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左英雄正年少
便引刀光風火行
江左城攬月樓,賓朋滿座,喧囂塵上,二樓臨窗雅座,一壯漢叉坐在一張木椅上,隨意吃喝着,一道從左眼角斜過鼻子直達顴骨的恐怖刀疤,讓他生人勿近,雙眼開闔間盡是兇悍。
一位年輕公子腰配長劍,徑直走向壯漢。
“敢問,閣下可是鬼刀先生?”年輕公子手按劍柄,語氣中有很多不確定:傳說中鬼刀刀不離身,氣息更是霸氣森然,可這個貌似鬼刀的人卻是沒有佩戴兵器,更無殺人無算的那種陰森恐怖氣息。
“先生?什麼時候殺人如麻的鬼刀也被稱作先生了?”
二樓角落裡一個頭戴斗笠的人全身彷彿籠罩在陰影中給人琢磨不定的感覺,其聲音如兵鐵摩擦,尖銳中透着煞氣。他直接起身直奔壯漢而來,右手輕拍腰間,一柄軟劍躍至手中,劍鋒所指直奔壯漢心口刺去。
“哐”年輕公子擡劍擋住軟劍,沉聲道:“此人並不一定是鬼刀,閣下怎地如此濫殺無辜?!”
穩坐桌前的壯漢此刻不禁對年輕公子好感倍增。
斗笠客並不言語,而是開始對年輕公子出手。頓時這裡劍氣縱橫,光華滿樓,時而傳來劍鞘與軟劍碰撞的聲音。
“小子,你到底是誰,竟然如此庇護鬼刀?”斗笠客見年輕公子劍術超羣,急切拿捏不來,便出言刺激。
“閣下藏頭露尾,怕是什麼見不得光的來路吧!在下柳豐元。”年輕公子依舊沉穩,也不曾辯解與鬼刀的關係。
“劍柳山莊少莊主?!”斗笠客收劍退後啞然道。
“不錯!正是在下。”年輕公子淡然道。
斗笠客轉向“鬼刀”說道:“今天算你運氣好!小子,來日再來取你項上人頭。”說罷,轉身跳出窗外,揚長而去。“鬼刀”臉上浮現冷笑,像是不屑一顧。
柳豐元走到“鬼刀”桌邊坐下,低聲笑道:“閣下並非鬼刀,爲何易容成鬼刀?你可知道他的江湖名聲非常糟糕,仇家滿世,這實在不是什麼好主意啊!”
“鬼刀”略顯尷尬道:“機緣巧合,甚是無奈!”其實,是他路上偶遇鬼刀,覺得鬼刀的形象威風霸氣,因此易容成了鬼刀。
柳豐元哈哈大笑,全無**:“實話說,我初入江湖時也是以貌取人,還真有不少你這樣的笑料呢!只是若被老爹和各位叔父得知必得又捱罵了!”
柳豐元與“鬼刀”相談甚歡,當然大部分時間都是劍柳山莊少莊主在自說自笑,各種江湖趣聞信手拈來,讓“鬼刀”這個江湖新手聽得入迷。“鬼刀”此刻才知道這位丰神俊朗的高手竟也有話嘮的一面,想及此處也只能搖頭低笑。
“閣下,哦,你既然易容成了鬼刀的模樣,我就叫你‘鬼兄’吧!爲什麼有點彆扭呢?”柳豐元感覺與這位“鬼刀”非常投緣,並不只是因爲他在抵擋斗笠客時“鬼刀”不曾暗中偷襲也不曾趁機溜走,只是感覺此人天生地讓自己感覺親切,但是此人開口極少,大部分時間都面帶笑容,雖然這“鬼刀”的笑容實在稱不上親和。交談半晌,“鬼刀”也未將自己的身世透漏分毫。
柳豐元站起身來道:“我這就要回去山莊了,‘鬼兄’若有閒暇不妨去劍柳山莊一行,非是我自誇,保證絕對的大好風光,定不會讓‘鬼兄’虛行的。”
“鬼刀”站起身來,只有兩個字:“多謝!”
“‘鬼兄’,可否將真名告知,日後也好相認!”柳豐元依然不死心道。
“鬼刀”面帶笑容,金口微開:“‘鬼兄’即可!”
柳豐元啞然失笑:“好吧!好吧!真是服了你了!如此,‘鬼兄’保重,在下告辭了!”說罷,走下樓梯,瀟灑而去。
“鬼刀”暗地搖頭,看來這易容之法雖是高明,效仿之人卻需仔細考察啊!自己無意中遇見鬼刀路過,覺得霸氣非凡,便易容成他的模樣,結果差點做了他的替死鬼。“鬼刀”取出一把碎銀放於桌上,大大方方向城外走去。
出了江左城,他左右觀望後,直奔一邊的林地急奔而去,身法迅疾,飄忽不定。這片林地很大,古樹參天,即便現在外面是陽光燦爛,卻依然很少有陽光透射到地面。地面上雜草叢生,零落的石頭上有深綠色的青苔覆蓋。
“鬼刀”掏出一瓶液體,塗抹在臉上,胡亂擦拭了幾下,猙獰的刀疤和粗獷的臉龐不見了,取而代之的則是一張稚氣未脫的臉。他深吸一口氣,強壯的身體陡然膨脹,一道氣流在身體各個穴竅穿梭,時而有氣流將皮膚撐起一塊遊走向下個穴竅,讓他看上去既好笑又可怕。片刻,氣流運轉一個周天後,“嗤”的一聲像是氣球泄了氣般,他的身體迅速縮小,腳下留下一灘水跡。他現在身高只有五尺,看上去有十四五歲左右,卻很少有人知道他今天剛滿十一歲。
“鬼刀”蒙地呼出一口氣,吹得身前大樹的枝葉晃動起來,“憋死我了,終於可以正常說話了。”彷彿脫去了枷鎖,他歡快地原地一個後空翻。
“小崽子,原來是你在冒充我招搖撞騙啊!”一個冰冷的聲音自身後傳來。“鬼刀”落地的雙腳猛地一蹬,一個前空翻落地轉過身來。
他的面前站立着一個鐵塔般的壯漢,身高一丈開外,小孩站在他面前都沒有他腿高,青藍相間的衣衫,高高鼓起的肌肉,臉上一道猙獰的刀疤。此刻,壯漢正用戲謔的眼神看着他,雙臂交叉抱於胸前,背後揹着一把威風凜凜的大刀。
小孩大眼睛一轉,便舔着臉問道:“你就是鬼刀?”
