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江潮汐,灩灩千里,粼粼湖水宛轉流長,轉眼間,暮春的草長鶯飛隨着時間悄悄消逝,鏡月湖中早已是蓮葉接天,荷花映日,一副美麗的盛夏景緻。
在這三個月當中,林淞每天都趕在日出之前,來到這片水域的深處,吸收湖水中升起的第一縷霧氣,而後他便全身心的投入到參悟水的特性之中。
月過中天后,湖水中的玄寒之氣與陰柔之力業以積攢到了極致,此時林淞全身氣機大張,緩緩的吸收着四周的水之靈魄和湖水中的冰晶之華。
其實,水靈盈月和南宮天涯也會經常來鏡月湖,指點林淞進行修煉,但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個人,尤其是像領悟這種事,根本不是旁人所能代替的。
此外,二人恐怕也想不到林淞在領悟水之初道的同時,還吸收朝靄之精和夜寒之華,用於改變其自身的體質。
此法雖說是妙想天開,且是聞所未聞之舉,但十分有效,不但令林淞的身體逐漸變爲親水的體質,如此便能更容易參悟出水的特性,還能爲他日後順利凝結出水靈晶,打下無比夯實的基礎。
就在林淞艱辛修煉之際,從水妍羽那邊傳來一個令人震驚的消息,琬琰僅僅用了三個半月的時間,便成功領悟了風之初道,順利凝結出風靈晶。
對此,水月閣一衆高手既感到非常興奮,同時又十分困惑,據她們所知琬琰此前只不過是城主府的一個丫鬟,沒想到居然有此潛質,真是人不可貌相!
這一日,南宮天涯來到水月閣,他先是前往水月別院,看望仍未醒過來的林力,接着又和柳馨秘密交談了半響。
臨行前,南宮天涯給了柳馨兩個搜靈袋,其中一個袋子裡裝着不少珍貴的奇花異草,是用於林力恢復之用,另一個袋子裡則裝有一些修煉資源,是留給林淞日後修煉用的。
離開水月別院後,南宮天涯快步朝汐月樓走去,但在寒星霧影前,他遇見了水雲薇,從對方那裡得知水靈盈月一早便去了鏡月湖,直到現在還未回來。
“難道是林淞修煉出了問題,我還是去看看……”告別水雲薇後,南宮天涯有些放心不下,隨即朝鏡月湖走去。
走近鏡月湖畔,南宮天涯眼前頓時一亮,只見陽光下那密密層層的荷葉朝遠方鋪展開去,就彷彿與天相接,而在無邊無際的青翠碧綠中,嬌紅鮮豔的荷花顯得分外妖嬈,宛如一個個身姿盈動的少女,在風中輕輕搖曳着。
閉上雙目,南宮天涯擡頭深吸了一口氣,一股淡淡的荷花香瞬間縈繞在鼻尖,沁人心脾,讓他全身爲之一鬆。
片刻後,南宮天涯睜開雙眼,只見他整個人縱身一跳,輕輕踏着荷葉,朝鏡月湖深處快速躍去。
說起這鏡月湖,它大致可分爲外湖和內湖,前者西連碧落大川,東接鳳霓江,水域面積十分寬廣,而後者則要小上許多,但卻被水月閣視爲聖湖。
因此,即便如南宮天涯這般身份尊貴的人,他也不能御風飛躍鏡月湖的內湖,否則便是對水月閣莫大的不敬。
湖面上,南宮天涯踏着最後一片荷葉朝前方躍去,他右手一勾,只見一股小小的旋風頓時生成,載着其身體,朝浩瀚的鏡月湖深處快速移去。
不一會兒,一道嬌美的身影出現在南宮天涯視野中,只見她腳踩水蓮,四周微風輕拂那雪白的長裙,宛如風中仙子,十分飄逸,正是水靈盈月。
與此同時,水靈盈月也察覺到身後的動靜,她轉身向後望去,見是南宮天涯靠了上來,於是趕忙示意對方停下。
心念一動,水靈盈月控制着那水蓮快速移到南宮天涯身邊,道:“南宮大人,您今日怎麼有空來水月閣的?”
