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大郎站在不遠處又看了一會,見雲朵發愁的時不時嘆氣,沒有想回家的意思,緩步走上前,“又在這裡做什麼?回頭吹了冷風,又要生病了。”
雲朵扭頭看聶大郎,問他,“欠的銀子是不是都還上了?”
聶大郎點頭。
雲朵又伸手摸摸湖水,還是很涼很冰,有些愁悶的站起來,“我們回家做飯吧!”都晌午了。
聶大郎應聲,和她一塊回家。
日頭很高,雲朵把被褥全部都晾曬出來,雖然兩給人都愛乾淨,雲朵還是發現被子上有髒的地方,下午沒有事兒,吃了晌午飯,拿上銀子,雲朵拉着聶大郎去了青陽鎮。
她準備扯些布,做成四件套,冬天裡不能經常拆洗被子,用被套裝起來,髒了只用洗被套枕套就行了。
看着各式各樣的花布,綢布等,雲朵滿目留戀,有了銀子,可以多買點。吊上窗簾,牆布,還有桌布等。那小屋雖然不錯,但不夠溫馨,也不舒適。
賣布的夥計看她想買,就極力的推薦,說這個好,那個好,讓雲朵多買,給便宜點。
雲朵搖搖頭,她都快走了,不折騰了。扯了兩套做四件套的布,付了錢出來。
今兒個不逢集,街上沒什麼人,賣東西的小攤也寥寥,雲朵左看看又看看,不知道要買啥東西,就問聶大郎,“你有啥想買的沒?”
聶大郎搖頭,目光深深看着她,他什麼都不想要。
雲朵正疑惑間,看到前面藥鋪門口的婦女,忙扯了扯聶大郎,“你看那是不是你大姑?”
聶大郎扭頭看,還真是聶貴芝。
聶貴芝也看到了兩人。
兩人迎上去,打了招呼。
聶貴芝看兩人買那麼多布,眉頭微蹙,“來買布做棉衣啊!”可也買的太多了,錢要省着點花。大郎還欠着那麼多外債。
雲朵笑着沒有解釋,給聶大郎使眼色。
聶大郎拿出錢袋子,“前兩天去縣城給人做魚,得了些賞錢,正好碰見大姑,就把錢直接給大姑吧!”
張氏和聶大貴零零碎碎的跟聶貴芝借了也有八百多文錢,都是給聶大郎抓藥了。
聶貴芝聽他還錢,心裡鬆口氣,她也是來給婆婆抓藥的,家裡錢卻不足了,“雖說得了些賞錢,你們也要花用,這大長的冬天纔開始,你們糧食又不多。”
“這次趕上那韓府的老夫人過壽,賞的多了些。大姑家也有病人要看病抓藥,就把錢拿着吧!別家的也都慢慢還上了。”聶大郎拿了個八分的銀錁子,另一串錢給聶貴芝。
聶貴芝聽着點頭,勸聶大郎,“銀子省着點花,你身子骨不好,天冷又容易犯病。家裡多買些糧食存着,不會沒吃的。”
聶大郎應聲,又說了幾句,聶貴芝去抓藥,聶大郎和雲朵買了些雞蛋,豆腐和圓白菜,芹菜等搭了牛車回家。
到家面已經發好了,雲朵忙剁了肉餡兒,又剁了一顆圓白菜,用鹽醃了下,把水分抓出來,調好餡兒。
扒出麪糰,揉好,擀皮兒,肉餡兒的加了豬皮凍,包成灌湯包。圓白菜的包成大餡兒包子。
包子剛出鍋,聶老漢過來了。他在清湖邊和聶老實幾個釣魚,他坐不住,遠遠看雲朵家煙囪冒煙,想着他們還有肉,指定又在做啥好吃的,就直接過來了。
聽是肉包子,聶老漢直接坐下,催促雲朵,“快點!快點!”
