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池裳的心安了,榮軻的心卻開始不安了起來。
一股心裡的恍惚強烈的引導着他,想要證明些什麼。
今夜,是他們的洞房花燭之夜。她是他的妻,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
榮軻將池裳輕輕的扶住,平躺着放在牀上,隨手扯下了一邊的帷幔,遮住了外面的燭火。
雙眼灼灼的盯着池裳,像是要把她拆入腹中一般。
這意味着什麼,池裳並非不懂,只是,她心慌了,準確的說,是害怕了。
實在是他從來帶給她的,都不是什麼太好的記憶。
“池裳――”榮軻低頭,埋在她的頸間,低低的叫了一聲。
控制不住的,池裳抓着身下的牀單,渾身都開始顫抖起來,即便是隔着厚重的嫁衣,榮軻還是輕易的感覺到了。
心臟像是被人狠狠的揪住了一般,“你在害怕?”
池裳意外的看了榮軻一眼,有些不可置信,這不是她第一次這麼的害怕,卻是榮軻,第一次的,顧及着她的感受,生生的停了下來。
池裳輕輕的點頭,沒有否認。
即便後來的他也溫柔過,可是現在這個時候,她難以控制的想到過去的自己,過去那個讓她一直逃避的新婚夜。
恐懼過去,也是恐懼未來。
“我會輕一些。”榮軻看着池裳,似乎是在徵求她的意見。
今夜,他希望她能夠心甘情願。而不是被自己強迫。
他也希望,她心裡對自己,是心甘情願的。
和從前那般。
而不是……
心底澀然,蔓延到四肢,都有些麻木。
池裳木木的看着他,沒點頭,也沒搖頭,神色恍惚。像是被這滿眼的紅給灼傷了。
“可以麼?”榮軻喑啞着聲音,看着她。
眼前,不自覺的就染上了些許水霧,輕輕的點了點頭。
這樣的尊重,曾經是她期許了許久的。這樣的場景,也曾經是她希望了許久的,如今好像突然變成了真的,她有些不適應。
更加害怕,他是還有別的想法。
可方纔,眉目對視之間,她看到了榮軻眸中的真誠,眼睛,是騙不了人的,她的一顆心,其實早就淪陷了。
“榮軻,這一回,我希望你好好對我。”她只有這麼一顆心,沒有第二次。她也不願意再回到從前那般。
榮軻眸中的光彩亮了幾分,他知道這句話意味着什麼,她同意了,不會再排斥他。
“會的,這一次,本王不會再放開你。”榮軻掩下滿腹的驚喜,低頭應到。
至於這件事的開始……
他只要以後!
“池裳,相信我,會有以後。”過去的,他沒辦法彌補。
至於初衷,他不會讓她知道。回來了,就是回來了。這次的成親,他早已將它變成真實的了。
從心裡,開始成真。
“嗯。”池裳應下,她從來都割捨不下眼前的人,這麼多年的執念,她從來就沒有放棄過。現在,更是放不下了。
她已經是離開湖州,人回不去,心更加的回不去。
就這一次,她其實很想要在給自己一個機會。
她從來都不是那麼心甘情願去放棄的人。
榮軻不再言語,整個人覆在池裳的身上,手上的動作完全的不停。
一陣微微的脹痛,猛然間的襲擊了池裳的腦海,池裳微微的皺眉,心下了然,將雙手橫隔在自己的胸前,抗拒着榮軻,不好意思的開口,“等,等一下,榮軻,我……”
榮軻被猛地打斷,雙目都是猩紅的,卻還是擡頭看着池裳,生生的忍住了。
不過,噴灑出來的呼吸都是灼熱的。
池裳明白,要不是顧忌着她,榮軻早就是已經忍不住了。
“我今天,不方便……”池裳看着榮軻的樣子,心裡也有些不忍,她看的出來,榮軻已經是忍到極限了,可是,可是她也不想。
這好像,已經是第二次了。
不方便?
