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三寶

黃華無法知道那個無影幻形莫宗是正派,還是邪惡?她思前想後,無法形成一個最終結果。

姜遠心急如焚又不能追着不放,只得呆呆的坐在山洞中的臥榻上苦苦等待。此時的等待對他是一種煎熬,但是這種煎熬是生活的一部分時,它將引領每一人走向成熟與穩重。

姜遠胡亂睡了一會,夢裡迷迷糊糊的何梅向他走來,春風滿面的樣子,擡起手來輕輕撫摸着他的面頰,那手那麼輕柔,那麼溫和,如沐春風。姜遠說:“梅姊,你的毒解了?!”何梅一臉悽楚的望着他,嘴角流出鮮血,怎麼擦也擦不掉,源源不斷的流像水一樣。何梅雙手捧心皺眉說:“弟弟,我疼,我真的很疼!”姜遠伸手去摸何梅的臉,何梅消失了,姜遠大喊梅姊梅姊!姜遠醒了,眼前一片黑暗,巨蠍和大蜈蚣弄出的聲響,使他迴歸了現實。姜遠感覺身體痠痛,用手摸摸才知自己是半趴半靠着睡着了,身上沒有蓋東西,可能是受涼了感覺全身浸在冰水裡一樣,冰冷異常。打了一個噴嚏,姜遠無意間摸了一下臉,竟是滿臉淚水。姜遠又想起何梅在夢裡對自己說她很疼,姜遠對自己說我一定要取到三寶,哪怕是在閻王殿也要闖一闖。

姜遠走出山洞時,正是午夜時分,滿天星斗,一輪皓月,晚風撲面,陣陣涼意送來。姜遠裹了裹身上的衣服,又打了一個響亮的噴嚏,他坐在地上望着漫天的星斗想,爹說每一個星星對應着人間的一個人,何梅的那顆是哪顆呢?它會隕落嗎?一閃而逝的那樣嗎?我也會不會一閃而逝呢?如果生命只是爲了向那一閃而逝急匆匆的奔赴,那麼生命的目的是什麼呢?!我牽掛着梅姊,爹牽掛着我和娘,但每一個人都必須去死的時候,我們的存在到底爲了什麼呢?!姜遠想不明白,這個問題留給了親愛的讀者朋友們了。

姜遠想問題的時候,黃華走過來站在他身後靜靜的看着他。黃華被姜遠的噴嚏聲驚醒了,她看到姜遠怕冷似的抱着身子坐在地上,呆呆的望着遠天,她感覺心裡塞着一團東西,憋得難受,又像是喉嚨裡卡着什麼東西。黃華輕輕地咳一聲,姜遠回頭看了一眼,仍舊看着遠天。姜遠說:“我夢見梅姊向我喊疼了!她說她很痛很疼。”黃華的心突然被什麼東西撞了一下,眼淚奪眶而出,在夜色的保護下,她的眼淚洶涌流淌無聲無息。

黃華是第一次被一份心打動,也是第一次放下了對姜遠的成見,這個孩子,願他有老天的呵護吧!黃華在心裡由衷的這麼想。黃華丟下一句話就走了,快步的走了。

姜遠聽到黃華說,不管那無影幻形莫宗是不是索命無常,反正我跟你去定了!

姜遠望着黃華匆促離去的背影,說:“我代梅姊謝謝你的大恩大德!”

東方顯出火燒般的霞光時,付一季看到姜遠坐在木屋前的草地上想心事,那樣子像是一個看破生死即將坐化的高僧。

吃早飯時衆人都默默的,姜遠扒拉了幾口說沒胃口就不吃了,然後望着付一季、神龍尊者和黃華,他跪下來向每一個人都連磕三個響頭擡起頭來說:“諸位是我生死之交,但我不願讓各位冒如此大的兇險,陪我去送死。取三寶我一人願獨往,倘若有什麼不測,付大哥就把梅姊的屍身葬於此谷吧,她喜歡安寧平靜的生活!”

