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莊夥計怔住,殘月是莊主身邊的人,這點知道的人不多,眼前的女子要來到清雲錢莊點名要見殘月,想必與殘月關係匪淺。
可他也不敢私自作主帶她進去。
“客官恐怕找錯地方了,本店並沒有一位叫殘月的人。”夥計推脫道。
“我勸你還是先去稟報,再回來告訴我店裡究竟有沒有這號人吧。”北宮雪聲音不高不低,擲地有聲。那夥計心裡本就沒底,聽她這麼一說,更覺得她來歷不簡單。
“那就請姑娘這邊稍坐,小的去去就來。”夥計不再推辭,引北宮雪坐下來,又倒了茶水,匆匆進了裡屋。
不多時,他又回來了。一上來就對着北宮雪矮下了身子,恭恭敬敬的道:“北宮姑娘,小的有眼不識金香玉,還望姑娘莫要計較,裡面請。”伸手指向方纔出來的方向。
北宮雪擡眸一笑,“不知者不怪。”
起身隨他走了進去。
走到一間看似書房的屋內,夥計扭動牆邊裝飾用的瓷花瓶,光潔的牆壁忽然轉動,打開了一道暗門。門裡面,是一間暗室,他們進去,暗門自動關上了。
暗室連着一條長廊,通過長廊,他們來到另一間房門前。
“北宮姑娘,殘月姑娘就在裡面,她交待過,您不用敲門,只管進去便可。”夥計說完,便順着原路返了回去。
北宮雪也不客氣,直接推門進去。
房中沒有看到殘月,看房子的格局,並不像是一間。果然,她從牆壁的分段處,找到一間暗門,推開暗門又是一條通道。
通道中,隱隱有對話的聲音傳進耳朵。
北宮雪順着通道走了進去。
在一間暗房中,她終於見到了殘月。還有,面容狼狽,坐在地上被鐵鏈鎖着的杜鐸。
杜鐸聽到開門的聲音頭都沒有擡一下,不知是被折騰的麻木了,還是誰來他都不在乎。倒是殘月,恭恭敬敬的迎了上來。
“不知北宮姑娘駕臨,有失遠迎,還望見諒。”殘月對着她拱手施禮,態度謙卑。
“你的主子不是我,不必如此客套。”北宮雪道。她對千夙的人,多少有些抗拒,尤其站在眼前的,還是千夙的貼身侍衛。
殘月挑挑眉梢,沒作聲。
“杜當家,好久不見。”北宮雪似笑非笑的睨着他。
原本上次杜鐸放她下山,她對杜鐸心中多多少少有些感恩,從得知是他綁了自己兒子之後,那份恩情早已蕩然無存。他們之間剩下的,也就只有相互的利用與報復了。
杜鐸聽到她的聲音,先是一怔,緊接着擡起了頭。
他髮絲凌亂,顯然是受到了拷打,脣角還掛着乾涸的血痕。“程掌櫃,你怎麼會在這裡?”驚異的眸光,彷彿北宮雪根本不應該出現在這裡一樣。
“若我不在,你綁的又是誰的孩子呢?”北宮雪反脣相譏。
杜鐸頓時呆住了。
從他震驚的目光中,北宮雪看得出來,他並不知道他所綁架的,是自己的兒子。
“是誰指使你的?”北宮雪問道。
杜鐸聞言笑了,自嘲中帶着幾分苦澀,“程掌櫃,看在我曾經放你一馬的情分上,你讓他們給我一個痛快,殺了我吧。”說罷,他閉上眼睛,不再看任何人。
“想死?哪有那麼容易!”殘月冰冷的聲音如利劍般,讓杜鐸僅有的一絲希望瞬間落空。
北宮雪墨玉般的眸在杜鐸臉上落定。他臉上一個大寫的生無可戀,若是如此問下去,就算將他折磨死,也不可能問出來任何事情。
想讓他開口,必須捏住他的軟肋才行!
就在北宮雪冥思苦想,考慮着如何讓杜鐸開口時,鳳千雪也正想方設法尋找杜鐸的下落。
正陽宮中,宮女太監們正對着一地的瓷器殘片瑟瑟發抖。
“娘娘,您消消氣,萬歲爺一定是聽信了別人的讒言,纔會誤會娘娘您的。他那麼在意您,只要您服個軟,與萬歲爺解釋清楚,他一定會回心轉意的。”她的貼身侍女試探着說道。
話音未落,一個盤子“啪”一聲,摔到了她面前,“解釋什麼解釋,若他肯見本宮,本宮還用得着找你們想計策嗎?”
又是“啪”的一聲,一個茶碗應聲碎了。
“奴婢該死,娘娘息怒。”侍女顫顫巍巍的伏到地上,再也不敢擡頭了。
“小陸子!”鳳千雪倏的一聲厲喝,嚇得衆人不約而同的抖了三抖。一名太監立刻雙膝着地,爬了過來,“娘娘,小陸子在。”
“本宮讓你去查的事情可得如何了?”
