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IP.272 害怕失去
孫正胥一怔,揚起的手還未落下去,恍惚中看到一道白影閃過,在房中帶着一股凜冽的勁風,掀得窗簾起舞,衣角飛揚,接着眼前的小乞丐便不見了蹤影。
再扭頭,只見門口立着一男一女,小乞丐便在男子懷中。
好快的身手!孫正胥驚歎。
“你們是誰?”若是北宮派來的細作,恐怕此次慶州要有大難了。
“此女是我徒兒,一月前從家中走失,今日無意間才發現她不知怎麼混進了軍中,給將軍添麻煩了。”程小野臉上笑着,眼中卻是一片冰冷。
若是方纔他一巴掌落到了黃金花臉上,以她護短的性子,斷不是三言兩句就能把事情說過去的。
黃金花見到程小野與百里玉衍,興奮到不行,嘴巴用力的一張一翕,卻還是發不出聲音來。情急之下,她張大嘴巴望着程小野。
程小野向她擺擺手,示意不要着急,黃金花這才安下心來。
孫正胥望着兩人,百里玉衍身上散發出來的森森寒意讓人驚異,恁他一個馳騁沙場多年的將軍都不敢輕舉妄動。“你說此乞丐是女子,還是你的徒兒,可有何證據。”
“徒兒便是徒兒,若非親非顧,我何故闖進軍營中來救人,活膩歪了麼?”程小野反問。
孫正胥眉頭不悅的蹙起,他對程小野說話方式很不喜歡,但礙於百里玉衍身上那股子令人不得不臣服的氣勢,他最終還是選擇了退一步海闊天空。
“既然是你的徒兒,便該當管教好,軍中重地,豈是平民百姓該來的地方?速速離開吧!”
程小野拉着百里玉衍要離開。
倏的,孫正胥忽然想起了什麼,“等一下!”他震驚於男人詭異的身手,卻忘了他進門前說的話,“聽這位先生的意思,你認識孫某?”
百里玉衍冷傲孤清的露出幾絲笑紋,三分譏誚,七分冷凝,“孫將軍大名如雷貫耳,無需認識。”
孫正胥臉色不自然的黑了幾分,“既然如此,兩位又如何知道我便是孫正胥。”聽起來只是閒問,實則在打探虛實,意在旁敲側擊打探百里玉衍與程小野二人的身份。
“慶州僅有一員猛將。”百里玉衍面容清冷,顯然沒有再說下去的意思。
孫正胥探聽不到什麼有用的信息,又覺得此二人並無惡意。以男人救人時的速度,若是在撤身時給他一刀,取他性命絲毫不在話下。如此一想,便信了兩人的話。
“既是如此,我便命人送你們離開。”眼睛向旁邊一掃,“魯猛,帶他二人出去。”
“是。”身穿鎧甲的男子俯首領命,一身正氣的邁出房間,“兩位請。”
有人帶路,程小野與百里玉衍很順利的出了慶州軍營。
回到客棧,百里玉衍解了黃金花的穴道,一恢復自由之身,金花立刻撲進程小野懷中,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嗚嗚,嗚,師父,金花惹禍了!”
程小野拍拍她的脊樑,“師父都知道了,不怪你。”
可是不管她怎麼勸,黃金花還是將鼻涕眼淚的蹭了她一身,一直哭的沒力氣哭了,金花才停下來。沙啞着聲音問道:“師父,你找到小荼了沒有?”過重的鼻音讓她聲音聽起來有些沉重。
程小野搖頭,“師父看了新兵,裡面沒有小荼。”
“他跑了,我親眼看到小荼從軍營中跑出去了!”黃金花激動的道:“今日子夜,我抹黑到了軍中,我找到小荼了,可是他們發現了我。小荼爲了救我,自己引開了追兵。我又把所有被抓來服兵役的人從房裡放了出來,帶着他們去追小荼,後來我跑不動了,但是我真的看到小荼跑出軍營去了。”
金花語無倫次的說着,這些話到程小野耳中,卻聽懂了。
黃金花知道自己闖了禍,一路跟着來救孟荼,她找到了孟荼卻被發現,最後乾脆一不放二不休息,將軍中所有服孔兵役的男丁全部放出來,就爲了擾亂現場,方便他們逃脫。
這也是她與百里玉衍到軍中時看到那一莫的原因。
“乾的好!”程小野揉了揉黃金花的腦袋,狠狠的誇獎。
“可是小荼怎麼辦?”她又找不到孟荼了。
“你好好休息,師父會想辦法將小荼找回來。”程小野心疼的摸着她耳邊蓬亂的頭髮,這一個月她漂泊在外,估計是受了不少委屈。“師父讓人備些熱水,你洗個澡,好好睡一覺,也許明天一早,師父便將小荼帶回來了。”
“真的嗎?”金花烏黑的眸中滿是期盼。
