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氏乾涸的嘴巴一張一翕,艱難的說着什麼。
程小野將耳朵貼到她的嘴巴邊,才聽到她斷斷續續的聲音,一遍又一遍的重複着:“救,救救小荼。”
程小野擡起頭,用力抹掉臉上的淚花,對着她笑道:“大嫂,你放心,小荼也是我兒子,我一定會救他出來,不管前面有多危險,我都不會丟下他不管。”
江氏聞言,黯淡的眸中們過一絲平靜。
這些天,她強咬着一口氣撐着,就是爲了等程小野回來。她保護不了自己的兒子,可是她相信程小野可以,她相信程小野可以將小荼救回來,也可以給他更好的生活。
如此,她回來了,她可以放心的走了。
程小野只覺得手心一空,江氏的從手她從手中脫落,重重的摔在了被子上。
“大嫂!”程小野失聲叫道,叫了幾聲沒有反映,程小野慌亂的轉過身,撲到大夫身邊,“大夫,您快過來救救她,她還很年輕,她不該死啊,大夫你過來救救她,花多少錢都沒關係,只要救活她就行!”
大夫一個勁的直搖頭,程小野見拉他不動,倏的想起百里玉衍也懂得醫術。
當初蘇晴兒中毒都快死了,都是他救過來的,她立刻又撲到百里玉衍身邊,“相公,你醫術都他們都好對不對,你救救孟家大嫂吧,她不能就這麼死了,她要是這樣死了,等孟荼回來,我該如何向他交待啊?相公,你救救孟家大嫂吧,娘子求你了好不好。”
她在他面前哭的不能自己。
竟然讓她如此傷心,百里玉衍心中狠狠記了皇甫景一筆,長臂一伸將她攬進懷中,安慰道:“娘子,人死不能復生,江氏一事,再難過也於事無補,當務之急是將孟荼救出來。”
“對。”被他一提醒,程小野猛的驚醒了,“現在還不是哭的時候,我要把小荼救回來。”
說着,她跌跌撞撞的便要出門。
百里玉衍再次攔住她,“你先聽聽晴兒姑娘他們所言,問清楚當時究竟發生了什麼,我們再行動,去救人也不遲。”
事情已經發生了,現場着急了於事無補,他們至少應該瞭解事情的來龍去脈。
方纔程小野察看江氏身上傷口時,他遠遠的看了一眼。從傷口的**情況來判斷,事情至少發生了五日之前。前方軍事吃緊,強行徵兵都是有期限的,他們連孩子都不放過,只能說明期限馬上就到了,他們沒有時間再仔細甄選。
那麼五日的時間,很有可能孟荼已經被送往戰場了。
程小野此時腦子裡一片混亂,基本處在無法獨立思考的狀態,除了腦海中不停徘徊的,一定要將孟荼救出來這個念頭,再無其它。聽百里玉衍這麼說,她便回過身來,向蘇晴兒問道,“晴兒,當時究竟發生了什麼?”
蘇晴兒伏在江氏身旁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暗影聽到程小野問話,忙過去將她扶了起來。
“晴兒姐,你先別哭了,我們還是先商量一下,如何將孟荼救回來吧。”暗影不同於蘇晴兒與程小野,她們的世界太明亮,當面身邊的人死去時,難免傷心痛苦。可她是見慣了生死的人,雖然江氏的慘狀讓她震動,卻不會讓她亂了方寸。
蘇晴兒邊抽搭着來到程小野面前。
“晴兒,你好好想想,把當時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訴我。”
“事情要從十日前說起……”蘇晴兒抹了一把淚水,開始回想這些天發生的事情。
十日前,縣衙忽然貼了張告示出來,朝廷開始強行徵募兵役。凡是年滿十五歲,四十歲以下,身體沒有殘疾的男丁,必須進入軍營服役,前去戰場。此次強行徵兵與以往不同,以往只是要求年齡,此次要求每家至少出一個人服兵役。
近來東祁與北宮一戰傳得沸沸揚揚,茶樓說書的先生還因爲戲說了一段東祁兵敗,被指惑亂民心,拉到菜市口砍了頭。
在這種當口下,誰也不願意讓自己家孩子去服兵役,所以能躲的躲,能逃的逃。
眼看着期限將近,卻遠遠無法湊夠徵兵任務的人數,梅縣縣令急了。他下令讓官兵強行闖入百姓家中搜查,一旦發現家中有符合條件的男丁,立馬抓走。
這樣抓了一批人,但還是不夠任務數,沒辦法,梅縣縣令再次下令,人不夠,便放寬條件,十歲以上的男丁,全部抓走充軍。
這下人們慌了。
孟荼也已經年滿十歲,爲了防止他外出發生意外,徵兵那幾日,江氏日日將他藏在家中,連學堂都不敢讓他去,好不容易熬過那幾日,聽說徵兵的人數湊齊了,纔敢讓他出屋,但也不敢走遠。
那日,黃金花不知爲何也沒有去上課,她閒不住,在漱芳齋又覺得無可做作,便去了江氏的生煎鋪子找孟荼玩兒。
就是這一去,惹出了事兒。
有鄰近的鋪子訂了生煎包,讓江氏給送過去。江氏囑咐孟荼與黃金花不要四處亂跑後,自己便出門去送外賣。結果黃金花耐不住性子,在鋪子裡玩了沒多久便呆不住了,非要拉着孟荼出去玩兒。
孟荼開始不肯,後來經不過她軟磨硬泡,心想母親只說不能走遠了,也沒說不能在附近玩,於是跟着黃金花出去了。他們出去後,正好遇到官兵送服兵役的隊伍。若是那隊伍中沒人出意外也就罷了,偏偏被強行抓來人的中有個生病的,突然就躺在地上不動了。
徵兵數目少了一個,好巧不巧的孟荼就送上門來了。
黃金花知道自己惹了禍,拼命的跑回生煎鋪子報信。江氏爲了救孟荼,被打得只剩下一口氣。等蘇晴兒帶人趕到的時候,孟荼已經被人帶走了,她只好把奄奄一息的江氏帶了回來。
“你是說,小荼已經被送走了?”程小野問道。
蘇晴兒點頭,沙啞的聲音滿是悲傷,“等我們找到孟家大嫂時,小荼就已經被官兵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