付一季點點頭,沒說話。神龍尊者騰地站起來說:“姜遠,你說的是什麼屁話?!我雖不才,但也當得起你的大哥,我豈是貪生怕死之輩?交你就是看你爲人一番赤膽忠心,如今你讓我們坐等你身處險境而袖手旁觀嗎?!你這樣的兄弟讓我不做也罷!”說完拿起手裡的飯碗摔碎在地上,瓷片飯粒四散飛濺,姜遠僵坐無動於衷。

黃華乍聽姜遠不讓自己去了,也很生氣,等他說完一席話她不由感佩,姜遠是帶着必死的信念去的,他如此善良能讓朋友一起陪着去死嗎?!黃華此時對姜遠是又愛又恨,她銀牙一咬,一指直戳姜遠的腦袋說句你呀,想罵又不知怎樣來罵,跺一腳轉身走了。

姜**平靜靜的拂掉身上的瓷片和飯粒,說:“付大哥,告訴我路徑吧,我好早些起身。”

付一季給姜遠遞眼色讓他安撫背身站立的神龍尊者,姜遠裝作不知,只是追問取三寶的路徑。

付一季吞吞吐吐的說了路徑。姜遠收拾好路上吃的乾糧,玄冥神劍仔仔細細擦拭一新,摸摸師傅的單珠還在懷裡,一切皆已妥當。

姜遠握住何梅的手,那手冰涼似鐵,姜遠緊緊地攥着。良久!姜遠笑着說:“梅姊你等着我去取三寶,你等着我,幾天的功夫而已,不要太想我了!”何梅依舊如故,和死屍無異。

姜遠一個人踏上了取三寶的未知之路,只有付一季在木屋前送他遠行。黃華隔着窗戶看到姜遠雄赳赳氣昂昂的漸行漸遠,終於轉過一個拐角消失了。黃華覺得姜遠把自己的魂也帶走了,沒有了姜遠的木屋空曠的可怕。於是草草收拾了一下,告訴付一季照顧何梅,駕起劍光追逐而來。

到底他們要找的三寶爲何物呢?

三寶即爲:鳳凰花,神龜甲和玲瓏塔,此三物就是江湖傳言已久的解毒靈藥,也是無數江湖豪傑趨之若鶩的健體神品,更有增加功力事半功倍的奇效。如此神藥自然是江湖兒女畢生的嚮往,也成無數走終南捷徑人的首選。纔會有那麼多的流血殞命,只爲了縱橫江湖無人匹敵。

想想江湖是什麼呢?江湖不是暴力,沒有了暴力的江湖又會是什麼呢?江湖是慾望的集散地,有人在這裡一統天下,有人在這裡縱慾無度,有人在這裡一呼百應,有人在這裡報仇雪恨。江湖始終是江湖,只有那些俠客豪傑像又一春的草,鵝黃的頂掉枯黃的,慢慢成長爲人生中鼎盛的墨綠,最終不得不走向枯黃,等待着下一個自己的出現,等待着有一個輪迴的出現!這期間有難捨有牽絆有憤怒有遺憾,但必須接納命運的安排,必然走向屬於你的歸宿,那怕你曾經叱吒風雲過,那怕你曾經橫行無忌過,一切都在一個在劫難逃的圓圈裡。圈裡的人都在掙扎着摸爬滾打着,也在迷執着,不經意間就枯黃了就得接受命定的結局了。回想這一生很漫長也很短暫,唯有長嘆一聲:“我曾經來過了!”而後或悲或喜的溘然長逝。

此時死在無影幻形莫宗手裡的人就是這樣想的,前一刻還在憧憬美好未來,還在想有沒有僥倖讓自己得到三寶。這一刻不得不魂赴黃泉,與妻子兒女永訣了。這人在最後的時刻想到了最爲平凡的時刻,也許與妻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就是幸福,也許與兒女一起玩耍就是快樂。但一切都來得太快了,自己領悟的太晚了。莫宗看到那人的眼角流下一滴淚,就死了。這樣的死亡莫宗早就麻木了。

莫宗不知道被他親手送走了多少人的性命,反正來無影山送死的人排山倒海絡繹不絕,莫宗不得不一次又一次的把他們送上西天,用盡他畢生所學。莫總已經厭倦了這種生活,但他必須守住這裡,因爲這裡是貪婪的火山口,每一個人都有可能貪婪一回。倘若被人把貪婪得到,這將對那些兢兢業業習武修身的人是一種諷刺,是公平機制的失衡。莫宗意識到自己的重要,重要的不可取代之時,他的神經就麻木的如同木頭。