雲朵夾了一盤子灌湯包子放桌上,自己拿個圓白菜的吃。
晌午吃飯,到臨近傍晚,正是餓的時候,包子又小,又是鮮香多汁,聶老漢一口氣吃了七八個,還不滿足,看着剩下的幾個,“給我拿回去,明兒個吃。”這個包子還有肉汁,實在好吃的很。
“爺爺!就剩這幾個,我們還沒吃呢!”聶大郎剛只吃了一個灌湯包子,也是在吃圓白菜的。
“你們剛剛不是也吃了,想吃再做就是了。我都一把年紀了,還能吃多少東西?又成天吃不上一頓好的。”聶老漢不以爲意。
雲朵無語,把剩下的七個給他五個,“留兩個給我們吃。”
聶老漢不太滿意的皺皺眉,不過看五個和兩個一比,就算了,拿着包子打着嗝兒走了。
送走聶老漢,雲朵直接關上門,“誰叫也不開了。”
每次做點好吃的,聶老漢一過來就像洗劫一樣,結果忙活半天,她和聶大郎都吃不上。
聶大郎笑着摸摸她的頭,“剩下的兩個都給你吃。”
其實圓白菜的也好吃,她就是覺得走之前給聶大郎做幾頓好吃的,結果聶大郎卻沒吃上,把最後兩個灌湯包子拿過來,“我剛纔吃了不少,這兩個都給你!”
她拉着聶大郎坐下,示意他趕快吃。
看她黑白分明的大眼閃着希冀,聶大郎無奈的坐下,又拿起筷子,把最後的兩個灌湯包子吃了。
睡覺前,雲朵拿着扯的布在被子上比劃,跟聶大郎說怎樣做被套和枕套。
聶大郎就拿了剪刀出來,先比劃了,把布一片片的剪好,又疊放起來。
次一天起來,雲朵惦記着被套,又惦記着紅薯幹,範舉人家那邊估計也記着她去縣城裡幫人做魚的事兒,行動間就帶了些急切。
聶大郎眸光越發沉冷,把四件套的布片拿出來,按着雲朵之前說的開始縫四件套。
雲朵也穿了一根針,“你縫那頭,我縫這頭。這樣就快多了。”
她縫出來的針腳雖然勉強能看,但心裡有些急,又有些心不在焉,一個不小心就把針紮在了手上。
聶大郎捏着她的手指頭,黑着臉看她,“想什麼呢?針都扎到手上了。”
雲朵嘿嘿一笑,“我針線活兒不太好。”
聶大郎拿了紅薯幹,讓她坐在一旁吃着玩,自己縫那被套。
被套和枕套縫好,雲朵就拿了換下來的衣裳,拎着桶出去洗衣裳。
之前洗衣裳都是在井邊打了水洗,井裡的水,天越冷,洗着越溫。
這次聶大郎卻提議,“去湖邊洗吧!這被套太大,在盆裡拉不起來。”
雲朵一想也是,木盆不小,但被套扯不開,在湖裡就隨便漂洗了,還不用打水換水,就跟着聶大郎拿着被套衣裳到清湖邊來。
劉氏和幾個媳婦兒也在湖邊洗衣裳,之前都是早上洗,傍晚洗。現在天冷,家裡的活兒少,衆人都喜歡趕在晌午的時候,天不是很冷的時候洗。
看雲朵和聶大郎過來,村裡的幾個媳婦兒笑着招呼雲朵,挪出一個地兒,“這有石板墊着,在這邊洗吧!”
雲朵看是村裡很好說話的一個媳婦兒,就笑着叫了聲嫂子,端着木盆下來。
劉氏的眼神盯着雲朵盆裡的被套,口氣不善道,“你們又扯布做了新棉被?”
幾個媳婦兒也看到了,之前挪個地兒的媳婦兒看了眼劉氏,岔開話道,“這背面倒是好看,還是新的咋就拿出來洗了?洗多了掉色就不好看了。”
另一個也說,“這背面顏色太淺了,不耐髒呢!”
