶,可是茶壺已經空了,
“當下……當下五家分宋,除掉一個遠隔大海的扶桑,就屬儂侗和大唐實力最弱,契丹素來狼子野心,覬覦中原的花花世界,党項亦有稱霸天下之志,恐怕大宋一亡,下個遭殃的就是你們;你大唐尚有長江天險可守,兼契丹、党項兩軍軍長於馬背,水戰生疏,一時並無亡國之憂;而儂侗目下所佔地域。皆昔日南漢舊屬(地),契丹、党項若起兵南來,大可效仿我大宋昔日滅南漢所戰,先取賀州,然後西向橫掃昭州(今廣西平樂)、桂州(今廣西桂林),奪五嶺衝要,再揮師東進,控制連州(今廣東連縣)、韶州(今廣東韶關)、英州(今廣東英德)及雄州(今廣東南雄)諸鎮,如此廣南門戶盡失,儂侗焉——能——不——滅?”
“儂全福不是笨人,多年來謀劃反宋,自立稱帝,怎麼預先想不到這點?”他衝鄒緇清眨眨眼睛,見籠罩她玉臉的寒氣稍有減退,精神登時一震,抹抹嘴,繼續說,“此番儂智高秘密前來江寧,名爲求親,以他儂侗連戰連捷,橫掃廣南之勢,要現在未成氣候的大唐(根本還是空幻嘛,大唐的影子都沒有,四哥這是怕惹怒了丈母孃才大唐大唐喊),把大小姐許配與他,方肯結兩國同盟之好。可其實,不要說空幻嫁大小姐。就是叫儂智高把自個兒妹子姐姐送過來,給……給神仙公主姐姐做使喚丫頭,他也是會答應滴。”
“你就那麼肯定?”鄒緇清聽他話裡風趣,冰冷的容顏終於有了一絲悚動。
“那當然,因爲這個盟,儂侗也是非結不可滴。”
“儂智高提出結盟之後將廣州和廣南東路讓與你們大唐,不是他大方,放着這麼一塊‘負山帶海,博敝渺目’的寶地不要,而是他們父子早預見到了,大宋若亡,儂侗最大的敵人轉而便成了契丹、党項,要抵禦北方的威脅,尤其是契丹、党項強大的騎兵,就必須先奪巴蜀,據兩川險峻之地,至於廣南東路,他們根本無心、也無力去經營,還不如讓給你們大唐,做一份交換盟約的籌碼!
他一氣兒說了老長兩段,說得是口乾舌燥。喉嚨冒火,鄒緇清呢,垂斂彎睫,怒火看來是消了,盯着他的眼裡卻多了幾分刁難的味道。
刁難好啊,會刁難,起碼說明不想殺人了嘛。
“儂侗要保國土不失,大可與黨項結盟,李德明也算是個人物,不會不知道,大宋若亡,我等四國最大的敵人便是契丹,”
“結盟党項?哈哈哈!”龐昱大笑,“結盟契丹,不過是與虎謀皮而以。李德明是個人物不假,他想的也只是要党項族脫離大宋藩屬,建立党項人自己的政權;不過可惜啊李德明年事已高、蹬腿不過是左近的事,接下來繼位的李元昊,哼哼,其野心之大,可不只是雄踞河套那麼簡單,他要的是稱霸天下,滅宋、平遼,四海之內唯他獨尊!這種盟友,儂全福、儂智高父子敢結交麼?”
“尊主您也是做大事的人,應當明白,強如契丹,若結盟,當與次強者聯手。橫掃天下,再決江山歸屬;而弱如儂侗,則只能找一個同樣勢力弱的小國,相約共進退,如此兩國皆爲自保,既不必擔心盟友反水,又無須掛慮……”
他自信的笑了起來,因爲看着鄒緇清冰冷端肅的表情早已悄悄逝去,取而代之地是被他的一番話牽動起的低眸凝思。
“無須掛慮對方強大後,將自己吞併。”
他繼續說到:“儂全福、儂智高父子,多少也算一方梟雄,這個道理他們不會不懂,番儂智高秘密北上的確是爲結盟而來,可那求娶熙芸一事……哼,強要熙芸下嫁只是故作姿態,表面看來是他們趁大破宋軍之勢獅子大開口,熙芸不嫁,盟便不結,可其實真正迫切想拉攏盟友的反而是他們。熙芸嫁不嫁,其實根本無關大局,若是嫁過去了,未來也只能成爲他們要挾大唐的籌碼。”
他用他身爲男人的精明的頭腦,和對時局敏銳的判斷。擲地有聲地把儂智高此番北上的圖謀、原因和他的真正目地分析的一清二楚,最後,他如釋重負地聳聳肩膀,衝鄒緇清燦然笑道:“剛纔這些話,不過是小婿臨時、急智、熱血上衝之下,突然想到的些許愚見,岳母大人慧眼靈心,明察秋毫,想必早已經洞悉了儂智高的一切陰謀,之所以上門來問我,只不過是想考驗考驗未來的女婿而已。”
他這時的表情那叫一個諂媚。哈着腰拉巴着臉,生怕不夠恭維丈母孃似地,最後還仰着頭,撲閃着貌似無辜但其實一點不無辜的眼睛,像心有惴惴、忐忑不安一樣的問:“岳母大人,小婿的回答您還滿意麼?”
鄒緇清終於忍俊不禁,仰起她擁有能奪天地造化精華的美麗線條的輪廓,本來冷俏無痕的冰脣,溢出一絲似能破開烏雲的陽光般的笑意,宛若寒冬裡的牡丹綻放,不僅照亮了昏暗的屋宇,連天地星辰也爲之黯然失色!
理所應當地,四哥的目光再也移不開了,心中所有對她的全部提防,早已經隨着眼前殉爛得令人目眩的驚豔,而煙消雲散。
遽地,鄒緇清目光一冷,斂起歡顏,又恢復成爲身披玄素的空幻尊主,一拂裙腿,寒着玉容逼近冷道:“你的回答,或許我很滿意,可總堂裡不是所有人都明白這個道理,我可以繼續等,但是大多數人等不了,該怎麼辦……”
“你好自爲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