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零食包裝紙、被鞋底碾爛的香菸頭、擠掉的鞋子混在一起的,是她那隻面目全非的包包。她一瘸一拐的走過去,將它拾起來。原本硬皮質的包包,如今已經歪曲得不成樣了,提帶也斷了,包包表面橫七豎八的全是鞋印,看着就悽慘無比。
人羣就像是千足毛毛蟲一般,已經隨着樂隊成員的離開,而跟着挪動走了。
而包包裡面的東西已經被踩碎了。手機屏幕呈粉碎性皸裂,根本就成了廢品,錢包裡的錢倒還在,只是銀行卡已經踩得變了形。
這些都不是重點,都不是她現在最在意的事。
她在意的,是林御風爲何不見了蹤影。
她苦苦的在人堆裡擠了那麼久,就是爲了去就他。可他卻人間蒸發了?這不科學啊!
波梅和丘傑也被人羣擠散了,波梅正在找丘傑呢,她已經被人流衝到了小路的出口,現在正沿着小路往倉庫這邊尋來。
雨並不算大,她沒有帶傘,頭髮一縷一縷的粘在背上,讓她渾身發冷。
她接近了倉庫門前,卻看到一個女人披頭散髮的呆呆站在雨裡。雨將裙子打得溼透,緊緊黏在身上,已經看不出裙子本身的色澤了。
她試探性的喊了一聲:“音音?”
那個女人轉過臉來,分明就是鈴音。
“波霸妹……”鈴音的聲音帶着哭腔。由於雨水迷了她一臉,所以波梅分不清她臉上的那些水道道,究竟是雨水,還是淚水。
波梅急步跑上前,脫下自己的外套將鈴音兜頭罩住,然後手忙腳亂的爲她將臉上的水道道抹去。“音音啊,你怎麼……把自己搞成這樣啦啊?你的鞋呢?你手……手上怎麼都是傷口啊?林御風呢?他怎麼不在你身邊保護你?”
問題很多,可是卻沒有一個問題能夠得到回答。鈴音現在腦子裡就跟洞穴一樣,空空的,呼呼的颳着風。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怎麼跟林御風走散的了,她甚至忘了究竟爲什麼要去找林御風。
她只是自言自語般的呢喃道:“林御風……他蒸發了……”
“啊?”波梅不解,“你說什麼?他怎麼蒸發了啊?”
鈴音突然變得有些慌亂,“就是……”她抖抖的雙手忽的往天空中一託,“就這樣,嘭的一聲,沒影啦……”
鈴音說得實在是太玄乎了,波梅竟然覺得有些好笑,而且一不小心就笑了出來。
鈴音還在繼續天馬行空的說着:“明明那麼多人圍着他,擠得連只螞蟻都沒法從那人堆裡跑出來,可他卻……不見了……他不會是……被擠成了水蒸汽了吧?”
鈴音瞪着大眼睛緊緊的逼視着波梅,眼裡卻是無光的,充滿了受到驚嚇之後的失神。
波梅被她問得有些傻眼,有些不知所措的左右望了望,彷彿是想從這零落的夜雨中找到答案一般。
最終,她還是放棄了尋找答案。
“行了,別想了,他肯定是先從某個地方走掉了。我們也走吧,我先陪你回家。”波梅攬住鈴音,想要扶着她往小路外走。
但是鈴音卻不肯挪步。“不行,林御風他……就是在那個門那邊消失的……”她指着倉庫門口,固執的不肯離去。
“得了得了,快回去吧,雨好像有些大了。”波梅硬是將她推得挪動了幾步。
波梅也轉進外套下,護着鈴音到了路口外,正準備攔的士,遠處卻有輛車的大燈閃了兩下。
“波梅!這邊!你怎麼纔出來啊?”是丘傑的聲音。
波梅先將鈴音送進後座,自己才坐進了副駕。
鈴音一坐到後座上,就立刻睡着了。顯然是累壞了。
波梅一關上車門,就沒好氣的道:“丘傑!你跑哪去了啊?我在雨裡找了你半天了,你倒好,居然在車裡舒舒服服的坐着吹空調!”
“嘖……我找了你了,還以爲你在外邊的馬路上呢,打你手機又不通。你看我這身衣服溼的。”丘傑扯了扯自己的上衣,果然全都溼透了,顯然也是在雨裡尋了她很久。
波梅看着他溼成這樣,氣也消了一半了,語氣也放軟了些:“我手機沒電了啦……你這外套太溼了,別穿了,暖氣放高點吧,烤一烤身上的水。”
丘傑依言調高了暖氣溫度,又望了望後視鏡裡的鈴音,“鈴音怎麼了?一身都是髒髒的,她是摔跤了啊?”
“別說了,她跟林御風走散了,然後就一直在找他呢,都不肯跟我回去。這不,鞋子都丟了,包也給踩壞了,身上邋邋遢遢的,簡直讓人看不下去。我說,那個林御風怎麼回事啊,又下雨,人又多,他怎麼就丟下音音不管了啊?是不是男人啊!你趕緊給他打電話。”
“打電話?做什麼?”