雲朵就笑着扯開被套解釋,“這不是背面,是被套。把被子套進去,蓋的時候弄髒了,不用拆洗被子,直接把被套脫下來洗乾淨,再套上。又幹淨又省事兒。你們也可以回去做一條套在被子上。”
幾個媳婦兒聽的稀奇,她們之前都沒有想到,過來扯着被套拉開,看一側有口,還有帶子可以繫上,裝一條被子正好,紛紛誇讚雲朵心思巧。
聶大郎下來扶了雲朵一下,“這石板不穩,你小心點,仔細掉進去了。”
幾個媳婦兒又笑着說聶大郎對雲朵好,不過她們雖然覺得聶大郎可憐,但也羨慕他的好運氣。大膽的借了銀子買下雲朵,結果雲朵是個會掙錢的,不僅幫他掙錢還了債,還得一個這麼標誌能幹的媳婦兒。
被無視的劉氏看的心裡直冒火,想噎雲朵幾句,奈何那幾個媳婦兒嗓門不笑,一直說說笑笑的。
雲朵那被套本來就是新的,衣裳穿的也不是太髒,很快就洗完了。
幾個媳婦兒還跟雲朵說,她們也想回去做被套,省的髒被子,有不會的來問雲朵。
雲朵讓她們儘管做,把洗好的衣裳裝進桶裡。
聶大郎拎着桶,拉她上去,臨走還跟劉氏打招呼,“那邊不好洗,二嬸要換到這邊洗嗎?”
甘氏氣惱劉氏,所以把衣裳都拿出來讓劉氏洗,她又一心嫉恨雲朵和聶大郎,纔剛洗了一半。她剛纔來時,那地方已經被人佔了,這會看聶大郎叫她,怒哼一聲,“用得着你好心!?你要真好心,就不會關門發財吃獨食了。”
雲朵眼裡閃過厭煩,這死婆娘真是欠叫教訓!
不過劉氏還是挪到這邊來了。
另兩個媳婦兒見她過來,忙把衣裳漂洗乾淨,也拾掇了走人。
劉氏自己佔了一塊石板,把木桶和木盆都擺在身旁佔着空,在水裡哧啦哧啦搓洗。
聶大郎拎着桶,和雲朵並肩往回走。
剛走了不遠,就聽見一聲驚叫,緊接着就是撲通一聲,有什麼掉進水裡了。
雲朵一驚,急忙扭頭看,“什麼東西?”
聶大郎看了眼,也驚訝道,“有人掉水裡了!”
幾個洗衣裳的,還有旁邊沒洗完的,不遠處釣魚的,都驚了,有人大喊一聲,“有人落水了!有人落水了!”
雲朵忙端着木盆跑過去。
聶大郎緊跟在後。
“掉進去的聶二貴他媳婦兒!”之前沒走遠的媳婦兒就看着聶大郎和雲朵道,“她看樣不會游水,快找人救她吧!”
“我也不會游水……”聶大郎似是驚慌道。
雲朵張着嘴看聶大郎,不會游水!?她那次跳湖裡,聶大郎以爲她要自殺,跳進湖裡救她。看着是遊的不好,但游水是肯定會的。他那會身子不好,大病初癒,是沒力氣。要不然她當時就能穿回家,也不會滯留到現在了。
現在劉氏掉水裡了,他竟然說他不會水。
他不禁‘不會水’還不喊人,站在岸上着急的看着在水裡撲騰的劉氏,一副不知道該怎麼辦的樣子。
劉氏本來吃的胖,洗衣裳的地方水雖然不深,但往裡面就深了,她滑倒水裡,受了驚嚇,就死命的掙扎,叫喊救命,撲騰着就撲騰到深水區了。
雲朵看她快沒力氣了,遂大喊,“快來人啊!救命啊!救命啊!我二嬸掉水裡了!快來救命啊!”
會水的人倒是有,只是掉水裡的是劉氏,是個婦人,幾個男子遠遠的趕過來,卻是不好下去救她。有人遞出去個長棍,喊着讓劉氏抓住,拉她上來。
雲朵想跑回去叫聶二貴來,聶大郎一把拉住了。雲朵看他神色,也沒有多想,正好看到聶四郎在遠處,高聲叫喊他,“快去叫你爹來,你年紀掉水裡了!”劉氏就算再惡毒,也是一條人命,沒有殺人放火。淹了這一會也算教訓了,真死了就不好了。這清湖不少人洗衣裳釣魚,死這裡個人更不好。
聶四郎嚇的臉色都白了,一陣風的跑過來,看水裡撲騰的到底是不是他娘。
聶大郎斥道,“還不快去叫二叔來救人!再磨蹭你娘要淹死了!”
