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音很是納悶。她不是一個睡前會規規矩矩將鞋子擺好的人,這薄毯也不知從何而來,餐具更不會自己長了腳跑下樓去。唯一的可能,這一切只能是林御風所爲。
但她並不認爲林御風有任何理由做到這個地步,畢竟,她和他只有一紙契約相系,如今更多的是上下級的關係,除此之外,連朋友都談不上。看來這個人本質並沒有他的嘴那麼壞,連一個下屬and契約同盟都能這樣關照,還算有人性。
總裁辦公室的門開了一條縫,鈴音在門縫後探頭探腦,確定沒有人注意到這邊之後,才趕緊從門裡溜了出來。
她躡手躡腳的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對面的齊奇立即給了她一個“有敵情”的眼神。看來這新同事還挺夠哥們的。
果然,她剛坐下沒多久,椅子還沒焐熱呢,就被總監叫進辦公室狠狠削了一頓。
“你這上班第一天,又是遲到,又是曠工。你是不是不想呆了?不想呆就不要來應聘啊!這樣隨隨便便的工作態度,真不知道是誰把你招進來的。”
鈴音低聲接話道:“就是那個林大魔頭唄……可惡,不叫醒我……”
那個將鈴音招進來的罪魁禍首此時正在會議室裡聽策劃二部的策劃案宣講,被人唸叨了,於是小小的打了個噴嚏。獅子一聲吼,草原抖三抖。林御風的一個噴嚏,惹得與會人員紛紛獻上關心,緊張兮兮。
“你說什麼?”陳茜沒聽清鈴音的低喃。
“哦~沒什麼~陳總,我並非有意曠工,主要是因爲那個林……”總不能說是林御風讓鈴音當他的“餐廳侍者”,結果侍者沒當完,她卻睡着了吧。“呃,絕對不會再犯了……”還是乖乖低頭認罪比較划算。
陳茜又將她嚴厲訓斥了一番,看她態度良好,這才放她一馬。鈴音退出總監室,灰溜溜的往座位走去。
林御風從會議室回自己辦公室的路上,不知發了什麼瘋,突然叫住了鈴音。“給我衝杯咖啡。”說完便頭也不回的走回了自己的辦公室。
鈴音對着他的背影乾瞪眼。這人真是奇了怪了,自己明明有秘書,不讓秘書泡咖啡,卻讓她這個小編輯泡,這是什麼邏輯?無奈人家是自己老闆,也奈何他不得,只能乖乖照做。
她去到茶水間,從消毒櫃裡取出一隻馬克杯,又從一堆各種品牌各種濃度的速溶咖啡中隨便取了一條剪開,將裡面深棕色的粉末盡數倒入杯中。雖然一旁有咖啡豆和磨豆機,但她可管不了林御風究竟是喜歡喝現磨的還是速溶的,反正他沒事先說明,她自然就撿自己方便的來衝。
衝咖啡的時候,她感到一陣陣的眩暈。回過神來時,端着咖啡杯的手居然就在滾燙的熱水之下毫無遮蔽的衝淋着,水沒有淋在杯中,而是盡數淋在了她的皮膚上。她發出一聲痛呼,杯子應聲落地,摔得粉碎。
幾分鐘之後的總裁辦公室內,鈴音還是將重新沖泡的咖啡端到了林御風的辦公桌上。
“你是跑去美國泡咖啡了嗎?怎麼這麼慢……”林御風本想責怪鈴音浪費時間,卻無意間瞄見她手上的紅痕。
“你的手怎麼了?又紅又腫。”他捉住她的手腕,問。
“沒怎麼。”鈴音想要抽回手,沒想到卻因此擦到了被燙傷的皮膚。“哎呀!”
林御風算是細心,知道她估計是被燙傷了手,所以之前才只抓住她的手腕,沒想到她卻自己作死……“你真是倔。”他低頭翻了翻抽屜,取出一隻藥膏。“手拿來。”
“幹嘛?”鈴音警惕的護住自己的手,一臉視死如歸的模樣。
“放心,又不是要吃了你的手,當你的手是紅燒豬蹄呢?快拿來!”雖然嘴上很犀利,但其實林御風的動作卻極其輕柔。他儘量避開鈴音手部紅腫的部位,輕輕將她的手拉過來,“給你塗藥,配合點。”
鈴音本來還想拒絕,但林御風卻不由分說的將藥膏擠到了她的手上。
冰涼的淡綠色半透明膏體接觸到皮膚,原本滾燙刺痛的部位如同被清泉浸透了一般。火焰熄滅,冰涼潤生。
“泡個咖啡,怎麼把手燙成了這樣?”林御風的皺頭微微眉着,在眉縫拱起兩個小疙瘩,看起來竟然有點孩子氣。
鈴音第一次看到他這樣溫柔的模樣,竟然覺得有些不太真實。不過林御風這個人,本來就長得很夢幻。
“謝……”鈴音小小聲的道謝,卻又怎麼都不好意思將完整的詞句說出口。似乎唯獨在這個人的面前,她總是處於糾結狀態,總是詞不達意,言不由衷,連面部表情都難以控制。
“什麼?大聲點。怎麼總是吞吞吐吐的,結巴啦?”
