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羽亭城,縱隊議事殿內,唐寧背靠在石椅上,看上去十分狼狽,只見他髮髻散亂,面色蒼白,聯軍服飾被鮮血浸透,一條手臂齊根而斷,身上幾個血洞。
這幅模樣是他精心打扮的,只爲了脫離前線戰場,因此他裝出一副受了重傷的樣子來。
那條手臂自也是他親手砍斷的,牧北妖魔南下侵略北海和平原郡,必然又是一場曠日持久的戰爭,他若不趁此機會脫離聯軍,恐怕會錯過丁建陽所說古之遺蹟的時間,沒有比這更好的機會了。
只要以養傷的名義離開前線,他就能自由行動而不受聯軍約束和責罰。
“唐道友,你怎麼樣?沒事吧!怎麼會這樣?”外間腳步聲響起,朱貞神匆匆而入,見到他這幅模樣,神色凝重問道。
“在易元山脈附近,我們遭到牧北妖魔的伏擊,敵軍出動了至少七名煉虛修士以及數十名化神修士,我拼死突圍才勉強保住了一條性命,好不容易逃了回來”唐寧輕喘着氣道。
“得立刻向王前輩稟報此事,唐道友,你還能動彈嗎?咱們一道去彙報。”
“沒關係,我還死不了。郭前輩是否已經出發?”
“他們已通過傳送陣去了江月亭,咱們走吧!”朱貞伸過手來攙扶,唐寧擺了擺手示意不用,遂起身隨他出了石殿,來到傳音陣內,隨着法陣光芒大綻,耀眼的白光將兩人身形淹沒。
“這裡是風羽亭,我是第十縱隊長朱貞。”
很快,四周一個宏亮聲音響起:“朱前輩,您有何事?”
“我有十分緊急的要事,要與王景興前輩通話,請立刻通知王前輩。”
“朱前輩稍候。”話音落下便沒有了聲音,過了約莫盞茶時間,又一個低沉聲音響起:“朱貞,風羽亭有什麼要緊事稟奏?”
兩人都聽出這是王景興聲音,朱貞回道:“稟前輩,本部派出的援軍在易元山被敵軍伏擊,死傷慘重,目前只有唐寧道友受重傷逃了回來。”
“遭遇伏擊?怎麼回事?”
“唐道友就在這裡,還是由他直接向您稟報當時情況吧!”
唐寧接話道:“稟師叔,我和本部徐少華道友奉郭前輩之命率領本部一半修士前往江月亭途,剛經過易元山脈,敵軍突然殺出數十名精銳修士,總人數約莫有七八十人,最低都是化神修爲,光煉虛修士就有七人。”
“我們的風靈船很快就被摧毀,好在一開始他們並不知曉我和徐道友具體在哪艘風靈船上,因此並未形成合圍之勢,我和徐道友分散突圍,拼死才逃回江月亭。”
“徐道友目今生死不明,恐怕凶多吉少,我親眼見到敵軍一名煉虛後期修士向他逃竄方位追去,至於本部其他修士,目前還沒有一人回到風羽亭。”
沉默了幾息後,那邊話語再度傳來:“我知曉了,你們務必守住風羽亭的傳送陣,不能讓敵軍破壞掉,若是發現敵軍,立刻向我稟告。”
“是。”
耀眼的白光漸漸消失,兩人回到石殿,朱貞又向他追問了不少伏擊前後的細節,最後開口道:“唐道友,你既受了重傷,繼續呆在此地也無益處,不如就回雅濟城歇養吧!”
“好吧!你們也小心些,敵軍既能在半道伏擊我等,也有可能派遣精銳攻襲本部駐地。”
“有大陣守備,敵軍縱使派人來伏擊,一時三刻間也難以攻破此陣。我們有傳送陣相依託,隨時可以讓雅濟城派人過來支援,牧北妖魔想攻下此駐地,除非派大軍圍剿,否則僅靠一兩隻精銳隊伍肯定無濟於事。你不用擔心這裡,只管好好養傷,我送你去傳送陣,直接前往雅濟城。”
兩人來到傳送陣所在,由於傳送陣是獨立陣法,不能建立在其他大陣內。
豐羽亭的傳送陣就在縱隊駐地左側,派了一個聯隊兵力駐守,並有一名縱隊管事坐鎮。
“唐道友,你這是怎麼了?”室內,負責守備傳送陣的管事賀衍見到他這幅模樣,吃了一驚。
唐寧將遭受伏擊一事簡略說了一遍。
賀衍便立刻命人開啓傳送陣,唐寧走入其間,隨着周圍石柱符文涌動,耀眼光芒將他淹沒,下一刻,當光芒消散之後,他已出現在一個巨大廳殿內。
腳下是一個與風羽亭城一模一樣的傳送陣,周圍石柱光芒漸漸暗淡,一名肥頭大耳男子走了過來稽首道:“是唐道友吧!在下直屬縱隊江原。”
唐寧手中一翻,將身份令牌遞給了他,在使用傳送陣前,朱貞已經通過傳音陣和濟雅城這邊駐軍打了招呼。
修士通過傳送陣,必須保證兩邊的傳送陣都在正常運轉狀態下。
男子接過令牌,確認了身份,遞還給他:“唐道友怎麼弄成這幅模樣?”