榮軻聽懂了,手掌朝下微微的一探,果然的是摸到了一片濡溼,重重的呼吸了一下,狠狠的在池裳的脖頸邊嘬了一口,平復着自己心裡的那團火。
“這是第幾次了?”榮軻憤憤的詢問。
池裳偏頭,沒好意思回答,她知道榮軻是什麼意思,可是每次都是在這種時候來了葵水,好像,也不是她的錯。這個又不是她可以控制的。
“你好好躺着,別亂動。”榮軻無奈,將池裳的衣物攏了攏,“等本王回來,不許亂跑。”
這麼晚了,他還要去什麼地方麼?
她的衣物都髒了,還是去換一件的好。更何況,自己身上還穿着,喜服呢。
思及此,池裳也沒有想的起來去問榮軻要去什麼地方,撐着自己的身子想要坐起來,被榮軻一把按下,“不是讓你不要亂動,衣物髒了沒有關係。本王只會派人過來收拾。”
她每次來這個,都是會很難受,這時候還亂動什麼?
“我……”池裳明白榮軻的意思,剛準備說她自己沒事,目光下移,一不小心就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
臉頰上染上了一層可疑的緋色。
“都是你點的火!”榮軻無奈,捏了捏她的掌心,披着衣物出去了。
池裳腦子一短路,當即就詢問道,“你要去哪兒!”今夜不是他們的新婚夜麼?
“滅火!”榮軻幾乎是有些咬牙切齒的意味。
“……”
她好像,問了一個很愚蠢的問題。
不過還輪不到她過多的胡思亂想,小腹處一陣一陣的疼痛已經是將她的意識折磨的絲毫不剩。
一日的疲累也是讓她全身都沒有力氣,上下眼皮都在打架。
榮軻不讓她亂動彈,她也就乾脆的不動了,只是她真的有些撐不住,很想睡。
腦中這麼想着,身體也是這麼的做出了最自然的反應。
眼睛一閉上,一股睏倦就席捲而來,讓她沒辦法逃避。
身側,一股寒涼的氣息讓池裳打了個冷戰,小腹處的脹痛似乎的是更加的明顯了一些,睏倦之意都被這股寒涼的感覺給打消了不少。
池裳睜眼,面前的人,正是榮軻無疑。
渾身都還是溼漉漉的樣子,身上冰涼。
他方纔,是去洗冷水澡了?
榮軻出手,想要將池裳給抱起來,剛剛的碰觸到她的身子,池裳的眉頭就下意識的皺了起來,冰涼涼的,讓她更難受了。
像是意識到了什麼,榮軻立刻的收回手,運用着內力,將自己身上的水漬慢慢的給消耗幹了,手掌上的溫度都回溫了,纔敢繼續的觸碰池裳。
看她睏倦的模樣,他明白是身子不舒服的原因,將她抱起來,哄慰道,“先別睡,本王帶你清理一下。”
單手,剛碰到池裳的喜服上面,就被池裳壓下,“這衣服,讓下人洗乾淨就好,別扔。”這可是她的喜服。
縱然不是她親手做的那一件,可是她還是想要好好的保留着。
她不是不知道榮軻的性子,一旦是髒污了的東西,即便是清理乾淨了,他也未必的會繼續的留着。
“不會。”這是喜服,他怎麼會隨意處置。
池裳這才放下心來,任由榮軻抱着,有些貪戀他身上熱烘烘的溫度,不像是剛纔一樣那麼冷冰冰的。
將她整個人都放在熱水裡,拿起一邊的毛巾,小心翼翼的擦拭着身上每一處角落。
池裳通紅着臉,伸手推搡着,“你,你先過去,我自己來就好了。”
縱然是怎樣的親密接觸過了,她還是有着很多的不習慣的,這樣大咧咧的展示在別人的面前,她做不到。
知道她是害羞了,榮軻輕笑,“你身上,還有哪一處本王沒有看過?”
這個時候害羞,會不會覺得太晚了點?
