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個有情有義的女子。”北宮玉麟的聲音譏諷而冷漠,“北宮雪,爲了百里玉衍你可以不顧自己的性命,難道你連兒子的命都不要了嗎?”
他緩步走近,陰冷的眸光,蛇一樣纏繞在她身上。
北宮雪笑得坦然,“孰輕孰重,我心中自有評判,無需北宮皇陛下多言。”
“好一個心中自有評判,朕就讓你嚐嚐骨肉分離的滋味。”北宮玉麟聲音倏的一戾,揚手間,一道凜冽勁風席捲整個房間,“啪”的一聲,房門關上了。
看着步步靠近的紅色身影,北宮雪不經意的收緊手臂,抱緊了懷中的兒子。
雖然她早在讓北宮玉麟放走殘月等人時,就做足了心理建設,也明白等待她們母子的將會是什麼。可當危險真正靠近時,她還是發現心中那些堡壘是那麼的不堪一擊。
“害怕了?”北宮玉麟腳步又慢下來,脣色微揚,彷彿在看着一隻垂死掙扎的獵物。那眼神,得意中帶着分幾享受,“朕早就說過,若你老老實實聽提朕的話,朕保你母子平安,可你偏偏不肯。如今,朕只好遂了你的意,讓你知道,什麼叫做君命不可違!”
話音未落,他猛的一揚手,一股真氣襲向北宮雪胸口。
北宮雪來不及躲閃,猛然被擊中胸口,身體失衡狠狠撞到後方牆壁上,力道之大,震得房子抖落三層灰。
媽的,真疼!
北宮雪痛苦的悶哼,喉口涌上一股腥甜,她怕嚇到小星辰,硬是深吸一口氣將涌上來的血水吞了下去。
“壞蛋,不許打我孃親!”百里星辰在她懷中,怒氣衝衝的對着北宮玉麟喊!
“哦?”北宮玉麟汀住腳步,笑得令人心底發寒,“若我說不呢?”
“辰兒會保護孃親的!”百里星辰如墨星眸迸射出一道精芒,才兩歲多的孩子忽然變得勇猛無比,猛然掙脫北宮雪的懷抱,向北宮玉麟撲過來。
這是北宮雪始料未及的!
“辰兒,不要!”衣角從她的手中滑脫,再想阻止已經來不及了。
眼睜睜的,看着小星辰撲到北宮玉麟面前。
“叫你打我孃親,我要殺了你!”攥成拳頭的小手捶打在北宮玉麟身上,不疼不癢!
“你想殺我,恐怕這輩子沒機會了。”北宮玉麟戾了臉色,渾身上下瀰漫着駭人的殺氣。伸手,他揪着百里星辰衣襟,將他拎到與自己視線平衡的位置,“下輩子吧,記着早出生二十年!”手一鬆,就在小星辰向下掉落時,倏的張開五指,扣在了小星辰脖子上。
“北宮玉麟,你放開他。”北宮雪衝上來,卻被他空着的手遠遠攔在另一側。
“唔,孃親……”百里星辰臉漲得通紅,手腳不停撲騰着,像掉入水中的孩子,想抓住什麼,卻又什麼都抓不住。最終,嘴巴張了張,吐出幾個含混不清的字。
“北宮玉麟,你混蛋,你會後悔的!”北宮雪拼命廝打,卻怎麼也靠近不了小星辰。
慢慢地,小星辰掙扎的幅度越來越小,最後幾乎不掙扎了,只用自己烏溜溜的眼睛望着北宮雪。那雙眸子中,有痛苦,有不解,更多的是,對她的,深深的眷戀與不捨。
最終,小星辰無力的閉上了眼睛。
北宮雪心中一窒,淚水滾滾落下。
“辰兒,辰兒……”她輕聲喚着,而百里星辰卻彷彿沒聽到一樣,閉着眼睛,沒有絲毫反應。
“對不起,孃親沒能保護好你……”北宮雪喃喃的開口,鬆開了拉着北宮玉麟的手。她知道,以自己的力量,沒有辦法從北宮玉麟手中救下兒子。
更何況,她也沒打算活着離開。
“辰兒別怕,孃親很快就來陪你!”她抽了抽鼻子,用力吸了口氣。
這次,百里星辰好像聽懂了她的話,用力睜開眼睛看着她,因窒息而變得紫紅的臉上綻開一抹笑容。
嘴巴張了張,想說什麼最終還是沒說出口,手臂無力的落了下來。
就在他手臂墜落的一剎那,北宮雪心一沉,絕望的閉上了眼睛。
淚水潸然落下。
辰兒,等等孃親,孃親不會讓你一個人孤單的上路……就在她拿出藏好的匕首,與北宮玉麟同歸於盡時,門外響起一陣嘈雜,伴着越來越近的腳步聲。
“上官夫人,您不能進去!”是小芷焦急阻攔的聲音。
“讓開!”話音未落,忽然“砰”的一聲巨響,門被撞開,白玉蘭帶頭闖了進來。
小芷被推了個趔趄,跌進房中。
見到北宮玉麟,她匆忙翻身跪地,戰戰兢兢的解釋道:“奴婢參見陛下,上官夫人硬要闖進來,奴婢攔都攔不住,請陛下恕罪。”