“回娘娘的話,奴才盯了整整三天三夜,那個杜鐸根本沒回驛站。奴才整個北宮城都快找遍了,也沒找到他的影子,他……他是不是……”
“是什麼?”鳳千雪瞳仁微眯,透出幾分危險的色彩。
“他是不是見事情敗露,跑了?”小陸子硬着頭皮猜測,邊小心翼翼望着那位主子的表情。生怕主子一個不高興,就下令把他拖出去亂棍打死了。
“跑?”鳳千雪嗤笑,“他沒那個膽子,再給本宮仔細的找,挖地三尺,也要給本宮把他找出來!”
“是,奴才這就去!”小林子一聽,如蒙大赦般,起身馬不停蹄的溜了。
其他人繼續跪着,半分不敢放鬆。鳳千雪餘怒未消,坐在椅子上不停的大口大口喘着粗氣。陰鶩的眸子,尖銳地掃過眼前跪着人。
“沒用的東西!”又一陣怒火襲來,她憤然推翻倒了手邊的花瓶。
哐啷一聲巨響,驚天動地!
臺下跪着的衆人連娘娘息怒都不敢說了。
一時間,正陽宮裡陷入一種不正常的沉寂中。忽然,一道尖銳的聲音打破沉靜,“皇后娘娘,不好了!皇,皇上要下旨廢后!”
一名太監從殿處小跑着進來。
剛進門,便呆住了。顯然是被眼前這幅場景嚇到了。
“娘娘……”他喃喃的開口,想說什麼卻又半路嚥了回去。
“你把剛纔的話,再給本宮重複一遍!”
“皇上,皇上……他說要廢了您的後位!”這太監一直在御書房伺候,被鳳千雪收買了當眼錢。今日北宮懷柔在御書房如來大臣議事,不小心被他聽到,匆匆跑來給她報信。
鳳千雪聞言身子一軟,跌坐到椅子上。
她滿腦子只剩下一句話,北宮懷柔要廢了她的後位!
“就因爲北宮雪與公芷嵐那個賤人幾句挑撥離間的話?”鳳千雪不敢置信的盯着報信的太監,症若癲狂,“你有沒有聽到皇上還說過什麼,他還說什麼了嗎?他是不是要召那個賤女人回來,要立她爲後?”
鳳千雪口中的賤女人,自然指的是白玉蘭。
她幾乎相信北宮懷柔記憶恢復了,雖然她不知道他是怎麼做到的。可是她相信,一個記憶中沒有白玉蘭的北宮懷柔,是不會廢掉她的後位的!
“皇上沒有說其它的話,咱家還得回御書房侍候着,不能多呆,娘娘您還是快想想招吧。鳳家老爺子神通廣大,鎮北王妃又是您的親妹妹,不行您讓他們給出出主意啊!”說完,他匆匆向鳳千雪作了個揖,轉身走了。
父親……鳳千雪如夢初醒。
她怎麼忘了,她身後站着的,可是鳳家和鎮北王府。這兩者加起來,勢力無異於半個北宮王朝。成王與上官侓雖然兵權在握,可他們的兵多數都駐紮關外,若是宮中出個什麼事情,他們想調兵回來根本來不及!
眸中閃過算計的精芒,事到如今,也只有拼死一博了!
“聞香,你過來。”她冷靜下來,對着貼身侍女招了招手。
那名叫聞香的宮女聞言站起身,走了過來。她貼近聞香耳邊,掩着脣角對她說了些什麼,只見聞香一個勁兒的點頭。
“聽清楚了嗎?”說完,她坐直身子,一本正經的問道。
“請娘娘放心,聞香定不辱命。”
“好,你去吧。”
“聞香告退。”那名叫聞香的宮女匆匆換了身衣服,從正陽宮後門翻牆出去,躲開層層巡邏了御林軍,偷偷跑出了宮。
此時,北宮雪與殘月還在清雲錢莊的暗房中。
“杜當家,你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你可曾想過,你上有年邁老母親,下尚有未成年的稚子,若是你死在這裡,他們該如何過活?”北宮雪試着用親情來撬開杜鐸的嘴。
杜鐸依舊雙目緊閉,不爲所動。
殘月鼻孔哼出一個單音,雙手環胸,冷冷的睨着杜鐸,“北宮姑娘,依我之見,這種人你根本不必與他講道理,還是用刑來得直接一些!”
北宮雪沒好氣的瞥了她一眼,“我來之前你可對他用刑了?”
“用了。”殘月是見慣了血腥殺戮的人,對這點小小的刑罰根本不當回事,也不扭捏,大方承認了。
“可有效果?”北宮雪繼續問。
這一下把殘月給問住了,她打也打了,虐也虐了,可惜對方是個硬骨頭,死活不開口,她一點辦法都沒有。不得已才讓曉風去了清月閣,取一樣逼供用的刑具。
“算了,還是讓我來吧。”北宮雪走到杜鐸身邊蹲下身子,湊近他耳邊說道:“杜掌櫃,您是生意人,大概不知道,東祁律例中有規定,若是家中有一人叛國,則全家皆受牽連。家中成年男子斬首,女子爲婢,孩子也會變成奴僕,一輩子不得翻身。而且像杜老夫人那把年紀,就算沒有被貶爲奴,流放他鄉,恐怕也無法承受家中變故。這後果,您可想清楚了嗎?”
杜鐸渾身一震,猛然睜開了眼睛,“程小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