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一個激靈,伏在牀上養傷的北宮雪忽然醒了。
汗水大滴大滴的滾落下來,溼了衣背,沾到傷口上,疼得她急了呼吸。然而真正讓她感到慌亂的,不是背上的疼痛,而是心中的不安。
這不安,攪得她心神難寧。
“雪兒姐姐,你怎麼了?”菜菜聞言從門外跑了進來,緊跟在她身後的,還有孟荼。
孟荼抱着百里星辰,小心翼翼的問:“娘,是不是傷口又疼了,我去喊千叔叔來幫你換藥吧?”這些日子他都沒有去成王府,而是一心一意的在家照顧弟弟。
百里星辰掙扎着孟荼懷裡下來,晃晃悠悠的走到了北宮雪面前,小手摸着她臉上的汗,糯糯的聲音道:“娘流了好多汗,是不是熱啊?辰兒給你扇扇。”
兩隻小胖手當成扇子,在北宮雪臉前上下呼扇。
北宮雪攔下他的手,艱難的擠出一絲笑容,揉了揉他胖嘟嘟的臉,“娘沒事,去和哥哥玩吧。”
小奶包烏溜溜的眼睛望着她,明顯是不怎麼信任她的話。
“小荼,帶弟弟出去。”北宮雪擡頭向孟荼吩咐。
孟荼明白她這是有事情,上前抱起小奶包,寵溺的道:“孃親沒事,哥哥帶辰兒去院子裡摘蓮花好不好?”院子中那座石砌的花壇開了一朵睡蓮,騷包小星辰一直想摘它,可是哥哥不讓。
一聽能摘蓮花,小奶包的注意力瞬間被轉移,高高興興的跟着孟荼出去了。
見他們出了門,北宮雪不顧背上傷口疼痛,咬牙翻了個身,“菜菜,去幫我把千莊主找來,我有事情想拜託他。”話音未落,就見一道白色流光閃過眼前,千夙清逸灑脫的身影躍然眼中。
“雪兒姑娘找千某?”
優雅清逸的聲線響起,菜菜驚得眼珠子差點掉出來,嘴巴張得能塞下雞蛋。
北宮雪一怔,這傢伙是不是就住在自己房頂上?每次有什麼風吹草動總能那麼及時的出現。
看穿她的心思,千夙笑得別有一番深意,“姑娘不必多慮,千某今日是爲姑娘身上的傷而來,沒想到你要找我,就自作主張進來了。”
北宮雪也沒想計較這些,隨意一笑,“莊主,你可能進得了北宮的皇宮?”
他當初進出東祁皇宮如入無人之境,同樣是皇宮,同樣的守衛森嚴,東祁皇宮他進得了,那北宮皇宮也應該沒問題吧?
“雪兒姑娘是擔心影姑娘安全,讓千某前去打探?”
“不知莊主可願幫忙?”她也知道進出皇宮非比尋常,若是千夙不答應,也在情理之中。
“小事一樁,千某樂意幫忙。”
千夙答應這麼痛快,倒是出乎她的預料了,“還有一事,要麻煩莊主。”
“雪兒姑娘請講。”
“我與莊主同去。”
這下,千夙不同意了,瞳仁中的清輝慢慢轉涼,“雪兒姑娘,恕在下直言,你現在的身子走一步都難,進皇宮恐怕不太好辦。”言外之意,你就不要拖累我了。
“我不進去,我在皇宮外等你!”她着急的解釋。
離着皇宮近一些,她心中總覺得會踏實些,萬一小影有什麼事情,她可以第一時間得到消息。
清冽的眸子望着那張倔強昂起的小臉,最終化成一聲無奈的嘆息,“你想好了,若是扯開傷口,可是比新傷好的還慢。”
“我知道。”
“雪兒姐姐,要不我替你去吧?”菜菜站在一旁,眉頭擰起了疙瘩。
北宮雪堅定的搖頭,“你在家看好小荼與辰兒,我只要等到小影平安的消息,就回來。”她期待的目光望向千夙,“莊主,麻煩你了。”
千夙沒再說話,默默的走上前,雙手剛伸出來就被北宮雪駕住,“你做什麼?”