“本部在支援前線時,遭到牧北妖魔伏擊,因而受了點傷。”
“我送道友出去。”
離了此間,旁邊就是軍團指揮部的駐地,唐寧打聽了王景興洞府處,徑直來到其府前,候不多時,一名弟子將他領入了內裡。
在待客廳坐了沒一會兒,王景興自外而入,他便起身躬身行禮:“弟子拜見王師叔。”
“不必多禮,坐吧!你這傷勢要緊嗎?”王景興徑至主位落座,擺手道。
“都是些外傷,不妨性命,歇養一段時間就好了。本部朱道友見弟子已受傷,留在風羽亭無益,便讓弟子回後方養傷。弟子通過傳送陣剛到達。”
“你部遭遇伏擊是怎麼一回事,細細說給我聽。”
“是。”唐寧又將此事從頭到尾複述了一遍。
“既然到了這裡,那就安心歇養吧!其他的事情不用管了,早日養好傷,再回聯軍效命。”
“是。”
“袁信。”王景興話音落下,外間男子大步而入,躬身行禮道:“師叔祖有何吩咐?”
“帶唐寧到養心殿休息。”
“是,唐師叔請。”
“弟子告辭。”唐寧起身而去,從始至終,他都沒有向人提起斬殺了敵軍一名煉虛中期修士的事兒。
蓋因他沒有任何可以證明此事的憑據,也就懶得去說了,以免節外生枝,惹出不必要麻煩。
兩人出了屋室,來到一座平矮的山峰,此乃軍團專爲聯軍受傷修士劃分的歇息之所,有專人照料傷員。
自此,他便在此安住了下來,一晃眼,兩個月時間眨眼便過。
這一日,他如常在室內修煉神遊決功法,外間傳來敲門聲響,他睜開雙目,打開屋門,一名男子面帶微笑自外而入,稽首行禮道:“唐前輩,軍團下了指令,要將前線所有傷員,送至華淵縣歇養,三日後午時出發,我奉命特來稟告您一聲。”
“好。”唐寧點了點頭:“對了,近期有第十縱隊的消息嗎?”
“晚輩沒有聽說貴部具體消息,只聽聞前些日子,聯軍在黃沙亭打了一場大勝,誅殺了不少敵軍,又重新奪回了江月亭,但也有傳聞說,牧北的後續大軍已經快到了。”
“你去吧!”唐寧不再言語,他心中唯一放不下的就是顧元雅。
其在第十縱隊直屬聯隊任職,也不知現在怎麼樣了,雖然擔心,他也沒有法子將其從前線抽調回來,一切只能聽天由命,這是其必須要面對的,在這種亂局下,他不可能庇護其一輩子。
“晚輩告退。”男子應聲而去。
三日後,唐寧和其他受傷修士一道乘坐上了聯軍運輸傷員的戰船,離了雅濟城,前往華淵縣。
………
月輪高掛,星光如雨,煙霧繚繞的江波上,一艘小船正順風緩緩而行。
船篷內,盤坐着一名長臉面白男子,只見他面色潮紅,全身被一團紫煙籠罩,不斷的膨脹收縮。
不知過了多久,男子霍然睜開雙目,周身繚繞的紫色煙霧盡數被他吸入體內。
而船頭亦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名男子,但見其身着青州聯軍服飾,一臉絡腮鬍,正是當年在東萊郡城外空間裂縫中失蹤的軍團管事何錦文。
“你終於來了。”船篷內男子瞥了他一眼,起身淡淡道:“看來你也遇到了麻煩。”
該男子僅有煉虛中期修爲,面對何錦文這名合體中期修士,卻是絲毫不懼,完全一副平起平坐的姿態。
“你這具身體也太差了吧!”何錦文負手而立。
“能用就行了,我原先的肉身已找不到了,這具身體將就着用吧!”
“以我們現在這樣的狀態,恐怕執行不了計劃。”
“沒關係,還有很多時間,我會很快將這具身體修爲提上。”男子望向渺茫江波和兩岸青山:“多少年了,重回故地,你看,多美的風景,多濃郁的生命氣息。很快就不復存在了,多看幾眼吧!”
何錦文冷冷道:“我們潛入到天啓界的人已經暴露,他們加快了進度。以我們現在的狀態,恐怕沒法搶在他們前頭完成計劃。若是讓天啓界搶先一步,我們就被動了。”
“那就讓天啓界先動手,待他們拼的兩敗俱傷,我們再坐收漁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