咳。
池裳尷尬的咳了一聲,決定不再開口說話,她渾身上下都難受的很,也很清楚,自己根本就說不過榮軻,索性就直接的閉嘴了。
任由着他慢慢的在自己的身上擦拭着。
許久之後,直到水溫都有些微微的涼了,榮軻才終於的將她給抱了起來,用毛巾將她身上仔仔細細的擦乾淨了,小心翼翼的擱到牀上。
方纔是比溫熱的水包裹着的,所以根本的就是察覺不出來。
現在身上涼了,那股小腹處的疼痛感一波接着一波的,讓她招架不住。
一張小臉死死的皺在了一起,臉色慢慢的就變得有些蒼白。
“很疼?”榮軻輕聲的問了一句。
想着趕明兒得好好的找一下顧清鴻,這就沒有法子可以治麼?每次都是看着她疼的死去活來的模樣。
“嗯……”池裳小心的應了一聲,低低的,要是不仔細聽,根本的都聽不出來。
榮軻和衣躺下,將池裳一把圈在了自己的懷中,伸出右手,覆蓋在上面,催動着內力,溫熱的感覺,隔着薄薄的衣物,直接的傳遞到了她的肚腹之上。
疼痛感好像的確的是少了許多。
“睡吧。”榮軻低頭,輕吻了一下她的額頭。
從心傳遞出來的溫暖,因着他掌心的溫度,讓她心裡都是暖暖的。
有着一種,她從未感覺到過的安全感。
很困,很累,很想要睡覺。
*
翌日。
日上三竿的時候,池裳才終於幽幽的轉醒。
不過,是被一股難聞的藥味給喚醒的。
睜開眼睛的時候,入眼的,是夕月,單手撐着自己的下巴,笑吟吟的看着池裳,見她醒過來了,一下子的就竄到了池裳的面前,上下打量着,“嫂嫂,你終於醒了,這一覺,睡得時間可真是好久呀。”
夕月意有所指的意味,池裳聽得明白。
不過頭一偏,不準備搭理她。
這樣的事情,一旦的迴應了她,就依着夕月的性子,絕對的是好幾日的都不會消停。
還不如不搭理她,她自己也就沒趣味了。
夕月撇撇嘴,回頭看着桌上的東西,有些無趣,“嫂嫂,你爲什麼都不理我,真沒有意思。”
理你?
要真的是理你,你還不得直接的上天了?
池裳心裡默默的吐槽,嘴上倒是沒有說出來。
可是今早看着四哥好像心情很好的樣子,夕月體內的八卦因子,忍不住的又冒了出來,輕輕推了推池裳,“嫂嫂,昨晚,你和四哥是不是……”
她雖然是未出閣的女子,可是和扶辰在一起混着的時間久了,早就已經是百毒不侵了。
而且,近墨者黑。就扶辰那個性子,早就把她給帶壞了。
夕月問出那樣的問題以後,忙不迭的在心裡爲自己找着冠冕堂皇的藉口。
很順利的,就將她自己給說服了。
池裳臉頰一紅,尤其是面對着自己熟悉的人,被問出這樣的問題,她還是有些招架不住。
擡頭看了夕月一眼,滿眼都是好奇心。
得,她今日要是不給個說法,這丫頭是要不依不饒的節奏?
沒法子,只好硬着頭皮來了一句,“沒有,你想多了。”她發誓,真的是夕月想的太多了,昨夜什麼都沒有發生,除了,除了他幫自己擦身的事……
“沒有?我纔不信呢。”夕月一臉嫌棄池裳的表情,埋怨池裳都不和她說真話,“昨夜可是你們的洞房花燭夜。”要是真的沒有發生什麼,可能麼?
更何況,今日一早,四哥明顯的就是一副偷了腥的貓的模樣。
洞房花燭夜又怎樣?
還不是一樣的……
“我昨夜,來了葵水。”池裳聲音很低,生怕別人聽見了去。
青天白日裡的說這樣的話,讓她心虛的很。
她本事太弱,實在的是有些招架不住,尤其的還是不掛不顧的夕月,她就更加的沒有法子了。
夕月一愣,本就沒有打算池裳會說出來,不過也是開個玩笑,沒曾想,突然的挺大了池裳說了這麼一句,總還是有種十分驚訝的感覺,生怕是自己聽錯了。
不過,半晌好容易反應過來了,夕月才終於的明白了自己聽到的話。
昨夜,嫂嫂居然來了葵水。
四哥他,還真是不幸。
“難怪,我說怎麼一大早的,顧清鴻就來給你送藥了。”夕月這才瞭然,瞥了一眼桌上的藥碗。
方纔顧清鴻過來的時候,明顯的是帶着許多的倦容。
現在她知道是因爲什麼了,估摸着是四哥被折騰的一夜都沒有怎麼睡好,這一大早的,四哥也就沒有放過顧清鴻,大清早的就把他給拽起來了。
藥,什麼藥?
