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花褲一步一顫地走入,長老一副畢恭畢敬的模樣,主動過去攙扶,將老花褲扶至上座,外圍的仙人們彷彿喉嚨一下子卡住了核桃一般,頓時停下了一切的私語,甚至微微低着頭。
高美人似乎也感覺到老花褲來頭不小,立即將注意力集中到他身上。
白頭緊皺眉頭,對我低聲說道:“這老東西來頭不小,看來事情不太好辦……”
我“嗯”了一聲,全神凝視着那老者。
白頭續道:“這褲料,不像是雲南產的,不好買。”
我朝白頭的後腦勺一掌打過去,罵道:“你小子練的鳥人神功,是不是把你腦漿也練白了,成了豆腐腦啊?!”
白頭一邊用手摸着吃疼的後腦勺,一邊用委屈的眼神瞄了我一下,像只兔子一般瑟縮到一邊。
躲在一旁偷笑得彎了腰的高美人和長公公,被我瞥了一眼,便立即像拉直的蝦米一般,正兒八經起來。
老花褲忽然哈哈大笑,肚子上耷拉着的肚皮也隨着笑聲,一抖一抖地呈現出歡快的形態,道:“看來你們幾位還不知道形勢已經改變,好吧,再讓你們樂,樂足了咱們再說。”
我一拱手,道:“前輩見笑了,在下錦衣衛天行堂副統領,我叫悟空,我身邊幾位是我屬下,剛纔如有不敬,還望見諒。”這幾句純粹抄襲金剛統領的官話,現在是越說越有範,心中情不自禁地各種自誇,於是嘴角微咧,不自覺地露出了笑意。
就在我沉醉當中,老花褲估計是看到我這笑容,甚覺挑釁,當下臉色一沉,惡言道:“小子,別以爲咱們仙人谷的人好欺負,告訴你,我們仙人谷,也叫屍人谷,峭壁上的吊屍,估計你們也看到了,他們當中的一部分,在幾年前也是像你們今天那樣,站在你們現在所站的位置,對着我笑!”
這時候,我們五個想起了峭壁上的屍體,心中飄過一陣寒意,臉上的各種悠然自得意氣風發頓時煙消雲散,隨之掛上的是警惕的肅然。
我再次拱手道:“前輩請見諒,我等五人確無惡意,今次打擾的目的,純粹是爲了乞取一瓢聖泉水,還望前輩同意,讓我等早日回去覆命。”
老花褲道:“哦?覆命?向誰覆命啊?”
我朝天抱拳,朗聲道:“當今聖上,嘉靖皇帝!”
老花褲道:“哦?咱們大唐現在的皇帝叫嘉靖啊,還真不知道……”
長公公那尖嗓子徒然一聲巨吼:“你他孃的”,然後走前兩步,指着老花褲罵道:“你他孃的老不死,你這話是犯上作亂,什麼大唐?大唐上八輩子就給我們明朝給滅了,當今聖上是明朝的嘉靖皇帝!”
我們幾人完全被長公公的朝代榮譽感給震懾了,沒想到這個蹲着撒尿的半男,竟然可以在重圍當中顯現出捍衛本朝尊嚴的勇氣,於是,我們紛紛向他投去了讚許的目光。
老花褲一下子站起來,臉色巨黑,喝道:“豈有此理,膽敢辱罵我大唐!來人,長棍伺候!”
花家兄弟持棍再次出現,這棍比人長,就好像一根竹籤插在一團白白的棉花糖一般。
白頭踏前一步,意欲上陣,卻被血豹一手攔下,對着花家兄弟,滿滿自信地道:“這次我來,我要打翻他們十個!”一手捋了一把那發亮的光頭,彷彿展現着必勝的決心。
老花褲哈哈大笑,肚子下垂的肚皮輕拍着傳出敲擊的節奏,冷冷地道:“昨天晚上,我們的迷香沒有把你們放倒,但是,這個山谷中到處都是迷香,難道你現在還不知道??你們已經走在歸西的小路上了!花家兄弟,上!”
這一次,花家五兄弟彷彿換了個人,速度竟然快了很多,一下子便撲上。
眼看這五人狀態發生了變化,以免夜長夢多,我大喝道:“所有人集中注意,一起上,先拿下他們再說!”
長公公很自覺地退後一步,我和高美人站兩翼,血豹、白頭打頭陣,交錯接上,雙腿發力,意欲迎頭劈向花家其中兩兄弟,但是,血豹和白頭彷彿被重擊膝蓋一般,正要作勢上跳,卻絲毫沒有彈起,便“啪啦”兩聲,向前撲倒,倒出了一個二犬奪屎圖。
我和高美人、長公公見狀,哈哈狂笑,高美人娘聲娘氣地笑道:“你們兩個球人吃飽點!管夠!”
白頭大叫道:“臭娘們,我的膝關節發不來力啊!還笑笑,下一個吃屎的就是你了!”
這話一出,我們幾個頓時啞然,因爲,我已經發覺身上各個關節位置完全提不起力量,越是想用力,越感覺飄飄然,看來老花褲沒唬人,這山谷之中盡是迷香,這下子,我開始冒冷汗了,真怪自己太輕敵,早知道就別等天亮直接開殺,怪不得我說等天亮的時候,這長老沒啥表示,原來是等着我們上當。
花家兄弟長棍已至,對着我們幾個一輪亂抽,抽得長公公與高美人抱成一團倒地,發出嚶嚶嗚嗚女人般的哭啼聲,我和白頭在地上像蟲子一般爬來爬去,白頭還乾脆躲我身體地下,讓我幫他擋棍,我試圖推開白頭,鑽到血豹身體底下,倒是血豹仗義,憑藉着他堅韌的體格,屹立不動,爲我和白頭抵擋着亂棍來襲。
我道:“血豹好兄弟,回去我幫你在皇上面前邀功,讓皇上賞你兩顆仙丹!”
