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莫宗

莫宗嚎啕大哭,姜遠三人卻不見莫宗身影。

神龍尊者放出神龍正欲吐煙霧時,莫宗顯出身形憤怒的問道:“誰的玄冥神玉殺死我的神龜?!”

神龍尊者收回神龍道:“是老朽的神玉,也是老朽誅殺神龜的。”

莫宗看了看神龍尊者,突然驚訝道:“你是魔教中人?”

姜遠忙替神龍尊者解釋道:“他已經退隱江湖了!”

莫宗疑惑不解:“既然已經退隱,爲何又出現在此地?豈不違背了你的誓言?!”

姜遠指指身邊倆人道:“他們全是朋友義重,不畏生死幫我來求三寶而救家姊的。”

莫宗說,生死自有天數,何必如此強求吶?

姜遠說,家姊命運多舛,幾歷生死,沒曾過一日幸福日子。所以斗膽來此地求藥,哪怕是幾天快樂的日子也行,也算讓她知道人生不止悽苦,也有歡樂。人性不止險惡,還有溫情。

莫宗道:“少俠,不知尊師是哪位高僧?可否告知一二?”

姜遠施一禮道:“大俠,恕在下不恭,對於此事我無可奉告。”

莫宗道:“即不便說,我也不問了。你小小年紀竟有如此功夫已是不易,又如此的謙卑有禮,我看你將來必成大器!只是你爲何與一個魔教中稱兄道弟,並夥同如此惡人,用如此毒物殺我神龜,爲何?!”他說毒物時,指着神玉,咬牙切齒的想要生吞活剝了似的。

神龍尊者道:“大俠,完全可以在山洞裡可以殺死我們,自然不會有今天之事發生了。”說着嘴角翹了翹,似有嘲諷之意。

莫宗氣惱:“放迷香已屬下三濫手段,我不會再卑鄙到在人後下毒手。心想你們就只有變殭屍的份了,誰知竟解了詩謎,逃出生天。”

神龍尊者悠長的喔了一聲,心想你們這些所謂正人君子,最後不也把我們仍在山洞裡嗎?和殺了有何倆樣?口是心非,哼!

神龍尊者挖苦道:“可惜天不佑你,我們竟逃出來了,也多虧了你留下的詩。”

莫宗不理會神龍尊者的挖苦,長嘆一聲說:“也是我該絕命於此了,這神龜每百年必有一個時辰要元神出竅,才能接下來繼續修煉。誰知竟被你們遇見它最脆弱的時候殺了它,否則你們三十人也不見得是這神龜的對手,只是不該用陰毒無比的玄冥神玉逼其活活撞死,實在太殘忍了!”

姜遠聽戒癡師傅說過,此玉很邪惡,想不到能讓落敗無力的神龜痛苦到自戕的程度。看來此物的確邪惡,那大哥要用它何用吶?姜遠想把它銷燬了事,不願它在荼毒生靈,只是自己已經送給了他,怎麼說要要回來呢?!姜遠無法,只得由大哥自己處理了。

黃華施禮道:“莫大俠,這神龜的甲那麼大,就算得了,也拿不走啊?!”

莫宗正欲說,又覺不對,連忙手掩嘴巴不說話了。

神龍尊者說:“不管他,既然玄冥神玉,能治死神龜,想必也會破了龜甲,全部拿不走,拿一片總可以吧!多拿幾次,留個人看着也就沒事了。”說着就運動力道托起神玉欲破甲。

莫宗道:“神龜甲必須是完整的纔有效,我來助你,反正已經死了,留着又有何用,不如拿去治病救人吧。”

莫宗嘴巴唸唸有詞,揮起衣袖左右一掃,那神龜就漸漸的小了,更小了,最後小到可以託在掌心裡了。神龜的血也變成綠葉上星星點點的幾個血點。草地又是一片蔥蘢,遠遠地還可看見他們吃剩下的亂丟的果核。一切彷彿都回歸,平靜,殘忍的殺戮不復存在。

神龍尊者彎腰撿起小小的神鬼,捧着細細的看,很珍視的樣子,又給黃華看,經歷了那麼多生死,心心念念要得到的就是這樣一個神龜。黃華覺得神龜很可愛,手指撥弄幾下,想想方纔的戰鬥,嘴一咧給了姜遠,姜遠看看揣在懷中,神龍尊者意猶未盡似的,欲想再看看,又覺不妥,於是止住了。

黃華說:“現在去找玲瓏塔,還是鳳凰花呢?”莫宗聽到“玲瓏塔”三字,渾身一震,臉色煞白,像是遇見鬼差索命似的。

莫宗指着姜遠說:“你們真是爲他的姊姊來找三寶嗎?”