這時他看到有倆個人走向自己,一個大約十三四歲的男孩,一個約十五六歲的女孩。莫宗笑了:“你們也想要三寶嗎?!你們是我至今見過的最小的屍體!”男孩一躬到地道:“大俠,在下的姊姊身中恆無忌的回春逍遙丸劇毒,生命危在旦夕,懇請大俠高擡貴手賞賜一些拯救性命,別無他圖。”

莫宗指着腳前幾個死屍說:“他們的理由比你們的也差不多少,多半是求藥救病的。倒有幾人坦蕩的卑鄙聲稱就是爲三寶而來,家裡無人得了痼疾,更無須拿它們醫病療傷。”

女孩施禮道:“大俠,我能作證這位姜弟弟的姊姊的確身中劇毒。她身在五毒谷,付神醫也回天乏術,所以才冒死求藥,懇請大俠恩賜一些,我們絕不多求。”

莫宗冷冷的一笑道:“不管是真是假,既然前來送死,請動手吧!”

姜遠把牙一咬,知道非打不可了,放出玄冥神劍直削莫宗的右臂,黃華也放出辟邪劍直殺莫宗的胸口。莫宗一瞧道:“倆把神劍同時出現,小娃娃,你們的緣分不淺吶?!可惜心術不正,有此神劍也是枉然!”說着身形一晃,竟不見蹤跡。神劍擊空,砰砰倆聲,山石亂飛,塵土瀰漫。

姜遠問:“黃姊姊,他不見了怎辦?我們就沒什麼法子嗎?”

黃華有些絕望的說:“只有等死了,難怪此人名聲在外,一招就讓我們無所措手了。”

莫宗的無影幻形讓無數人死於非命,也正得益於他的獨門功夫。莫宗一掌把黃華打得口吐鮮血,莫宗於無影無形中正欲打第二掌結果性命時,只見有一個年逾天命的漢子,飛身跳到眼前。

姜遠喜形於色:“大哥,你來了!莫宗不見了,你看他把黃姊姊打成重傷了!”

神龍尊者也不答話,放出神龍噴吐一種難聞的氣體,似乎是草藥熬製而成的。莫宗一聞到這種氣體,只覺胸口發悶身子疲軟,無力招架,於是遁形匿跡而去。

神龍尊者掏出付一季配製的黑色藥丸,放入黃華口中,沒有水只能勉力吞嚥,神龍尊者盤腿而坐,運功給黃華療傷。過了約一頓飯的時間,才見神龍尊者收功站起,黃華的臉色也好了許多。

姜遠又叫大哥,神龍尊者挖苦道:“你還記得大哥?!”姜遠連忙施禮賠罪,說愚弟不該拋舍大哥自己獨往,忘卻金蘭之盟。

神龍尊者這才稍稍氣消了些,說剛纔神龍噴吐的氣體只解燃眉之急,要得三寶還的另外想辦法,而且此地不宜久留,三人先躲一個安全處所,再行商議。姜遠與黃華點頭同意。

姜遠扶着有些虛弱的黃華,神龍尊者走在前面尋覓處所。找了半座山才找到一處山洞,山洞很深但不大,僅能容三倆人並行。神龍尊者讓姜遠照顧黃華,他去尋些柴火,抱了幾抱子堆在山洞裡,然後用石頭把洞口封住,姜遠好奇的問爲何封洞,神龍尊者解釋莫宗無影無形只有這樣才知他可能到洞口來。姜遠直贊大哥細心,否則已經送命此地。神龍尊者說,才知大哥的重要了。姜遠又連連拱手。

火堆生在有氣孔的地方,木材嗶嗶剝剝的燃燒着,火焰黃紅跳躍不住。神龍尊者說:“咱們,現在連三寶在什麼地方都不知道,所以不可輕舉妄動。首先,摸清楚情況才能知道如何對付莫宗;其次在這其間黃華不可再受傷,一定要恢復好身子才能與之相抗衡;最後,山洞不要輕易外出。”黃華與姜遠一起點點頭。

姜遠道:“大哥,如果莫宗進來怎麼辦?”