“不錯!正是某家!”壯漢甕聲甕氣地說道,“你是個小孩,本來我也不願意和你計較,只是你這易容術可堪大用,不如就教與我吧!”鬼刀很是厚顏無恥,也不繞彎子,直接就索要易容之法。
“可以啊!”小孩笑着說道。
鬼刀原本準備的威脅之詞頓時無的放矢,他皺着眉頭,伸出手來道:“拿來吧!”
“老賀頭說了,傳承,傳承,當然是要傳授給人的。只要你拜我爲師,便可以得到這易容的傳承。”小孩嬉皮笑臉地說。
鬼刀聞言大怒道:“找死!”說罷,就舉拳直轟小孩面門。
小孩身似游魚,挪動腳步輕鬆閃避過去,還不忘嘴上說道:“你這鬼刀真是無理,不就是讓你拜個師嘛!又不讓你花錢,你可知道我當時纏了老賀頭很久又給他打了半年工才換來這易容術。”
鬼刀氣急,更不說話,對小孩拳腳相加,他不敢動刀,怕傷了小孩性命便沒了易容術。鬼刀成名於刀,卻不代表他拳腳功夫便弱了,他曾在形意門和八級門偷師,拳腳功夫相當了得,卻不想就是奈何眼前小孩不得。
小孩也被鬼刀狂風暴雨般的拳腳給激怒,好幾次都有拳風吹過臉旁,讓他的臉火辣辣地疼,他趁機掏出一把小巧木劍指尖一點,“嗖”地射向鬼刀,鬼刀舉拳硬撼,不想手背被劃出了一條深深的傷口。
“法器?!”鬼刀雙眼放光,全不在意手上的傷口,拳腳更增剛猛,想立刻拿下小孩,好去發掘他身上的秘密。
小孩頓時覺得透不過氣來,畢竟他還太小,體力有限,法器品質又低,木劍給鬼刀留下一道傷口後被震飛了回來,再不堪使用。他師從老賀頭也只學了些輕身之法便於逃跑,從遇到鬼刀開始他也只能閃避,不曾還手一次,實在憋屈得很。小孩集中生智,悄悄抓起一把苔蘚扔了過去,口中喊道:“看法寶!”
鬼刀頓時身形後撤,拳腳舞動地密不透風,傳來的觸感卻全無堅硬的感覺,頓時知道上了當。
小孩頓時發足狂奔,想盡快遠離這個“壞人”!
鬼刀哇呀呀怪叫連連追趕而來,他邊追還得邊應付小孩扔來的五花八門的暗器,石頭、樹枝、松果、藤草等等,甚至還有一隻青蛙,氣得鬼刀破口大罵。
兩人越追越遠,一會兒便跑出了林地,前面是夫子廟,本是江左城世家王家的祖嗣,幾十年前王家被人連根拔起,夫子廟從此也就荒廢了。夫子廟佔地很大,屋脊如林,亭臺紛紛,足見王家底蘊。
小孩輕功厲害,輕輕一躍便翻進了牆內,鬼刀扯出大刀,刀身上光芒亮起,一刀將圍牆砍塌。如今他氣極,對自己又非常自信,他相信砍上這小鬼幾刀也要不了他的性命。
二人一追一逃間,很快便來到一座大殿之外,殿門破損,一裡一外地打開着,右邊的門還缺了好大一塊。大殿很寬敞,兩旁豎立着兩排面目猙獰的雕像,裡面正中央供奉一尊手持如意的老人雕像,做工精細,看起來栩栩如生。
小孩手腳並用爬上老人雕像,左手攬着雕像的頭,居高臨下地瞪着追來的鬼刀:“我告訴你,‘鬼刀’,我高飛可不是好欺負的,我告訴我師父老賀頭你如此對我,他必然要收拾你。他可是一等一的大高手!等我日後有了高深修爲必然讓你難受。” 威脅一番後,高飛又說:“你我遠日無怨近日無仇,你若現在退去還來得及。”
“小崽子!你少狐假虎威,就是你口中的老賀頭我也不怕!”鬼刀不信高飛的言語,卻依然左右觀瞧了一番,確認這裡並沒有其他人後才道:“你現在交出來還來得及,我不傷你性命便是。”鬼刀想哄騙高飛交出易容術,然後再趁其不備拿下此子。
一道模糊的身影電射入夫子廟,他看起來有五十歲,身形消瘦,雙目炯炯有神。他很快來到大殿外,聽着兩個人的對話,低聲自語:“小兔崽子又惹禍了!看來還是要讓他受些挫折纔好,不然這小子太過貪玩,白白糟蹋了自己的天賦。”隨後,他手指連連輕點,一個光圈沒入老者身軀,他的身影在陽光下快速黯淡,很快就彷彿在這個世界消失了一般不見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