神龍尊者說:“不爲此來,還能爲何事而來?!”

莫宗望着神龍尊者說:“你的話我一句都不信,我只要這些小娃娃說是與不是。”

姜遠和黃華皆點點頭,莫宗失神的望着神龍尊者。

神龍尊者道:“信任是人與人交流最基本的底線。一旦人與人之間連信任都坍塌了,人與人間還有什麼呢?!我聽說有一個羅生門的地方,那裡的人就是互相不信任,以至於夫妻在早上起來時都要問對方是誰?人類如果可悲到如此地步,你說人與人之間還剩下什麼呢?!”

莫宗道:“好!我信你一回。”又指着姜遠對神龍尊者說:“此孩至純不可欺也!”說完身形一晃,不見蹤跡了。

黃華道:“他又跑了!”

神龍尊者道:“他會回來的!”姜遠和黃華看到他一臉的堅定與自信。

果然,過不多一會,莫宗又回來了。他走路時有些搖晃,也有些遲疑,好像身受重傷似的。莫宗走到姜遠面前,背操在身後的雙手捧出一個血疙瘩,還在忽大忽小的跳動着。

姜遠驚呼:“這是誰的心?!”

黃華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那物的確像是心臟。再看莫宗胸膛一片血紅,鮮血順着衣服流淌,在衣服的邊緣匯聚滴滴答答的滴落下來。莫宗的身後一路血跡,他是從何處走來的吶?!

莫宗氣息微弱地說:“這就是傳說中的玲瓏塔。當年師傅曾說,只有像愛自己的心臟一樣,愛一個東西,你才能說這是愛,否則不配談愛。如今我把玲瓏塔給你,希望你能堅守住人類最後的美好!”說完把玲瓏塔塞在姜遠手裡,身體疲弱的跪倒下來,然後手一鬆就歪倒了。

姜遠手捧着仍在跳動的玲瓏塔,一手去扶莫宗,這時的莫宗已經沉默的像個石頭一樣,身子失去支撐,軟綿綿的。

姜遠捶打着胸口放聲痛哭,想不到啊想不到,玲瓏塔是一個人的心臟。用一個的死亡來拯救另一個人的生命,這值得嗎?!姜遠罵着,莫宗你這個壞人,你的大義讓我拿什麼來還呢?莫宗你是一個膽小如鼠的人,爲什麼不和我拼到你死我活,讓我如今受之有愧!莫宗你是無知之人,你怎知我必堅守你所謂的純善直到白髮皓首!

黃華站在一邊,也在默默地抹着眼淚。一切發生的太出乎意料了,甚至沒有時間來得及反應,就已經發生了。

神龍尊者默默地,野風吹動衣袂,輕輕擺動。他深長的嘆息一聲。自言自語的說:“長恨此身非我有,何時忘卻營營。夜闌風靜縠紋平,小舟從此逝,江海寄餘生。”

過了一會兒,神龍尊者道:“賢弟,保重身子啊!這玲瓏塔需要活着纔有效果,要不讓黃姑娘駕起劍光先走,鳳凰花咱倆慢慢找找,如何?”