神龍尊者道:“他目前畏懼神龍,一倆日不會造次,黃華快些養傷纔是正理。”

三人商量已畢,各在火堆旁坐定打算就此安眠。

忽聽,山洞口石塊響動,三人急忙站起身,姜遠護住黃華,神龍尊者準備放出神龍。那莫宗在洞口響了一會,又消失了。三人緊張的神經爲之一鬆,這時洞口又有響動,漸漸地有煙霧漫進來,慢慢的濃了。幸好有準備,姜遠放出玄冥神劍把氣孔又削大了一些,那些煙霧順着氣孔又出去了,莫宗忙活了半天,不見三人有反應,想是山洞有氣孔或是有出路。他估摸着山洞的走向一路找下來,就發現了氣孔,於是搬來巨石層層疊疊堆砌,心想任你有天大的本事也無法奈何這些巨石。

重又把堆在洞口的溼柴點燃,努力煽動把煙霧趕進洞裡。

神龍尊者聽到莫宗在搬石頭,不一會兒氣孔堵得嚴嚴實實,姜遠放出劍光削了半天,直削下一些粉末與石塊。不一會兒煙霧重盛,神龍尊者說:“你倆閉住呼吸,我去滅火。”倆人點頭。

神龍尊者走到洞口放出神龍,只見神龍嘴裡噴出一道水線對準火堆一陣亂灑,眼見着那火堆的火焰熄滅,煙霧漸漸小了。莫宗放出劍光與神龍相纏鬥,那神龍一會吐水一會噴火,莫宗的劍光漸漸失去光華,莫宗氣的沒有一點辦法,又不能隱形去打,實在沒法,收劍走了。神龍尊者見無影幻形莫宗走了,看來付一季的辦法真的有用的很,否則幾人已經死了不知多少次了。

神龍尊者到了姜遠跟前說:“繼續打氣孔,否則危險了。”

姜遠聽言,使動玄冥神劍如同一個巨型的鑽頭,一點一點的鑽出孔來,直忙活了大半天才重新把氣孔打開。三人長鬆了一口氣。

這一夜,無影幻形莫宗再也沒來騷擾,三人在緊張的等待中度過了一夜。

第二天,神龍尊者說:“他去探探虛實,讓倆人在洞裡不要外出,若有緊急情況,發信號求救。”倆人都答應了。神龍尊者出洞以後,重新把洞封好,看看莫宗不在近前,才放心的去查看情況去了。誰知莫宗正在石後窺視,看神龍尊者走遠了,大大方方的推開石頭走進洞裡來了。姜遠一看見勢不妙,放出劍光欲擊莫宗,莫宗冷冷一笑也放出劍光與之相鬥。姜遠的功力又增進了不少,與莫宗的劍光相鬥勉強還能應付,就是擔心莫宗使陰招襲擊黃華,黃華身受重傷,纔剛調理倘若被擊就會性命不保了。

姜遠只想快點結束戰鬥,使動劍光越發兇猛,莫宗見佔不到便宜。轉而來偷襲黃華,姜遠最怕此事就早有防備,看他大掌正要近身攻擊黃華時,一道劍光直刺背心。莫宗聽到風聲甚急,急忙放出寶劍相擊,倆個又纏鬥在一處。

黃華知道自己是累贅,站在洞裡只有被打的份,於是伺機貼着洞壁逃出洞外。莫宗看出黃華企圖,且戰且退堵住黃華退路,黃華想神龍尊者讓遇到危險時放信號,這怎麼放呀?!黃華突然想到氣孔,勉力放出辟邪劍,紫色劍光在天空裡光華萬道,刺人眼目。

莫宗見黃華放出劍光在氣孔外面,一想便知是發求救信號。他很畏懼神龍尊者的神龍吐出的氣體,心想此時正是結果倆人性命的天賜良機,還等什麼!想到這兒,無影幻形莫宗突然失去身形,隱匿起來意欲一掌把黃華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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