池裳有些納悶。
夕月轉身,將藥碗給擱到了池裳的手中,“應該是讓你舒服些的。”
這個時候,還會因爲什麼舒服?
只一句話,池裳立刻的就明白了,擡手乖乖的將整碗藥都喝下,絲毫不剩。
沒有她以爲的滿嘴苦澀,反倒是有着不少的甜味。
池裳有些納悶,低頭看了看,這才發現,藥碗裡,其實紅糖纔是主要的,只不過是被顧清鴻稍微的配了幾味藥而已。
心裡,難免的是有些喜滋滋的。
夕月見池裳的心情不錯的樣子,有些心虛的低頭,“嫂嫂,昨天,對不起。”
她已經是知道了嫁衣的事情,知道昨天是因爲自己才讓嫂嫂不開心了的,所以趁着嫂嫂心情好的時候,就開始乖乖的認錯了。
今日一大早,她也是用的這個法子,在四哥心情還不錯的時候,自己主動的認錯的,這樣一來的話,就是四哥想要懲罰她,這個時候也不會氣到哪裡去。
這法子屢試不爽。
所以現在,對着池裳,自然的也是一樣的了。
對不起?
反而是池裳自己,半天的沒有反應過來,“道歉,好好的和我道歉是做什麼?”
“那個,嫁衣的事情,我……”夕月扭扭捏捏的,不看擡頭看池裳。
嫁衣?
左不過是說她這件嫁衣比之前的好看是麼?
其實,這根本的就怪不着夕月,更何況,也沒有人知道,那件嫁衣對自己意味着什麼,旁人不過是說了句實話,其實還是她自己有些矯情了。
昨夜的洞房花燭,榮軻的態度,已經這一次的成親儀式。
的的確確的是和她曾經期許的是一樣的道理。
現在,同樣的也是這樣。
這所謂的華美的嫁衣,的確的也是比她從前的好看。
只不過,那套嫁衣是她心底不能觸碰的傷痕,所以她纔會有那麼大的反應。
池裳搖頭,寬慰着夕月,“無妨,沒事的。”
無知者無罪。
就算是知道,別人也不過是順口提了一句而已。
“嫂嫂,你是不是,真的很在意過去?”夕月看了看屋外,確定了沒有人以後,小心翼翼的湊到了池裳的面前,開口。
不然,只不過是一件嫁衣,嫂嫂就有那麼大的反應。
一句話問完,夕月自己的心裡,都是有些毛毛的。
要是嫂嫂真的生氣了怎麼辦,要是不理她了怎麼辦?
真是的,要不是受人所託,她纔不會腦殘的故意的來詢問這個問題呢,簡直就是在做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池裳一愣,顯然的是沒有想到夕月會這麼的直接,手上搭着的毛巾覆在自己的臉上,久久的都沒有拿下去。
介意麼?
很介意。
她清楚自己的心意,更加的清楚,過去的事情,只會在她的生活中牢牢的剋制着她,讓她更加的患得患失。
池裳點頭,沒有否認。
“咔噠。”屋外,一陣細小的聲音傳來,好像是有什麼東西掉落的聲音。
池裳下意識的就取下毛巾,朝着門口看了過去。
夕月一看苗頭不對,立刻的開口將池裳的注意力給吸引了過來,“那嫂嫂,你是不是不喜歡現在的嫁衣?”心裡一着急,夕月是着急接的把自己的心裡話給問了出來。
只不過,和原本想問的,有些出入。
她本來是想要直接的問,嫂嫂是不是還在責怪四哥,所以纔會討厭這件嫁衣。
不過,想想只能是想着。
她有膽子這麼問,就是害怕嫂嫂的回答會讓屋外的人直接的暴走。
免得遭受池魚之殃,所以她還是避開着點比較好。
不喜歡麼?
池裳搖頭,“談不上不喜歡,只是過去的那件,有些執念。”那裡畢竟曾經承載了她的滿腹情意,縱然只是一廂情願,可是她還是一樣的心滿意足。
不像現在,所有的美好背後,其實都藏着了太多的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