程小野點頭,對這個徒弟,她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心疼與寵愛,“師父何時騙過你?你先坐着,我去找人送水來。”
“娘子,現在是午夜了。”百里玉衍在一旁提醒她。
程小野一怔。
是啊,她怎麼忘了,現在是午夜,客棧裡小二估計也睡了,怎麼可能爬起來幫她燒水。
“那就明日再洗吧,今日再將就着睡一晚。”程小野轉回身來,鋪開被子,示意金花躺下來。
“那師父去哪兒休息?”環顧房間,就這一張牀。
“師父現在不困,你先睡吧。”
黃金花乖巧的躺了下來,這些天她一直跟着押送兵役的隊伍,人家住驛站,她卻只能睡在驛站一旁的草地裡。有的驛站旁邊連草地都沒有,大冬天的她就只能蜷縮在牆角。現在躺在溫暖的被窩裡,有種久違的幸福感,頭一沾枕頭,兩個眼皮便開始打架了。
“師父,孟伯母的傷怎麼樣了?”金花強撐開眼皮,又問道。
程小野心頭一滯。
江氏已經去世了,兩個孩子都還不知道。
“她沒事,師父離開時,她正在家養傷。”程小野臉上帶着極力掩飾的難過,將被角幫往她身下掖了掖,“快點閉上眼睛睡覺,否則師父生氣了。”
“嗯。”金花聽話的閉上眼睛。
這一覺,她睡得特別踏實。
等她睡着後,程小野與百里玉衍又回了一趟軍營。這次安置新兵的營房,由重兵把守,嚴密的連一絲風都透不進去。程小野功夫不行,百里玉衍讓她藏身在遠處房頂,自己幾個凌空踏步飛身到營房頂上,揭開磚瓦向裡看。黑燈瞎火的,沒有找到孟荼的身影。
“怎麼樣?孟荼在不在裡面?”他回來時,程小野小聲問道。
百里玉衍搖頭,“三個營房,都不在。”
“難道真如金花所言,他逃出軍營了?”可是出了軍營,慶州城這麼大,他身上沒有路引,出不了城,又能躲到哪兒去呢?
此時的孟荼,被抓他回來的士兵帶回了房中。
“好你個臭小子,敢跑,害得老子追着你跑了好幾里路,腳都快累斷了,你好好給老子捏捏腳。”說着,他腳上一個用力,踢到了孟荼身上。
孟荼被他踢得一個趔趄,蹲坐到了地上。
“起來,繼續給老子捏腳。”他呵斥道。
孟荼沉寂的眼底閃過一道寒芒,從地上爬起來,弱小的雙手又握住了他搭在桌案上的腳,給順從的給他捏着腳。
娘曾經說過,要學會忍耐,他現在沒有實力與他對抗,必須要忍耐。
斂下眼底的冷肅,孟荼乖順的蹲在他面前,幫他揉腳,捶腿,心中卻堅信着一信念,要活着出去,只有活着出去,才能回去見到孃親。
連續幾日,程小野與百里玉衍白日在慶州城內找,晚上夜探軍營,卻始終找不到孟荼的下落。
“你說他會不會已經出城了?”程小野禁不住懷疑。
“娘子覺得現在慶州城的防範,與當日金陵相比如何?”
“有過之而無不及。”慶州戰事緊張,爲防止有外人混入,城門終日緊閉。偶爾不多的放行時辰,對於進出人員的盤查也是非常嚴密,沒有路引,基本沒有任何可能通過。
“那便是了,孟荼一個孩子,不可能從城門之外其它任何地方出去。而且從城門走,他根本出不去。”
“那會不會他出城因爲沒有路引被抓?”
“娘子莫要自己嚇自己。”百里玉衍冷傲孤清的臉上看不出情緒,“一會爲夫再出去看看,到了午時你與金花吃飯,不用等爲夫了。”
“也好,辛苦你了。”
百里玉衍閃着碎光的眸凝向程小野,“娘子近日臉色不太好,不是生病了吧?”說着,他便伸手想幫她把把脈。
程小野不動聲色的將放在桌上的手抽回來,“金花一會該回來了,被她看到不好。”
百里玉衍脣角勾起一抹淺笑,不知爲何,他總覺得最近她家娘子態度有些奇怪。有時明明看到她在笑,卻絲毫感覺不到往日的溫存。
“她可能已經在懷疑我的身份了。”與月恆在慶州的錢莊見面,百里玉衍直言道:“我想告訴她了。”
他最近心中老是發虛,總覺得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似的,尤其是面對程小野看似溫婉的笑容時,他一陣陣的覺得心底發寒。
以前見她笑,或乖張,或僞善,卻從不似這般溫婉,好像這笑並不是出自本意的。
他害怕了,怕這樣不真實的程小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