“尼瑪,林御風,你嘴巴的毒性隨着認識時間變長,真是日積月累有增無減啊。”
林御風瞪了她一眼,“不會說話就閉嘴,好好讓我塗藥。萬一我受了刺激,手一抖……你不會是希望明天一覺起來,手腫成熊掌吧?”
“哼……”痛處抓在別人的手裡,鈴音只得乖乖閉嘴,但依然還是撅着嘴,一臉的不服氣。
下午下班前,需要將當日閱讀各大公衆號內容的讀後感,寫成簡報上交。林御風的藥膏十分有效,手上的紅腫已經消退了許多,手指活動起來也不再感覺特別疼痛了。鈴音遂打開word文檔,開始碼第一行字。
但碼着碼着,鈴音似乎看到眼前的文字晃動了起來,蹦跳着交換着位置。她揉了揉眼睛,再看時,那些文字卻都好端端的待在原地。
莫非是看屏幕太久了,眼花了?趕緊做做眼保健操調節一下。
一輪眼保健操做完,她又開始碼字。片刻之後,那些字符再次跳躍起來。而且這一回,它們不但在跳躍,還伸出了小胳膊小腿,互相推擠打鬧,玩得不亦樂乎。
鈴音被這些不知中了什麼邪的小字符們搞得暈頭轉向,好不容易碼完了一頁,算是勉強有了個簡報的模樣,硬是趕在下班音樂響起前,將它遞交到了上司的郵箱內。
收拾東西準備下班,離開座位前,她無意中向左側走廊望了一眼。走廊盡頭雙開木門依然牢牢的緊閉着,林御風還在裡面埋頭處理着文件嗎?
“唉,我替他操什麼心啊?走人咯~”
波梅最近這幾天一直將自己關在房間裡,偶爾走出來幾次,也只是爲了上廁所和吃東西。與鈴音打了照面,也彷彿沒看到她這個人似的,直接就繞過她走開了。
鈴音知道波梅在生氣,生那個趙仲濤的氣,但連帶着連鈴音也遭了秧,實在有點不通情理。
家裡莫名壓抑的氛圍令她不想久留,所以下了班之後,她爲自己找了個逛街的藉口,避免太早回家與波梅碰面。
她在商場裡閒逛,買杯小麥胚芽奶茶喝喝,時不時在櫥窗前逗留,欣賞一下當季新款的大衣。
離聖誕節還有兩個多星期,但商場裡已經處處洋溢着聖誕節的氣息。聖誕主題的Hallo Kitty模型被安放在走道各處,有頭部挖空的留影牆,供來此購物的人合影留念。
每個店鋪的櫥窗,也都被佈置成了聖誕主題。其中一家店鋪的櫥窗佈置得格外別緻,是兩隻小天使飛在半空中,將手絹疊成的花冠戴在一位金髮少女的頭上。金髮少女坐在由粉色、淡藍色的手絹花匯聚而成的花海里,淡藍色的紗裙柔軟的覆在絹花之上,露出雪白的足踝。少女手中還捧着一張格紋手絹,是迥異於其他那些女性化的絹花手絹的樸素色澤,非常男性化,上面放着幾顆鮮紅的草莓。少女小心翼翼的將它捧在手裡,似乎那手帕和草莓是稀世珍寶一般。這是一家專門賣各種圍巾、手帕、手套等用品的店,店內商品大多都是用純天然的絲、毛、棉紡織而成。也許這個櫥窗造型的主題,象徵着少女珍視着心上人贈送的禮物。
天使和少女都是塑料模型,但神情卻格外生動,引得鈴音一再駐足欣賞。
漸漸的,她發現那少女手中的手帕很是眼熟,她忽然想起了林御風的那條手帕。那手帕由於沒能洗乾淨,所以她一直都耿耿於懷。現在,它就靜靜的躺在她的包中。她將它取出,展開,與櫥窗中的那塊格紋手帕做了個對比。
“果然!一模一樣!”
她欣喜的衝進店中,向店員示意讓將那塊格紋手帕取給她看。
店員拿來了手帕,確實與鈴音手中的那條材質、款式都完全一樣。唯一不同之處,便在於右下角的刺繡“YF”。
“請問店裡可以幫繡上指定的字符嗎?”鈴音諮詢道。
店員微笑着點頭回應:“可以的,”然後取出便籤本和筆,“您想繡什麼呢?我來做個記錄。”
鈴音指着林御風那塊手帕上的刺繡,說:“請幫繡YF兩個英文字母,顏色、字體、大小盡量做得和這個手帕上的一樣是最好了。”
原本的手帕無法洗淨,而且由於洗滌方式不當,污漬附近的材質已經受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