“當然是問問他怎麼想的啊。要是連我們家音音都保護不了,就別纏着她了!”雖然波梅這說的是義氣話,但也歪打正着說中了林御風的狀態——他確實有那麼一丁點的纏着鈴音的意思。只是鈴音自己卻不敢往這方面想,但羣衆的眼睛可是看出來了的。
丘傑在波梅的唆使下,給林御風去了電話,接電話的人是易寒:“丘總,不好意思,我是林總的助理,易寒。林總現在不方便聽電話。”
丘傑按的是公放,所以波梅也聽到了易寒的說辭。
她登時就肝火上涌,“我來說!”她搶過電話,對着話筒就開罵:“他有什麼不方便的?鈴音現在淋了雨,渾身是傷,都昏迷了!你讓他來聽電話!現在就來!否則我就殺過去,親自去找他!”她故意將失態嚴重化,刺激一下易寒和林御風的神經。不這樣做,易寒說不定就判斷這通電話爲“可有可無”的,直接提他的林大boss擋掉。
波梅的脾氣之火爆,讓丘傑極其下不來臺。他又將電話搶了回來,捂住話筒,對波梅噓聲道:“哎!你說話注意點。”
“注意什麼!我姐們現在都這樣了!我哪還有心思去注意啊我!”
副駕上鬧騰成了這樣,後排的鈴音居然還是沒有醒。波梅擔心的往後面看了一眼,覺得鈴音的臉紅得有些不正常。
她探身到後排,伸手夠到鈴音的額頭,然後被燙到一般的縮回了手,“天啊!音音發燒了!快!丘傑!快去醫院!”
易寒在電話那頭也聽到了波梅的喊叫聲,於是趕緊讓他們來陸十三的醫院。
波梅和丘傑急急忙忙將鈴音送去了陸十三處,陸十三親自接診。
直到鈴音在病房裡安頓妥當,波梅才終於有心思去過問林御風的情況。
易寒也趕到了鈴音的病房,他一直等到波梅主動回頭看向他,纔開口:“林總就在隔壁病房。”
波梅大吃一驚,但隨即又流露出不太相信的眼神。
易寒領着她到隔壁去看了之後,波梅才確實是有些信了。
“可是,說不通啊。林御風在看演唱會前不是好端端的嗎?怎麼現在居然昏迷了?”
易寒將齊奇與汪千秋在倉庫門前發現了林御風,又怎樣突破重圍把林御風從小巷子裡帶出人羣,然後林御風如何暈倒,如何被送醫院的來龍去脈,都和波梅說了。
波梅這才知道,林御風其實一直都患有神經性頭疼病,嚴重的時候,就會昏迷。而平日裡,林御風一直都受人仰視,似乎是沒有一絲瑕疵的天神一般的人物,誰又會想到,他長期受到疾病的折磨,卻還能將事業規模發展得如此恢宏呢。
“只有李小姐才能喚醒他。”易寒嘆息了一聲,垂下眼簾。“林總的心理醫師說,李小姐就是他的藥。”
這又是一個秘密,而且,驚人程度絲毫也不亞於林御風的隱疾。
波梅半天都沒能把驚掉的下巴給推回去。
若不是丘傑看她張着嘴一臉傻樣,覺得實在丟人,趕緊把她拉到了一旁,她估計會站在原地一直跟易寒大眼瞪小眼。
陸十三在一旁吹着風道:“唉~問題是現在林總的‘藥’在發燒,就不知道何時能醒來,給他治上一治咯~”
話音剛落,就有一個略帶點嘶啞的聲音接了話:“林御風……怎麼了?”
那聲音很是虛弱,由於嘶啞,大家乍一聽愣是沒聽出來是誰發出的。房內幾人好奇的往門口看去,波梅驚呼道:“音音?”
鈴音倚着門框,脣色發白,很勉強的笑了一笑。
波梅緊趕兩步,將她扶住,“你什麼時候醒來的?快回去躺下。”
“別,你們都聚在這間病房裡……是怎麼了?裡面躺着的……不會是林御風吧?”
陸十三回答道:“你還真說中了。林總暈過去了,送他來的人說,是剛從演唱會離開,就暈了。”
鈴音晃了一晃,本就略顯蒼白的面色,此刻血色盡褪。“誰……送他來的?”她勉強的發出聲音,詢問着。因爲淋了許久的雨,着了涼,正在發燒,現在嗓子已經完全不是她自己的了。
“汪先生和齊奇。”易寒說道。
“行了音音,具體的過程過後我再跟你說,你現在站都站不穩呢,先回去躺下吧。”波梅一邊勸着,一邊就將她往隔壁扶。
鈴音卻不願離開。“先治林御風……”
“音音,你燒糊塗了吧?”波梅很是驚奇並且好奇的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