血豹用力地點點頭,道:“沒事,這點皮肉之苦,我還行!”
白頭罵罵咧咧地道:“這羣畜生,等我有了力氣,一次捉他倆女仙人,天天抽他們滿地爬!”
我道:“死白頭,快想辦法活着出去再說吧!”
這時候,周圍的男女仙人們,看見我們這般狼狽相,笑得合不攏嘴,甚至還有仙人出了個餿主意:“花家兄弟,掀了他們的衣服打屁股。”
“對啊,看那個光頭長得黑黑的,不知道屁股黑不黑……”
“對啊,脫了他們衣服,讓我們看看那對抱在一起的不男不女,到底是男是女……”
這下完了,我這個五品頂戴花翎的錦衣衛、名聞天下的天行堂副統領、風流英偉的青年才俊、國家之磐石棟樑,要是這仙人們真的對我們做出如此傷風敗俗的惡行,即使倖存殘軀,相信也要惡名臭千古,萬世難超生了!戰士死於戰場尚稱勇,假如死於矮挫蠢之下,用盡最低俗的詞彙,都不足以表達我此生的醜陋與齷蹉啊!
正念間,長公公似乎也受到了衆仙人的輿論衝擊,連滾帶爬地上前了幾步,伏地百拜道:“偉岸的仙人前輩啊,千萬不要這樣對待我們啊,我們錯了,我們不應該犯境,是我們自不量力,其實我們都是凡夫俗子,你們高尚尊貴,大人有大量,就把我們當是個屁,給放了吧!”
假如往常長公公說出這番獻媚的話,我們幾個肯定滿懷不屑譏諷半天,但是現在的情況下,我倒覺得感激不盡,因爲假如長公公不說,我都已經想說了,幸虧是他說,我還能保住副統領的尊嚴,真替自己捏一把汗。
老花褲旁邊的長老似乎覺得長公公所說頗有道理,便對老花褲恭敬道:“大長老,這俗人倒是說出一個理,我們是仙人,不應該做一些世俗的惡事。”
老花褲點點頭,道:“美荷你說得對,好吧,剩下的事情你看該怎麼辦?”
這仙人谷都是人才,改名字都是出類拔萃的,這長老竟然叫美荷,這名字真是美得夠歡的!我是被嚇得毫無歡樂的力氣,完全提不起笑容,只是心中暗暗感激這美荷的仙風道骨,估計現在這回是不用丟人現眼了。
美荷長老想了想,便道:“大長老,近日我們的龜甲窟有破損,要不就讓這幾個俗人修葺一下,之後再行成仙禮吧,你看如何?”
老花褲點點頭,道:“好,就按照你的意思辦。”說完,便起身離去,臨走前,仍不忘抖動一下他那花褲子,像女人擺動她心愛的漂亮長舞裙一般,絢麗、奪目。
美荷長老與衆仙人恭送老花褲離開之後,美荷長老便開始發話:“花家兄弟,將此等五人上手銬腳鐐,然後送往龜甲窟,然後讓大強、大壯、大勇、大力看守這五人修理龜甲窟,其他人散去忙活吧。”
熱鬧看完了,任務分派完了,手銬腳鐐也上好了,這屋內屋外的仙人們一鬨而散。
花家兄弟按照美荷長老的吩咐,對我一路推搡,將我們推向民宅後方。
原來這一排排的民宅之後,是一大片耕地,上面種滿了各式各樣的蔬菜瓜果和糧食,估計就是仙人們自給自足的生存資源。
耕地兩邊也有一些平房,貌似是糧食倉庫,此時正有一些白衣女仙人正在收拾整理。陽光之下,女仙人們高挑的身影,在氤氳的天地之間優雅地擺放着色彩豔麗的食材,勾勒出一幅美景圖畫,但這並不是田園豐收圖,而是仙女肖像畫。
看着此情此景,我們彷彿忘記身上的傷痛,當然,這傷痛也並無大礙,大夥只希望這一路能夠漫長一點,好好欣賞這美好風光。但花家無兄弟卻不明所以,估計是審美疲勞,完全不覺得有什麼如此吸引,便一個勁地抽打我們,讓我們快走兩步。
好事總是特別快到盡頭,穿過耕地,沒走多遠,就到了山谷的另一面峭壁,峭壁上有十多個洞窟,每個洞窟都有各式各樣的竹網封堵着,而我們面前龜甲窟的竹網已經破損,估計這就是美荷長老給我們下達的任務。
花家的一個兄弟說:“好了,我們任務完全,可以回家了,剩下的交給大強、大壯、大勇、大力,嘿嘿,有你們好受的!”說了,拋下一堆冷笑,轉身離開。
聽到那幾個強有力的名字,還有花家兄弟的好言提醒,估計又是不會有什麼值得期盼,我們五人面面相覷,苦着臉,共同舒出一口無奈的悶氣。
白頭嘆道:“老天爺,難道你就要這樣來折磨我嗎?”
這時候,四個如花似玉的白衣美女,手持長棍,向我們走了過來,然後領頭的一人,雙手叉腰,煞有威嚴地嬌嗔道:“哎,你們幾個俗人,我叫大強,她們叫大壯、大勇、大力,是長老安排過來,負責看守你們修龜甲窟的,你們快點幹活啊,不然有你們好看!”
這是夢境嗎?我們五人看着眼前四美愣了半會兒,然後同時跪地齊呼:“老天爺啊,折磨我吧,折磨我吧,不要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