黃華道:“我想有始有終,還是請神龍尊者勞煩一次吧。”

神龍尊者說也好,有勞姑娘了,我在五毒谷靜候佳音。

姜遠半跪在地,哭得眼淚鼻涕的,也不說話。神龍尊者把玲瓏塔拿過來,灑了一些奇怪的粉末,又把神龜拿出裝在一處用布包好,坐在神龍身上,神龍扭動擺尾化作一道煙去了。

黃華一時見沒什麼事可幹,就駕起劍光又到原來採果子的地方,採了一些果子以備打持久戰的準備。

黃華回來時,姜遠已經安葬了莫宗。莫宗的石碑是用現成的不規則石頭做的,上寫莫宗義士之墓,邊角處寫着受恩人姜遠泣立。

黃華想打破這種沉悶的空氣,說道:“姜弟弟,你說此山叫涅槃山,我覺得不錯,不如讓我刻在山石上吧。”黃華的提議,姜遠沒說不行也沒說行,只是沉默着。黃華看看知道他還在傷痛中,一時難以恢復。

黃華放出劍光,紫色劍光猶如一條巨龍,閃耀在空中。黃華略一籌思,使動辟邪劍,把劍尖對準山崖的立面,一陣劈劈砍砍。倆個遒勁有力流暢瀟灑的大字:涅槃,出現在山石之上,黃華細看看有王的瀟灑恣意,缺少柳的端正剛健,但她更喜歡王的風骨,越看越喜歡,不禁喜上眉梢。

黃華看了一會兒自己的作品,回頭問姜遠寫的怎麼樣?一回頭不見姜遠了,黃華喊着姜遠姜遠,四處尋找,黃華突然想他會不會想不開,跳崖死了。這一想,心在胸腔裡狂亂的跳動,使她的呼吸都紊亂了。

黃華喊着姜遠姜遠,四野寂靜,山谷回聲,越發顯得空曠嚇人。轉了一大圈才發現姜遠坐在山崖邊發着呆。黃華緊傍着他坐下,倆腿懸在空中,後腳跟磕碰山崖,細小的石塊滾落下去,發出輕微的聲響。

姜遠眺望被浮雲環繞的遠處山峰,說:“黃姊姊,人死了以後,它會哪兒吶?”

黃華說:“當然是天堂了。”

姜遠說:“天堂住滿了,那些好人會去哪兒?”

黃華說:“天堂是住不滿的。我的傻弟弟。”

姜遠說:“從古至今那麼多的好人,在天堂又不會死,就住不滿嗎?”

黃華說:“那些人在天堂沒事幹,有人就有非分之想,於是就懲罰他們,把他們放到了地獄,這樣天堂永遠有空位置給新來的人。”

姜遠聽了不說話了,一會他又問:“那些在地獄還犯錯的人,應該怎樣處置他們吶?!有比地獄更地獄的地方嗎?!”

黃華說:“不,神把他們送到了人間。”

姜遠驚訝道:“我們都是地獄裡的惡鬼嗎?”

黃華補充道:“而且是冥頑不靈的那類!”

姜遠問:“黃姊姊,我的手上有沒有沾染別人的血?”

黃華道:“我的前世有可能是殺人魔王,我們每一人都不乾淨,是有罪業的人。所以,我們每天早上纔會認認真真的洗臉洗手。”

姜遠笑了,說:“黃姊姊,又騙我了,我們洗臉洗手是爲了講衛生,與洗去罪業無關。”

黃華望着遠山,一臉嚴肅的說:“千百年來這是一種儀式,只是現在的人遺忘了罪業,卻只記住了外在的東西。沒有人對自己的內心開始檢討與反思,才讓世界充滿了仇殺與不平。”

姜遠道:“我發現這次取三寶是個錯誤的決定。”

黃華嘆一口氣道:“任何決定沒有對與錯,只有傷害的大與小。莫大俠的死你不必太自責,他用自己的方式救了何梅的性命,希望她能快樂,幸福,並把這種精神發揚光大,使人人從中受益,人人過上幸福的生活,這樣莫宗的血纔不會白流。”

姜遠站起來說:“黃姊姊你說得對,我應該振作起來,救活何梅讓她幸福,這樣莫大俠也會欣慰的。”

黃華站起來說這就對了嘛,一張苦瓜臉給誰看吶?說着在姜遠的背上拍了一下,姜遠不防備竟掉下山崖去了。姜遠不會御劍,這樣摔下去還得了?黃華嚇的臉都黃了,急忙駕起劍光急追,幸好辟邪劍劍光迅速,倆三個躥越就截住了姜遠,輕輕鬆鬆的抓住,帶着他只往上飛。