南宮天涯道:“我今日來水月閣共有三件事,一是看望林力兄弟,二是看看林淞和琬琰修煉的情況,三是找閣主商量一些事。此前在寒星霧影前,我遇見水雲薇姑娘,她說閣主一早便來鏡月湖了,我因擔心是否是林淞修煉出了什麼問題,故而急匆匆的趕了過來。”
水靈盈月聞言,道:“淞兒的情況一切正常,只不過前幾日我師父把我叫去,她推算出二百年一遇的天文大潮將在今日抵達鏡月湖,令我一早趕來開啓鏡月湖外湖中的屏障,以防深海中的生靈沿着鳳霓江逆流而上,潛入內湖。”
望了一眼那水天一色處,南宮天涯沉聲道:“早年闖蕩時,我也曾去過海邊,那大海可真是廣袤無際,令人心生敬畏。據傳深海中的生靈,幾乎都是龐然大物,其實力更是深不可測,它們一旦潛入內湖,一場浩劫必在所難免!”
看了南宮天涯一眼,水靈盈月輕聲道:“大人,不知您找我商議何事?”
南宮天涯目光一轉,注視着水靈盈月,道:“閣主,眼下鳳陽城整體情勢趨於穩定,我打算離開一段時間,一來是回聖盾宗向宗主述職,二來想拜訪一些老朋友,快則三四個月,慢則半年必趕回來。我不在的這段時間,嘯飛他們還望您多多照應。”
水靈盈月沉默了一會,道:“大人且放心去吧,目前鳳陽城輿論對戚萬勇十分不利,我想他再蠢,也不會選擇在這個時候對付我們,何況我們還有月神殿暗中相助。哦,對了,南宮大人,還有一件事情我正要告訴你。前幾日,水思柔向我彙報,她們青羅堂這幾個月費了不少氣力和丹藥,終於保住了那個殺手的命,但對方仍昏迷不醒,恐怕……”
南宮天涯道:“閣主無須擔心,我這裡有一些花葉與草籽,對治療昏迷不醒者特別有效,你可讓思柔姑娘喂其服食。眼下那撤離的四人杳無蹤跡,唯有從那人身上着手,或可探知對方的身份與企圖,再爲墨辰姑娘報仇雪恨!”
話落,南宮天涯從搜靈袋裡取出一隻玉瓶,遞給了水靈盈月,又道:“閣主,那人修爲甚是不弱,你可叮囑思柔姑娘每三日喂其服食一片花葉和一顆草籽,我想用不了多久,他便能醒來。”
收起那隻玉瓶,水靈盈月稍微猶豫了一下,開口道:“南宮大人,我心中一直有個疑問,希望您能爲我解惑。”
南宮天涯點頭道:“閣主請說。”
注視着南宮天涯的眼睛,水靈盈月淡淡的道:“大人,我想再詳細的瞭解一下琬琰的情況,望您能如實相告。”
南宮天涯聞言,微微一愣,道:“閣主,關於琬琰的身份與來歷,我已和您說過了,不知您還想知道些什麼?”
略略搖頭,水靈盈月道:“南宮大人,你說琬琰只是一個小丫鬟,但她卻只用了三個半月便領悟了風之原力,如此強的天賦,實在令人難以置信。想當年,我在我師父精心指導下,那也花了四個月才領悟出水之原力,我想您應該知道我想問些什麼了。”
“原來閣主說的是這個,其實關於琬琰的身份及來歷,連她自己都不是很清楚,我也只是推測出一些來。這件事說來話長,我看這樣吧,我們還是邊走邊談,在離開鳳陽城之前,我也想再見見琬琰。”望了一眼遠處的林淞,南宮天涯語氣略帶神秘的道。
水靈盈月點頭道:“如此也好,我們留在這裡說話,恐怕會打擾到林淞進行領悟。這幾日琬琰正隨妍羽在水粼堂修煉,就有請大人隨我一同過去吧。”
話落,水靈盈月就控制着腳下的水蓮朝岸邊快速移去,不一會兒,她便消失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
至於南宮天涯,其臉上則泛起了一絲疑惑,只見他快速蹲下身來,把右手完全伸入湖水中,似乎在窺探着什麼。
片刻後,南宮天涯站起身來,甩掉手中的水滴,自言自語的道:“真是奇怪,爲何現在又沒有了,難道剛纔那是我的錯覺嗎?但那股氣息……”
南宮天涯仔細一想,苦笑道:“或許是我這段時間壓力太大了,整個人變得疑神疑鬼的,但願是我多心了。”
望着碧波盪漾的湖面,南宮天涯雙眼微眯,接着心念一動,只見一道青色光華快速飛向林淞,隨後便化爲一團淡淡的霧氣,縈繞在對方身體周圍。