白玉蘭被眼前的情景嚇了一跳,哪還顧得上什麼君臣之禮,下意識就衝上來,從他手中奪下百里星辰。
北宮玉麟還在忽然有人闖進來的震驚中,等反應過來時,上星辰已經落入白玉蘭懷中。
“辰兒,醒醒,辰兒。”白玉蘭拍打着他的小臉。
小星辰紫紅色的臉上,沒有半點反應。
北宮雪見狀,一個箭步撲過來,“把辰兒給我。”
她穿越前學過急救,懂得心臟復甦,希望現在還來得及。接過小星辰,她將他平放在地上,挑開他的眼瞼察看他的瞳孔。見瞳孔無異,立刻將雙手按壓在他胸口,做心臟復甦。
每按兩下胸口,她便口對口爲小星辰送氣。
北宮玉麟想過來阻止,被白玉蘭攔住。
連續幾次下來,小星辰臉終於恢復了由紅轉白。在他睜開眼睛的一剎那,北宮雪終於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抱着他小小的身子,失聲痛哭起來。
“孃親,疼……”小星辰眼淚汪汪,胖乎乎的小手指着自己脖子。
嬌嫩的脖子上,一片青紫掐痕。
北宮雪心疼得幾乎窒息,抱着他的手恨不能將他揉進骨子裡,“辰兒,是孃親不好,孃親沒能保護好你,讓你受苦了。”
北宮玉麟幾次想衝過去,均被白玉蘭拽住。
“上官夫人,你可知你自己在做什麼?”他終於失了耐心,對着白玉蘭低吼。
實際上,他現在並不想得罪上官侓一家。
“我自然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白玉蘭不怕他的威脅,徑自走到北宮雪身邊,將他們母子扶了起來,“雪兒,跟姨母離開這裡。”
轉身,還沒走幾步,北宮玉麟已經攔了上來,“你可以走,他們不可以。”
言外之意,他是不會放過北宮雪母子的。
“若我執意帶他們走呢?”白玉蘭迎着北宮玉麟的目光,情緒複雜。她沒想到這個兒子走到現在,竟會變得如此不近人情。
甚直是暴戾、狠絕,爲達目標不擇手段。
“你現在離開,朕當今日之事沒有發生,日後也不會爲難上官卿家。若是敬酒不吃吃罰酒,就不要怪朕翻臉無情,不念多年來的君臣之情!”北宮玉麟一雙眸子死死的盯着白玉蘭。
白玉蘭也不示弱,出口便是咄咄逼人的語氣:“今日我來救他們,是不想看你鑄成大錯,你要是還有半分良知,就放他們離開!”
“良知?”北宮玉麟鼻孔哼出一個單音,“做大事者不拘小節,朕想要一統天下,自然要有非常人能用的手段。你身爲臣婦,不思如何侍奉夫君爲國效力,反倒跑到宮中搗亂,攪擾朕的計劃,該當何罪?”
“此事與姨母無關,你別爲難她。”北宮雪怕他再下殺手,忙繞到了白玉蘭面前。扭過頭,她對着白玉蘭說道:“此事有雪兒一人承擔就夠了,姨母還是請回吧,若是連累到上官一家,北宮雪縱萬死也難辭其咎。”
“你是我唯一的外甥女,我不會見死不救!”白玉蘭一把將北宮雪母子又拉到了身後。
“好一對母女情深。”北宮玉麟冷笑,冰冷的脣角挑出譏誚的弧度,“既然如此,朕就成全你們!來人,白玉蘭忤逆聖意,意圖謀反,給我拖出去,杖斃!”
殿外走進來幾名太監,拖着白玉蘭就要往外走。
“北宮玉麟,你不可以動她!”北宮雪攔在白玉蘭前面,對着北宮玉麟怒吼,“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是從哪兒來的?究竟知道不知道,自己的母親是誰!”
聞言,北宮玉麟愣住。
他的生母是誰,他的確不知道。
印象裡,從記事開始,他便跟在皇后身邊長大。衆人都當他是先帝的嫡長子,可是他心中清楚,他的生母並非皇后。年幼無知時,他還曾問過皇后自己的生母是誰,不想竟換來一頓嚴厲的懲罰。自那次之後,他記住了,生母二字,是皇后的禁忌,他不可以提。
等他長大後,曾悄悄調查過,可不知爲何,二十年前的記錄全部空白,查不到任何線索。
最後,他只能放棄。
“你說什麼?”黑眸眯出一條危險的視線。
“我說,”北宮雪一字一頓,字字如刀,“如果你不怕揹負萬代罵名,不怕被世人罵你兇殘成性,殘害生母,你就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