聶四郎也顧不上被他看不起的聶大郎呵斥,把腿就往家跑。
聶二貴正在家裡睡覺,被他喊醒,也驚了一跳。甘氏和聶大貴,聶三貴一干人都跑出來。
劉氏已經喝了幾口水,快撲騰不動沉下去了。
聶二貴一口氣跑過來,看人就露半個頭,急忙跳進去,一個猛子扎過去,抓着劉氏往岸邊託。
劉氏胖他瘦,又是在水裡,劉氏抓到救命稻草,就死死的勒住聶二貴,讓他有力氣也施展不開,棉衣沾了水,也沉的像穿了個鎧甲一樣。
聶大貴看的也要跳進去救人。
聶大郎伸手拉了下,“二郎還不下去救人!”
聶二郎陰着眼看了他兩眼,脫下棉襖,也跳進去。
父子兩個合力,這才把劉氏託到岸邊。
幾個人幫着忙,把劉氏拉出來,又把聶二貴和聶二郎拉上岸。
劉氏的夾襖和棉褲全都溼透了,被按着趴在石頭上吐了水,癱躺在地上,一副劫後餘生的樣子。
聶二貴和聶二郎都凍的臉色發白,瑟瑟發抖。劉氏更甚,不僅臉色慘白,嘴脣也發紫,呼出來的氣都冒着白煙。
甘氏忙招呼張氏又請幾個媳婦兒幫忙擡劉氏回家。
只是她那麼沉,誰擡得動她,有人推了個板車過來,算是把劉氏拉回了家。
雲朵看着地上的一片水跡,又看看波光粼粼的湖邊,想到劉氏三個人凍成狗的樣子,感同身受般的抖了抖身子。這初冬的水,冰涼冰涼的,進去洗個澡,實在太酸爽了!
聶大郎眼裡閃過一絲笑意,催促她,“趕緊回去把衣裳晾起來,我們去看看。”
“哦哦!”雲朵點頭應聲,忙把被套衣裳拿會小院,曬起來,鎖上遠門,倆人直奔聶家老宅。
村裡都在議論劉氏落水的事兒,有人說她吃的太肥,身子太沉,擺衣裳的時候掉進去的。有人說她腳下滑沒蹲穩掉進去的,竟然還有人把之前裡面淹死過人的事兒搬出來,說裡面有不乾淨的東西。
劉氏算是嚇着了,又凍的不行,衣裳脫光,臥在被窩裡,圍了三條被子,下面燒了炕。
張氏和聶梅燒了一大鍋熱水,聶二貴和聶二郎,都等着泡熱水澡。
小爐子上甘氏熬了薑湯。
劉氏看到雲朵和聶大郎過來,就恨的咬牙,哆嗦着的嘴罵聶大郎,“該死的喪門星!你叫我過去那邊洗,就是叫我掉進水裡的!”
一圈子人都愣了。
雲朵好笑道,“二嬸這邏輯還真奇特!那個地方洗衣裳最舒適,之前我們也是被人讓了地方去那裡洗,看你一個人在一個小側邊洗,纔好心問你過去。你自己掉進水裡,倒怨怪我們來了!你旁邊還有別的人,人家都沒掉進去。”
之前在那洗的有好幾個人,劉氏去的時候,她佔了大片地方,不遠的旁邊也還有一個在洗衣裳的,她是親眼看見劉氏滑倒摔進去的,已經在外面跟人說起來,“還是吃的太肥了,蹲都蹲不穩,這才掉水裡了。”
一個婆子接上話,“家裡日子過好了,那能不吃肥!”
然後就說起雲朵和聶大郎送點心送肉的事兒,還有人見聶老漢包着幾個白麪包子從聶大郎和雲朵家出來回聶家老宅。
甘氏沉着臉過來,“你自己不中用,啥事兒就怪別人!?有事兒就往別人身上推!?誰還跟搭理你!”