目光一轉,南宮天涯又多望了林淞一會,這才控制着腳下的那股旋風,轉身離開了這片浩淼的水域。
不一會兒,一道高亢而充滿灑意的聲音,隨着輕風從遠方緩緩飄來:“天接雲濤無纖塵,鏡月風色波浩渺。氣蒸萬里連海平,粼光浮動耀星河!年年歲歲芙蓉生,歲歲年年人不同。風鵬展翅九萬里,金鱗一躍破長空……”
黃昏,在不知不覺中走來,不知從何處飛來幾隻野鶩,它們時而在空中盤旋飛躍,時而落在湖面上嬉戲打鬧,好一副落霞與野鶩齊飛的景緻。
迎着映日殘霞,林淞紋絲不動地盤坐在水蓮上,只見他雙目緊閉,氣定神閒,周身漂浮着一縷瑩亮的水霧,整個人彷彿是沉浸在另一個空間維度中。
不遠處,原本水波粼粼的湖面,不知何故突然變得翻騰了起來,層層青霞在水中波動起伏,閃爍着迷人的色彩。
淡淡的,一曲婉轉悠揚而又引人入勝的歌聲,從水中緩緩飄出,似乎在挽留那西沉的夕陽與消逝的晚霞,又彷彿在迎接那皎潔的明月和燦爛的星辰。
四周,一些細小的魚兒宛如受到了召喚,開始朝那團霞光處匯聚,不多時就形成了一道淡青色的花環,靜靜的呈現在浩渺的水面上。
歌聲如煙似霧瀰漫四周,音色娓娓動聽攝人心魄,如溫柔的少女在輕聲細語的呢喃,又彷彿是嫵媚的舞女在吟唱着心中的情懷,令人難以自拔。
水中,無數的魚兒蜂擁而至,它們歡躍破水騰空,隨後又快速的匯聚在一起,逐漸形成了第二朵、第三朵花環。
沒過多久,煙波浩渺的湖面上,竟呈現出一副世所罕見的奇景,只見五道色彩各異的花環圍繞着那團霞光,緩緩的旋轉着,並不停的變化着形狀。
與此同時,大量飛鳥在空中飛舞盤旋,它們彷彿是被某種力量控制着,有序的排列成形,形成了六片花瓣和一道花蕊,動態地展現在鏡月湖的上空。
大約過了一盞茶的工夫,那歌聲漸漸的停了下來,水中的魚兒和天空的飛鳥,也隨之四散而去,而那團青霞卻以極快的速度,從水下猛然竄出了水面。
霞光中,兩道嫵媚的身影遊弋在水中,不一會兒,她們便浮出了水面,竟是兩個約十五六歲的少女,一個沉靜而不失淡雅,另一個清秀而獨得靈韻。
望了一眼不遠處的林淞,那長相清秀的少女道:“涵兒姐姐,這些人類還真是讓我感到意外,那女子不過二十歲左右,她竟能開啓水紋屏障。至於那男子,靈識倒是不弱了,我只是稍微舒展了一下身體,他竟察覺到了我的氣息。最讓我吃驚的是這個少年,他居然對我們的歌聲無動於衷,真是不可思議!”
一旁,那位被稱爲涵兒的少女淡然一笑,輕聲道:“瀅兒妹妹,人類的修爲雖不如我們這一類,但其中也不乏一些高手,你切莫不可小看了他們。”
微微點頭,瀅兒忽地拍了拍手,笑道:“涵兒姐姐,現在三公主去破解那道水紋屏障了,讓我們在這盯着,我看這四周也沒什麼好玩的,不如我們去戲弄一下那少年吧?”
目光一轉,涵兒望向盤坐在水蓮上的林淞,輕聲道:“這人類少年的靈蘊倒是極爲特殊,你看他身體周圍那團瑩亮的水霧,那是冰水混合的顆粒,在他這個年齡段,能領悟到這一層,真是十分少見。瀅兒妹妹,那少年眼下正處在領悟的關鍵時期,我們千萬不可去打擾他,以免……”
“轟……”一陣巨響從遠方傳來,猛然打斷了涵兒的話,僅片刻後,只見在水天一色處,陡然形成了一道五六丈高的波浪,朝鏡月湖內湖急速壓了過來。
望着那道波浪,涵兒嬌顏大變,急聲道:“不好,這恐怕是三公主欲強行破解水紋屏障,結果反而觸發了那屏障的攻擊體系。瀅兒妹妹,你趕緊擋下這道波浪,不能引起人類高手的注意,我去看看三公主的情況。”
話落,涵兒猛然躥出了水面,接着她整個身體翻轉一百八十度,急速倒射進入水中,轉眼便消失在水面下。
這一切雖如電光石火,但在星月交輝中,卻仍能看見一些模糊的影像,那是涵兒的下半身,並非纖纖細腿,而是一條閃耀着青光的魚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