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陽城內,呂布站在南門樓上,甲冑在身,手摁佩劍,端望着南面。
身後親信魏續、高順立足於後。
“伯平,張遼可信嗎?”
呂布未曾回首,背對着高順問了一句。
高順回道:“可,亦不可!”
“嗯?伯平兄,此話何意?那張遼到底能不能信啊?”
魏續聽的一塌糊塗,不解的再次問道。
“主公,晉王薨於離石,郭縕所圖。但郭縕又豈會輕易放過晉王心腹張遼,所以不可信。其次,張遼回晉陽後,並無異動,或可信。”
高順說完,在此閉目眺望遠處,聽得身旁魏續是撓頭搔耳,愣是沒聽懂。
呂布搖了下頭,輕嘆一聲,說道:“張遼勸吾莫要心急,進晉王位。據其意,吾進晉王之時,便是王允攻吾之際。不過,現在看來,吾便是不爲晉王,那王允依舊容吾等不得啊!”
“這是自然,王允那老匹夫出身太原王氏,與王柔、王澤必有聯絡。他們這些世家豪強,肯定容不得外人手握重兵。姊夫,依續看來,不若吾等先下手爲強。除了王柔、王澤,再與王允戰之!”
魏續話音剛落,高順便立即說道:“萬萬不可,王柔、王澤雖與王允同宗,但非同家。若是殺王柔兄弟,城內世家豪強必然反於吾等,於大戰不利!”
魏續卻是不爽了,立即回駁:“伯平,那王柔和王澤,早晚必背吾等投王允,難道汝還看不明白嗎?”
高順沒有說話,正如魏續所言。明知王柔和王澤早晚會投靠王允,但就是沒有辦法動他們。太原王氏,可並非說說而已。
不比別州,整個幷州,數的着的世家也就太原王氏了。至於郭氏,現在只能算是郡望,跟王氏一族比起來就是小巫見大巫了。
除王氏之外,郭氏的態度現在也是一個未知數。郭縕殺晉王,但誰都不知道他到底會倒向哪一方。如果說倒向王允,那自己等人真的就沒法打這一仗了。
而這個可能,極大!
因爲郭縕手中半數兵馬,都是晉陽王氏的人。晉陽王氏與祁縣王氏,雖分居兩地,但同脈相連,這個時候怎麼可能拆自家人的架子。
呂布也沉默了許多,不發一言。在城樓上佇留個把時辰後,便返回城內,去尋張揚。
眼下,張揚的態度也極爲重要。
到了張揚府上,呂布徑然直入。
“稚然兄,此時吾等大難臨頭之際,汝竟還有心思玩樂?”
呂布見到張揚的時候,其正在與二三侍妾玩鬧,不禁抱怨一句。
張揚揮手示意侍妾下去,轉身朝着呂布見禮,言道:“奉先來啦,快快入座。”
落座之後,張揚看着呂布,問道:“奉先何必如此着急?王司徒,尚未將兵而來呢!”
呂布環視左右,見四下無人,這才說道:“稚然兄,若佈於王公戰,兄助何人?”
張揚身形一頓,看了呂布一眼,搖着頭說道:“奉先何出此言,幷州貧瘠,經不起大戰,當以和爲貴啊!”
“這麼說,稚然兄是支持王允了?”
呂布眼睛一眯,緊緊盯着張揚。而張揚卻是再度搖頭,言道:“吾與奉先私交甚密,焉會助王公!”
這話一出,呂布還是緊繃着身子,心中氣火上涌。
沒有張揚相助,這一場仗,自己不可能打贏。
“布不進晉王位,王公能予布何位!”
遲疑了一會,呂布才咬着牙問道。既然打不了,那就只能謀和了。
“陽侯,大將軍!”
張揚說完,呂布又問道:“予稚然兄何位?”
“長子侯,衛將軍!”
“稚然兄,如此便服矣?”
呂布擰着眉頭,陽侯應該就是食邑陽邑了。陽邑不小,標準的萬戶侯,但是比起晉王差的太多了。
聽到呂布質疑,張揚也無奈,湊到呂布耳前,低聲言道:“奉先,非是吾欲從之,實乃力不足也。予吾言此者,乃是王柔。而且,王柔尚言,郭縕將爲徵東將軍。太原王氏、郭氏聯手,吾等還是見好就收吧!”
“郭縕爲徵東將軍?”
呂布自語一句,接着又長嘆一聲,只好說道:“稚然兄,告訴王司徒,布要晉侯之位,以全吾大晉血祀。只要保全晉國宗廟,布願以禮恭迎司徒!”
說完,呂布起身便走。
張揚看着呂布離去,總算是鬆了一口氣,公仁的計策還真是不錯。這場戰事,總算能消弭於無影之間了。
稍微整頓了下衣衫後,張揚回到書房,立即派人尋董昭來。
董昭到了書房,看到張揚面色輕鬆寫意,心知呂布當是來過了。於是,拱手賀之:“恭賀府君,全保忠義!”
“公仁來了,快快落座!”
張揚見董昭來,亦是面色一喜,心中也是感激不盡,言道:“唉,今日多虧了公仁妙計。否則,奉先與司徒刀兵相見,揚實不知助之何人啊!”
“府君身在局中,難免有爲難之際。昭能爲府君分憂,亦是幸事!”
董昭不慌不忙的回了張揚一句。
“公仁莫要謙虛了,不過,今日奉先對於陽侯之位,略有不滿。其提請晉侯,公仁以爲司徒能準否?”
“府君放心,司徒胸懷寬厚,只要呂將軍不進王位,司徒必應!”
“呼,那便好,那便好!”
張揚鬆了一口氣,又說道:“公仁,恐怕還要麻煩汝往晉陽走一遭,稟於司徒。稍後,揚亦作書一封,以明司徒!”
“府君放心,昭必不負厚望!”
……
望着恢宏的長安城,高誠不由停下戰馬,遠眺望之,終於回家了。
今歲,大周國又是瞎轉悠了一圈,毛都沒得到。
身後羽林、虎賁二校,衛之左右。前方第一軍正在渡過渭橋,周圍仍舊有不少來圍觀的關中百姓。
而再後面,就是魏國的散兵遊勇。兩萬五千餘人,跑了約莫兩千人。要不是進入了周國境內,估計還會少上一批人。
可即便如此,這些人也徹底沒有戰鬥力。士氣低迷到深溝裡了,除非回到河東,不然休想出來。
那些將校們,也是垂頭喪氣,到了長安都沒能讓他們提起丁點興致。盡皆沉於家族被滅的憂傷中,無法自拔。
王允大開殺戒的消息,經樊稠和張濟的手傳到了軍前。數萬老弱婦孺被屠戮一空,懸首安邑城外官道,連綿數十里。
這讓他們喪盡心氣。
眼下,需要有一個人站出來,來告訴他們去復仇。
可那個人,也陷入陰陽兩界間,一步生,一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