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漸深沉。
不比蘇寒玄與孫括之間的暗流洶涌,與此同時,津儀河已然到了每晚最熱鬧的時辰。
河面上大抵都是些秦樓楚館的船,每每此時,便有不少富家子弟打流火飛雲橋而過,乘着小舟行到河中的喧囂處,再登上畫舫與美人兒春風一度,端的是一派風流。
河岸上沿街夜市喧囂吵鬧,河岸下無數畫舫燈火輝煌,美人曼妙的舞姿與畫舫上明亮的燈火交織,津儀河面波光粼粼,處處皆是奢靡浮華之景。
津儀河對面,一輛寬大的馬車停靠在岸邊。謝昀眉眼彎彎,正溫柔地扶馬車裡的女孩下來,女孩生得很是嬌俏可愛,言笑晏晏的模樣靈動至極,正是唐家的大小姐,唐臨痕的嫡親妹妹了。
“謝家哥哥,這次人家可是悄悄從府裡溜出來的,你日後可莫要在我兄長面前說漏了。”
謝昀聞言轉了轉墨玉長笛,調笑道:“嘖,看來小錦甯果然愛我如癡,就算是偷跑出來,也要與我共談風月啊。”
“錦甯”是唐矜的小字,取自繁花似錦,甯和安謐之意。
唐矜見他喚自己小字,不禁有些羞赧。“謝家哥哥貫是不正經!”
二人在岸邊乘了往返送人的小舟,一道向河中央的三層畫舫而去。進了畫舫,早有美貌侍女在旁等候,領着二人去提前訂好的雅座。
“就是這間了,公子可有認識的姑娘?還是需要另叫幾位?”侍女推開槅扇請二人進去。
雅座外絲竹管絃聲不絕於耳,謝昀沉吟片刻,正要說話,卻聽唐矜皺眉道:“秦樓楚館,脂粉猶盛。謝家哥哥緣何要帶我來這等腌臢之地?”
侍女聞言掩脣嬌笑:“瞧小姐說的,這可是我們十二玉闌干的畫舫,經營的都是正經生意,如何就算的上腌臢了?”
唐矜語噎,兇巴巴地瞪了眼那侍女,冷哼一聲,便擡步走進了雅座。
謝昀無奈地搖搖頭,纔對侍女道:“隨便叫個會彈曲兒的過來罷。”
“是。”侍女點點頭,退了下去。
隔壁雅座。
楚令昭倚在圓桌旁,從暗格中觀望了會兒,見時機成熟,她淡淡收回視線,望向一旁的趙含煙。
趙含煙立即會意,起身正要出去,少女卻又突然攔住她:“莫要忘了把琵琶帶上。”
她看了看懷中抱着的琵琶,不解道:“我不是帶着呢嗎?”
卻見少女瞥了她一眼,涼幽幽道:“不是這把。”
話音剛落,阿梔便打開手中的錦盒,笑吟吟的遞到她面前:“小姐是說這一把。”
趙含煙朝她手中的錦盒望去,只見淡金絨布上靜靜躺着把精巧的琵琶,慘白慘白的色澤她分明熟悉至極。
這是……人骨琵琶!!
“在錦州時,因着我一時貪玩嚇到了趙姑娘,總有些愧疚,想來應當給你一份賠禮的,我瞧着這把琵琶與你格外有緣,便贈與你罷,權當你步入人生新階段的賀禮。”
少女聲音清泠泠的,宛若碎玉敲冰般格外好聽。她起身,將趙含煙懷裡的琵琶拿走擱到一旁,又從錦盒中取出人骨琵琶。
她塗着丹蔻的指尖酥紅入骨,此刻正輕撫着那把慘白的琵琶:“它有用的,你待會便知道了,好生帶上。”
說完,便笑眯眯的遞到趙含煙懷裡。
趙含煙僵硬的抱住琵琶:“楚小姐費心了。”
“客氣什麼,快去罷。”
楚令昭回到圓桌旁坐了,擺擺手,漫不經心道。
“小姐,您爲何定要她帶上那把人骨琵琶呀?”趙含煙出去後,阿梔將槅扇合上,好奇問道。
楚令昭勾了勾脣,慵懶的擺弄着塗着丹蔻的指甲,她指了指隔壁,也不答話。
嫋嫋樂音在隔壁雅座緩緩流淌,女子面帶輕紗,抱着琵琶彈唱着小曲,歌喉如黃鸝般動人心絃。
見謝昀聽得入迷,唐矜愈發不滿,她很想將趙含煙趕出去,但又着實不想在謝昀面前破壞形象。糾結之下,她實在忍不下去了,跑過去猛的搶過趙含煙懷裡的琵琶。
“不許彈了!”
感受到謝昀震驚的視線,她勉強擠出一絲笑,補救道:“我,我是說……是說……對!這琵琶可真好看呀!不知是什麼材質的,可否讓我賞玩一番?”
謝昀聞言,掃了眼那把慘白的琵琶,又望了望這姑娘格外猙獰的笑容,他默了默,語調頗有些意味深長:“這把琵琶……是人骨製成的。”
“啊啊啊!”
尖銳的叫聲自雅座內響起,唐矜花容失色的將琵琶丟回趙含煙懷裡,雅座內鴉雀無聲,意識到自己失態了,她有些尷尬地咬了咬脣,隨即又轉爲濃濃的委屈:“謝昀你可真討厭!”
謝昀挑眉:“我如何又惹你討厭了?”
唐矜淚盈盈地抽泣兩聲,難過的跑出了雅座。
趙含煙垂下眼睫,隨手撥弄了兩下琵琶:“謝公子不去追麼?”
謝昀輕撫墨玉長笛:“比起去追唐矜那小丫頭,本公子還是對你更感興趣些。”
他起身走到趙含煙面前,笑意不達眼底:“把面紗摘了。”
不容置喙的語氣。
趙含煙擡手,將面紗摘了下來,露出的面龐嬌美嫵媚,她掀起眼簾,眼波平靜的直視謝昀。
謝昀眼中笑意更深:“果然是你。”
下一刻,他伸手狠狠地掐住她的下頜,言語中透着幾絲危險的氣息:“誰派你來的?”
趙含煙見他卸下那層溫柔多情的僞裝,竟是輕輕笑了起來,她緩緩撫開他掐着自己下頜的手,起身勾住謝昀的脖頸附在他耳畔,櫻脣吐氣如蘭:“那夜小竹樓中,公子以手帕相贈,引得奴家傾心不已,如今,怎的又質問起奴家來了?”
她一雙剪水秋眸瀲灩着水光,葳蕤燈火下,滿眼皆是眼前人,勾人得緊……
“操!”謝昀低罵了一聲,大掌撫上她纖細的腰肢,一路向下……
衣衫盡解,滿室旖旎。
隔壁雅座,阿梔面紅耳赤的合上暗格。
楚令昭見她那純情模樣,不禁逗弄道:“怎麼,不看了?”
阿梔羞惱:“小姐真是一點也不知羞!”
“預料之中的事,有甚好羞的?”
二人正打鬧着,卻有侍女前來相邀:“楚小姐,我們家五小姐有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