忽然,倆人看見半山崖有個不太起眼的山洞,姜遠說我們去看看,黃華藝高人膽大自然不會說不去。

倆人收劍落在洞口,這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山洞,洞口外盤纏着一些藤蔓類的植物,不仔細看根本找不見。也是姜遠剛好落在近前,倆人這纔看見。倆人沒有火燭之類的,姜遠放出劍光在洞頂,藉着劍光的光亮,倆人大着膽子走進洞裡。山洞並不很深,也沒有什麼奇特之處,更沒有怪物突然出現。是一個天然的山洞,山洞空空如也,也沒有生長植物。倆人估摸着這山洞有十丈左右,轉一圈也沒見什麼東西,。於是,準備就走。

這時,姜遠說:“黃姊姊,那是什麼東西呀?”

黃華順着姜遠的手指指的方向看去,在一個光線暗淡的角落裡,孤獨的長着一株異草。通體金黃如金鍍,葉子細如髮絲,頂端舉着一個小小的像蓓蕾一樣的東西。姜遠想走進看看究竟,只聽一種象鳥叫一樣的聲音,在山洞裡響起。倆人皆被這叫聲嚇了一跳,黃華也放出寶劍,準備禦敵,等了半天卻不見任何人出現,也不見任何怪物出現。

姜遠說,我的劍光支持不住了,我收了你先照着,等會我再換你。黃華點點頭,目光仍在搜尋疑似物體。

紫光照明不是很清楚,倆人只得將就着,等好一會兒不見動靜,又往前一步,那叫聲有叫一聲,只是比先前急切一些而已。再進再叫,倆人恍然明白是草在叫,姜遠爲了驗證是否正確,退了幾大步,又重新再走,果然如此。

黃華笑着說:“這草真奇怪,還會叫出聲來。”姜遠還未答言,那草有叫了起來,頻率高了一些,像是對來人的對答。姜遠說黃姊姊你聽它還會說話。那草像是學舌,根據姜遠的說話頻率也是一陣陰陽頓挫起伏有致的回聲。

倆人好奇心起,你一言我一語的的說起來,那草也在仿效着倆人的對話說起來。黃華覺得好玩,拿手去碰那草的細葉,那細葉倏地如飛箭射出十幾支來,黃華急忙縱起避過飛箭。

姜遠看到那似飛劍的細葉落下來碰到的拳頭大的石頭,那石頭就像甦醒了似的,蹦幾下很歡快的跑了。

姜遠大奇連聲呼喊黃姊姊黃姊姊,那草能讓石頭復生。黃華覺得聞所未聞,有如此奇效的東西嗎?黃華突然喊叫起來,這是咱們找的鳳凰花呀!有鳳凰的叫聲,有花的樣子,最重要的有能讓石頭復生的奇效。誰能當此重任,非鳳凰花莫屬了!

倆人碰到了一個難題,這鳳凰花要用什麼呢?用葉的話收集葉即可,用根挖根,如今這麼個東西到底用什麼來入藥呢?倘若沒有用對地方,剩下的也已廢了,費盡千辛萬苦找的神物被白白浪費了不說,何梅的性命也繫於一線了。

倆人商量來商量去,莫衷一是,也不敢貿然動手,又怕遲則生變。姜遠說黃姊姊你跑一趟五毒谷請付神醫來幫幫忙,我在此地守着,你快去快回,應該不會有事的。

黃華想想也沒有什麼好辦法,再者此地地處偏僻,一般不會有人知道此地有何物,應該是安全的,就駕起劍光拿來採得果子給姜遠,收拾一些柴火給他,以防夜寒,看看有沒有什麼要做的,這兒摸摸那兒看看,實在沒有了才駕起劍光欲走。突然回來又叮囑姜遠生火時火堆生遠一些別烤壞了鳳凰花。姜遠笑笑說:“黃姊姊,要不等我生了火之後再走?”黃華笑着駕起劍光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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