劉氏陰着臉,就認爲是聶大郎和雲朵故意的。她看了眼一旁溼透的棉衣棉褲,要不然,哪能弄來一身新棉衣!?硬的不行,她覺得來軟的,咧着嘴帶着哭腔,“要不是他們非叫我過去,我能掉進水裡,差點淹死?他們之前都沒掉進去,他們走後我就掉進去了,不是他們,還能是誰?我洗了多少回衣裳,都沒掉進水裡過。現在我差點把命丟了,一身棉衣也全浸了水。不是他們推我的,也跟他們脫不了關係,他們得賠禮道歉,賠我兩套新棉衣!”
自己掉水裡硬賴他們頭上就算了,還想讓他們賠禮道歉,再賠兩套新棉衣。雲朵噗嗤一聲笑了,“其實二嬸就是想找個由頭跟我們要兩套新棉衣吧?”
本來想過來看看的幾個人也都面露嘲笑鄙視。
楊土根媳婦哎呦一聲,“二郎他娘這找人要衣裳應該找自家兒媳婦啊!你直接在外面一吆喝,你這個婆婆沒有新棉衣了,那兒媳婦指不定就做好一套新棉衣送來了!”說着呵呵呵的直笑。
甘氏老臉發紅,覺得劉氏越來越不要臉,越來越丟人現眼,也不管她了。
劉氏被嘲笑的又羞又惱恨,想胡攪蠻纏,聶二郎端了碗薑湯過來,冷着臉看劉氏。她呼吸一窒,想到跪在孫家人面前被點到臉上,雖然不甘心,還是強忍住了。但話沒少說,“要不是他們,我也不會掉水裡!”
聶大郎只是過來讓雲朵看一下,這會直接帶雲朵回去,“家裡還有活兒。”
也到了該做飯吃飯的時候,衆人也都散開回家了。
雲朵跟着聶大郎回到家,看被套還在滴水,就上去擰了擰,這樣乾的快些。不過晾了一會的被套再擰出來的水,比在清湖裡還冰涼。
看着凍的發紅的小手,再一想劉氏和聶二貴三個凍成那樣,她下意識的搖搖頭。湖水簡直太冷,和夏天裡沒法比,這可怎麼跳啊?
看她整個小臉都皺到一塊了,一副很愁很愁的樣子,聶大郎微微彎了彎嘴角,問她晌午想吃什麼飯。
雲朵看看日頭,搓搓小手,她想吃熱湯麪。想了下就道,“我去和麪,咱們晌午吃刀削麪。這個省事兒,不用再擀麪條。”
“好。”聶大郎看她去和麪,摘了把芹菜,炒了兩個雞蛋,把芹菜一塊炒了炒,剷出來,添上水燒鍋。
水燒開,雲朵拿着面劑子,一手拿着刀,動作靈活迅速的削起面片。
一條條面片飄似的進了鍋裡,很快浸入水中。
她削的快,不時就把面劑子削的只剩下一點,又捏成面片下鍋裡。
等面滾一次鍋,把炒好的菜也放進去,再滾兩次,就舀飯吃飯了。
下午倆人又打了水,開始煮紅薯做紅薯幹。
雲朵一邊忙活,時不時吃一口,甜絲絲的紅薯不管生的還是煮熟的,都甜軟糯口。被熱氣燻蒸了一下午,雲朵暫時忘記了清湖水的冰涼。
晚上被套曬乾了,倆人伸着把被子裝進去,四個角縫住,中間在行鍼走兩行,省的被子會來回跑,窩一疙瘩不暖和。
睡在被窩裡,新曬過的被套一股淡淡的皁角香,混着陽光的味道。炕也是熱的,雲朵舒服的翻個身。翻完身,她心裡又發愁起來。她不能總在這待着啊!總得回家的啊!
