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冬澈拂袖而去,只留下明陽公主一個人在內室。昔日裡金尊玉貴的皇室公主,此時卻鬢髮散亂,淚痕混着哭花的妝糊了滿臉,哪裡還有一國公主的樣子?
房間裡傳來“噼裡啪啦”瓷器被摔碎的聲音,不用想也知道,定是明陽公主在拿那些死物兒撒氣。守在門口的小丫鬟將他夫妻二人的爭吵聽了個一清二楚,此刻是進也不是,退也不是。沒有明陽公主的吩咐,她們只好低着頭,一動不動的站着,像兩個木頭人似的。
“嗚嗚……我不活了……這日子沒法兒過了……嗚嗚……姓葉的,你個天殺沒良心的,你也不想想,要不是當初娶了本宮,你哪裡有這麼多舒心日子過……”明陽公主還在嗚嗚地哭着,聲音清晰地傳出門外,守門的小丫鬟聽了,將頭垂得更低,鼻尖兒都快要碰到胸口了。
“夫人!夫人!”得了明陽公主的吩咐、一直守着葉瀾瀾的趙媽媽一邊大聲的呼喊着,一邊慌慌張張的跑進了院子。看她神情驚惶,似是發生了什麼了不得的大事。
趙媽媽一路奔至門口,兩個小丫鬟還不及攔她,她便風一樣的進去了。“夫人!夫人——小姐怕是不好了!您快去看看吧……”趙媽媽也算是侯府裡頗體面的僕婦,尋常裡向她獻殷勤的丫鬟、小廝都有不少,因此,她明明是個下人,卻吃得比明陽公主這個侯府里正經的主子還要胖。
從葉瀾瀾住的惜春院,到明陽公主所在的侯府正院,其實並沒有多遠的距離,可是趙媽媽身子虛胖,再加上長年不運動,短短的一段路,卻叫她跑得差點兒背過氣去。
明陽公主正沉浸在自己的悲傷當中,她想得入神,先前趙媽媽在院子裡喊的那一嗓子,她竟然都沒有聽見。此番趙媽媽慌里慌張的闖進了內室,她纔回過神來。
起先明陽公主聽到動靜,還以爲是安國侯良心發現,去而復返,可是等到她淚眼婆娑的擡起頭來,看到的卻是趙氏那張油光滿面、滿頭大汗的臉。明陽公主心中的怒火更盛,當下也忘記了,這趙媽媽是她派去看着葉瀾瀾的,發怒道:“你這刁奴!誰讓你進來的?!來人啊!將這沒有規矩的奴才給我拖出去,掌嘴!”
明陽公主好歹在皇宮裡生活了幾十年,出嫁後,又在安國侯府裡說一不二,養尊處優,周身的氣場一旦凌厲起來,也是能唬得住人的。此時她美目圓睜,柳眉倒豎,面目有些扭曲,更因爲方纔與安國侯的爭吵,而顯出幾分戾氣來。
趙氏在侯府做事也有二十幾個年頭,可是她還從未見過明陽公主這般形容,這般的……猙獰,好像從地獄裡爬出來索命女鬼……從未見過這等陣仗的趙氏,當下便被明陽公主嚇得說不出話來,肥碩的身體更是抖得如同篩糠一般。
聽到明陽公主的吩咐,門口的兩個小丫鬟互相看了一眼,都在心裡暗自慶幸——還好剛纔沒有因爲害怕而擅離職守,要不然,此刻就會被明陽公主遷怒了。
兩個小丫鬟低垂着頭,壯着膽子進了內室,就見趙媽媽跪坐在地上,臉色蒼白,看起來被嚇得不輕。因爲這趙氏在平日裡頗受明陽公主倚重,這兩個小丫鬟擔心她小心眼兒記仇,日後再被她報復,也並不敢真的去拉扯她,只輕輕地去攙扶她,口中更是低聲勸道:“趙媽媽,您先出去吧。夫人這會兒正在氣頭兒上,有什麼事兒,且等等再說吧。”
被兩個女孩子溫言軟語的勸說着,趙氏這才漸漸地回過神來,想起了自己來正院找明陽公主的目的——葉瀾瀾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不知死活,她覺得不對勁兒,是跑來給明陽公主報信兒的。
可是眼下,當家主母這一副要吃人的模樣……一時之間,趙媽媽有些猶疑,她到底是說、還是不說?
不說的話,萬一葉瀾瀾真的想不開,有個什麼三長兩短,她一樣逃不過明陽公主的怒火。到時候,一頓毒打都是輕的,如果葉瀾瀾的情況當真十分不好,那她也逃不過一個“死”字……
——罷了罷了,左右都免不了一頓打,還不如此時豁出去,把小姐的情況稟告給夫人,說不定等夫人心情好了之後,還能體恤自己一番。
須臾時間,趙氏的腦子已經轉了好幾個彎兒。最後,她還是決定——“夫人!您聽奴婢說,小姐她、小姐只怕是不好了!”
“你說什麼?!”明陽公主難以置信的睜大了眼睛,猶自不敢相信自己剛剛聽到的——她的瀾丫頭好好兒的,怎麼就突然不好了呢?
明陽公主盯着趙氏,那兇狠的架勢,比剛纔更盛幾分,“小姐怎麼了?”
趙氏被明陽公主的眼神嚇得一個哆嗦,勉強鎮定了心神,回答道:“夫人,中午的時候,奴婢像往常一樣,給小姐送飯進去。因爲小姐吩咐了,不準奴婢進內室,於是奴婢就把食盒放在了小客廳裡。約莫過了一刻鐘,奴婢聽見小姐忽然大哭起來。”
“奴婢和春桃(葉瀾瀾的貼身侍女)勸小姐,可是小姐一個字也聽不進去,仍舊是哭個不停。過了半晌,哭聲終於停了,奴婢想着,勸小姐用些飯食,別餓壞了自己的身子骨。可是奴婢說了半天,小姐在裡面卻是一點兒反應也沒有。”
“奴婢擔心小姐一時想不開,再做出什麼傻事來,就過去拍門……可是裡面始終都沒有一點兒動靜……要是以往,小姐一定會訓斥奴婢的。奴婢擔心小姐出事,便急忙過來通報給您。春桃還在那裡守着小姐呢!夫人,您快過去看看小姐吧!”
趙氏囉裡八嗦的,總算是把事情的經過給說明白了。一開始,明陽公主還以爲,是趙氏小題大做了——她自己的女兒,她瞭解,瀾丫頭的性子便是如此,從小就愛折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