他停住動作,清冷的臉不辨喜怒。片刻後,寡薄的脣角輕扯,口中吐出溢出個字:“抱你。”嫌棄,又有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疼惜。
優雅清逸的聲線在耳邊迴盪,北宮雪翦眸圓睜。
他說抱她,如此直白!不敢置信的瞪着他,直到身子一輕,撞進了一個清涼的懷抱。
身子搖晃扯動傷口,疼得她狠吸了一口涼氣。
淡雅的清香飄進鼻翼,讓她間生了剎那的恍惚。百里玉衍,他不論春夏秋冬,身上也是如此清涼,每次靠近,她都能嗅到他身上一股淡淡的雪蓮香。
心如擂鼓。
可是她知道,他不是他,他身上的味道,是一種淡雅的清香,與她熟悉的雪蓮香不同。
儘管如此,她還是紅的臉頰。
除了百里玉衍,她就只被一個男人這樣抱過。上次是在裕州,引來水源之後她跟着他去看百姓灌溉田地,結果被他以怕她沾了涼水爲由強行抱進懷中。
這次,又是如此。
“我可以下來自己走。”北宮雪掙扎着要下來。
“若不是怕影姑娘有危險,你當千某願意冒着被人打臉的危險抱你麼?”千夙清冽的眸落在北宮雪臉上,看得她臉“騰”一下紅到了耳根。
上次他突然抱起她,情急之下她一巴掌甩了過去。
這事他都還記得……
“千某此生,就被一個女人打過。”換成別的女人,哭着喊着求他抱還來不及,誰跟她似的,上來就是一巴掌,打得他到現在都記憶猶新。
北宮雪心虛的垂下腦袋不看他。
相對無言,他抱着她出了小院。院馬口停着一輛馬車,像是提前爲她準備好的。他抱着她上去,卻依舊把她困在懷中。
“馬車顛簸,怕你傷口裂開。”他這麼說。
北宮雪無語,卻也沒有拒絕。
不知爲何,在她懷中,她總覺得像百里玉衍在抱着她。
一路無語,馬車向皇宮的駛去。
宮中,北宮懷柔剛前腳剛了正陽宮,便被身後傳來的呼救聲拽住了腳步。
張鬆敏感的認出,那個拼盡全力推倒屏風,自己又摔倒了的女子,正是應該在比賽場上的北宮雪。他心中一驚,卻有心幫鳳千雪遮掩,“老奴聽說牡丹園的花開了,皇上每年這個時候都會去看,要不趁着今天微風不燥,過去賞賞花,聽聽曲?”
北宮懷柔知道張鬆的心思,這次卻沒領他的情,伸手將他撥到一旁。
鳳千雪臉色不大好看,剜了屏風後面的暗衛一眼,幾個男人連個受了傷的女人都按不住,飯桶!
那幾名暗衛知道自己辦事不利,撲通跪到了地上。
“皇后,這就你口中所說的野貓麼?”北宮懷柔語氣中已有警告。要是他沒看錯,那個伏在地上的女子,便是來參加比賽的北宮雪。上次皇后就苦苦相逼,不想這次,竟到了如此地步。
鳳千雪福身,還未開口,最前面的暗衛搶先開口道:“回稟皇上,此女闖入正陽宮,圖謀不軌,卑職等人遣她離開,不想她執意不從,反倒是和卑職等人打了起來,險些傷了娘娘。皇上突然駕到她才停住了手,娘娘慈悲,想保她性命,才隱瞞皇上,請皇上明察。”
明明是殺人,卻被說成了救人,北宮懷柔陰冷的眸掃向鳳千雪。
鳳千雪低頭,卻是不卑不亢。
“請皇上明察。”正陽宮十幾名太監宮女齊齊跪下來表忠心。
北宮懷柔臉色幾乎陰出來水來,他要是信他們的話,他就是傻!
地上那女人被打得奄奄一息,他們卻告訴他是她強闖正陽宮,他們是自衛。試問什麼人敢在光天化日之下闖進皇宮,被人發現還不趕緊跑的?
肺氣炸了,卻拿她無可奈何!
北宮懷柔磨牙,往殿中掃了一眼,又在心中對鳳家記上了濃墨重彩的一筆,“皇后,這誤闖進你宮中的女子,你可仔細看過麼?”
誤闖與強闖,又不同。
強闖宮中是死罪,誤闖就有很多種解釋方法了。
聰明如鳳千雪,自然明白北宮懷柔的意思,她沉穩如初,緩聲道:“她闖進來之時臣妾正在寢殿休息,並未見過她的面容。”
“如此,那皇后現在看看,可認得她麼?”
鳳千雪故作不知的向北宮雪望了過去,輕掃一眼,繼而回答道:“臣妾不認得她。”
“皇后不認得她,朕倒是記得。”北宮懷柔輕嗤道:“她在上次的首飾設計大賽中,被人偷換了畫稿,皇后還當場審問,這麼快便忘了麼?”
“後宮事務繁雜,臣妾每日要處理的事情很多,一個民女,臣妾記不住不足爲過吧?”
鳳千雪望向北宮懷柔,四目相對,一個看似平靜,實則心中無比慌張。一個怒火翻涌,卻是色厲內荏,拿對方毫無辦法。
半晌,北宮懷柔強壓下胸中怒火,聲音緩和了許多,“那皇后現在可認出她是認證了麼?”
鳳千雪不甘心的剜了暗影一眼,這小賤人早不出來晚不出來,偏偏皇上要走的時候出來了!頭一低,委身道:“確是臣妾一時失察,才讓宮中侍衛誤傷了北宮姑娘,還請皇上降罪。”
“降罪就免了。”北宮懷柔沒好氣的一甩衣袖,“皇后既然知道傷錯了人,就放她離開吧。”
“臣妾明白,臣妾送走皇上,便送北宮姑娘離開。”
北宮懷柔目光復雜的望了暗影一眼,提步就走。
“恭送皇上。”鳳千雪帶頭伏身,眸中閃過一道不易察覺的寒芒。只要北宮懷柔一走,這正陽宮,就是她的天下,送不送北宮雪離開,那是她的權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