聶大郎脫了衣裳上炕,把被角掖好,隨口道,“清湖裡的水怕是不熱,那水底下更冰。明兒個老宅該請郎中了。”
雲朵小臉僵了僵,即便是夏天裡,湖底的水也是冰涼的,更何況現在已經初冬季節了。
聶大郎看她一眼,吹了燈。
不時,就傳來他綿長輕淺的呼吸。
雲朵嘆口氣,抓了抓頭髮,糾結着糾結着,就糾結睡着了。
聶大郎睜開眼,輕輕的把她摟在懷裡,摩挲着她柔軟的頭髮,下巴貼在她的額頭上。
睡到半夜的雲朵做起了惡夢,她把所有‘後事’都安排好,悄悄來到清湖邊上,準備跳進去回家,湖邊上升起了一層白霧。白霧迅速瀰漫開來,很快就看不清周圍的山色。她蹲下摸了下水,不是很冰,還有些溫熱,心中欣喜。
想着馬上就能回家了,就能見到老爸和外公外婆了,雲朵縱身跳進去。只是剛跳水裡,那清湖裡的水比通天河還驚異,一下子就凍成了冰。她在水裡被凍成了冰棍,並且越來越厚,幾乎都要成凍成冰山了。
很快,整個清湖都凍成了一塊冰,她被困在冰山裡動不了,喊不出,有窒息的感覺,卻一直沒法死。雲朵害怕了,她覺得自己不光身子被凍成了冰,甚至清晰的感覺到,五臟六腑都被凍成了冰塊,她的靈魂也成冰的。
徹骨的冰冷讓她想逃,想要喊,卻連動一下都沒法動。
聶大郎愣愣的看着死死抱住自己的雲朵,她整個人半壓在他身上,手腳並用,像是用了全部力氣一樣,死死的抱緊他,胳膊還在收緊。
聽她呼吸不穩,像是透不過氣一樣,聶大郎掙了下,動不了,伸出胳膊,摸到火摺子吹亮,點了一旁桌子上的油燈。
雲朵小臉發白,幾乎埋在他懷裡,怪不得透不過氣,眉頭緊緊的擰在一起,面露痛苦。
又做噩夢了!
聶大郎忙叫她,“雲朵!雲朵醒醒!快醒醒!”
冰塊裡的雲朵聽到岸上聶大郎叫她的聲音,想回應卻是張不開嘴。她想大喊,叫聶大郎快來救她。她被凍住了!
聶大郎見叫不醒,知道她迷障了,提高聲音叫她,一邊叫,一邊慌,“雲朵快醒醒!你在做夢!快醒醒!”
依舊叫不醒。
聶大郎心下着急,伸手夠了牆上的針,看着她白嫩纖細的小手,皺着眉,捏住她的手指,拿針紮上去。
“啊……好疼啊……”雲朵啊一聲叫出來。
醒過來了。
聶大郎鬆口氣,看蔥白的手指上一個明晃晃的血珠子,拿了她的手含在嘴裡。
雲朵還有些懵,左右四周看了看,不是清湖裡,也沒有被凍成冰塊,那她就是在做夢了。她就說,怎麼可能會被凍成冰了。就算有她這樣的穿越人,這世界明顯不是玄幻,又沒妖怪,清湖咋可能一下子凍成了冰湖。
回過神,看她整個人窩在聶大郎的懷裡,死死的抱着他,一隻手被他握着,手指被他含着,她愣了。
聶大郎吸了下,看看上面的針眼,又冒出血來,又含了一下。
指尖滿是溫柔的觸感,癢癢的,像羽毛在撥動一樣,雲朵忙收回手。
聶大郎又把她的捉住,“我看看還流血不。”
雲朵小臉發紅,“怎…怎麼會流血。”
“我扎的。”聶大郎看她手指不在流血,鬆開她,把針又放回原處。
“啊?爲啥扎我?”難道聶大郎有虐待傾向?雲朵睜大了眼,看看手指頭上的針眼又看看聶大郎。
聶大郎無奈的摸摸她的額頭,出了滿額頭的汗,“你被夢魘着了,怎麼都叫不醒。”
雲朵一驚,忙道,“聶大郎!我夢見我凍成了冰!清湖全都結冰了!”
聶大郎眸光閃了閃,把她拉到懷裡,輕撫她的背,“不怕!不怕!都是噩夢!”
雲朵驚魂初定,又被他抱着安撫,想到剛剛自己死死摟着他,頓時小臉通紅的推開他,“……我,我已經不怕了。”
聶大郎拿了手巾給她擦汗,下炕拎了爐子上的茶,還是溫熱的,倒了一杯端過來,“怎麼會夢到清湖了?”
雲朵喝了一碗茶,“我也不知道。”她總不能說她要通過清湖穿越回家,看到劉氏落水凍成狗的樣子,她做夢被凍在了清湖裡。
聶大郎把她汗溼的頭髮撥開,“是不是白天見到二嬸掉水裡,才做了這樣的噩夢?”
雲朵連忙點頭。
“還要不要?”聶大郎接了她的空碗,見雲朵搖頭,把碗放回去,上了炕道,跟她道,“那清湖裡之前死過不少人,你既然做惡夢,以後少往那邊去。”
這話說的雲朵心顫了顫,小云朵就是投湖喪命的。
“只是噩夢,以後少去那邊就行了。”聶大郎扶着她的肩膀,讓她躺下。
雲朵想點頭來着,可是她要回家啊!見聶大郎看着她,就道,“我身上出了汗,我想換件衣裳。”
聶大郎又起來,把她的中衣找出來給他,轉過身去。
雲朵紅着臉脫了身上的中衣,忙換好,躺在被窩裡,“我換好了。”
聶大郎神色如常,吹了燈,也躺下,不過卻伸出手攬住她,“你靠着我睡,再做噩夢就喊我。”
“我……”雲朵想推開他,聶大郎只是讓她枕在他的胳膊上,靠着他,再沒有動作。聶大郎是爲了她不做噩夢,她這樣惡意的想聶大郎,太不厚道了。實在不好推拒,只能默認了。
看她乖順的模樣,聶大郎暗暗出了口氣,一手摟着她,一手輕輕的在她身上拍着,“快睡吧!”
雲朵黑線,她又不是小娃兒,聶大郎竟然拍着哄她睡覺。
不過聶大郎懷裡睡着還挺舒服的,不軟,也不硬,很清爽,溫暖。隨着他的輕拍,雲朵迷糊糊的閉上眼。
聶大郎一直有一下沒一下的輕拍着,幽黑的眸子沉散在黑夜裡。
次一天,雲朵從聶大郎臂彎裡醒來,睜開眼就見聶大郎清俊的面容就在眼前,他閉着眼,還在睡。微微蒼白的面色,淡淡的脣微微抿着,濃黑的眉,睫毛輕輕的彎着。
雲朵還是第一次比聶大郎醒來的早,見到他的睡顏。其實聶大郎是個很俊雅的人,他就是營養不良,又病的太久,纔會顯得特別清俊。
兩人離的那麼近,雲朵不敢輕易動作,怕吵醒了聶大郎。他輕淺綿長的呼吸着,手下的胸膛隨着起伏。給她一種安寧美好的恍惚感。
她目光雖然不灼熱,但一直盯着他打量,聶大郎也快有些受不住了,他動了動,似是要醒過來。
雲朵做賊心虛的忙閉上眼,裝睡。
睜開眼的聶大郎有些愕然。
閉上眼的雲朵卻心裡懊悔不已,天亮了,她本來就該醒了。裝睡個屁啊!她又沒幹啥事兒!
可是現在已經裝睡了,有了開頭,總不能沒有結尾吧!?
聶大郎盯着她的小臉看了會,無聲的笑起來。輕輕的把她的胳膊和腿移開,慢慢的抽出胳膊。
雲朵閉着眼睛,放軟身子,讓他挪的輕鬆。
聶大郎坐起來,又看她一眼,好心情的穿上衣裳起來。
感覺他輕手輕腳的打水洗漱,又刷鍋做飯,雲朵的內心糾結極了。她要裝睡到什麼醒來好呢?她平時都是什麼時候醒來的?聶大郎做飯的時候?做好飯被叫醒?還是現在就醒過來?
真是的!誰讓她裝睡啊!
聶大郎也不叫她,做好了飯,就在屋裡洗紅薯。
他紅薯洗了一大盆,雲朵終於裝睡不下去了,睜開眼來,“聶大郎你起的好早,你怎麼不喊我!”
聶大郎眉眼溢滿了笑,“你夜裡做噩夢,想着你要多睡一會,就沒叫你。”
雲朵打個哈欠,一副剛睜開眼睡醒的樣子,穿了衣裳下炕,去洗漱。
只是她雙眼清澈,根本沒有平時剛醒來時的迷濛。
聶大郎也不點破,舀了飯。
發麪餅子,炒豆腐豆芽,喝的是小米粥。
雲朵不自在的拿着餅子坐下,“還有這好些紅薯,我們趕緊把紅薯幹做出來吧!”
聶大郎點頭應好。
吃了飯,楊石頭來送水,看倆人又開始做紅薯幹,他忙道,“我剛打了兩捆柴,這就送來。”
等他把柴火鬆開,雲朵和聶大郎又忙活開。
聶蘭過來,不過沒叫開門,雲朵沒讓進院子,站在院門裡問她,“你有事兒?”
“你也不開門啊?”聶蘭不滿道。
“我們在忙,你要是玩,就去找別人吧!”雲朵不開門。
聶蘭抿了抿嘴,“二嬸病了,發燒不退。喊着是你和大哥害的她,要找你們拿藥錢呢!”
“她自己掉進去的,管我們啥事兒!”雲朵翻了個白眼兒,轉身回了屋。
聶蘭生氣的走了。
劉氏昨天被嘲笑了一通,甘氏也不管她,聽她病了,臨去賣魚錢丟了二十文錢在家。她心裡惱恨的不行,恨不得把雲朵和聶大郎拉出來打一頓。指使聶二貴去找雲朵拿藥錢,“就是他們害的我,不賠我棉衣,也要賠藥錢!”
聶二貴不去,昨兒個那小賤人都當衆說話,他要是去了要不來,被她喊上一通話,村裡人指不定咋嘲笑他。而且他見王忠不止一趟去找倆人,要是他們在王忠面前吹吹風,說自己的壞話,以後他在範舉人家就沒一點好臉,好處也沾不上了。
劉氏還病着,剛被罵一通,她不太有臉出去找雲朵要錢。就慫恿聶老漢去。什麼花的錢都是自家的,本來應該是雲朵和聶大郎出錢,家裡省出來的錢還能給他買好吃的。
聶老漢想到雲朵做的紅燒肉和灌湯包子,忍不住口水,就被說動了,過來找雲朵聶大郎。
雲朵看到來人是聶老漢,詫異了下。原來不自己來要,攛掇了老爺子來。她眸光一轉,笑着迎上來,依舊沒開門,“爺爺!我們正在忙,連站的地兒都沒有,就不給你開門了。這些活兒忙完,我又能給你買雞腿吃!”
一聽雞腿,本來不高興的聶老漢臉色緩和下來,“你們掙了那老多錢,就拿一個雞腿打發我?”
“要是這次掙的多,我就給爺爺買個燒雞!”雲朵忙笑着改口。
燒雞啥滋味兒?聶老漢沒吃過,他只看過別人賣的。看雲朵笑的一臉真誠,他有些不相信,“誰知道你說真的還是假的!”
“爺爺!我說給你買吃的,有騙過你,不給你買嗎?我像有些人一樣,總許爺爺東西,卻不給爺爺兌現了嗎?”雲朵趁機又告一狀。
聶老漢滿意的點頭,雲朵給他買吃的都是說到做到的,想到燒雞,他擺擺手,催促雲朵,“快回去幹活兒吧!我就是出來看看!”然後揹着手走了。
雲朵笑着點頭,回屋繼續忙活。
忙活了三天,把家裡的紅薯全部都做成紅薯幹,雲朵拿着幾個薯仔幹一邊嚼着,一邊看之前封的大甕。裡面的紅薯幹都已經起霜了,雖然不多,但再等些日子,肯定更多更甜。冬天的小零食,賣出去,又能賺一筆銀子。
雲鐵錘過來了,讓雲朵回去看看,家裡的柿餅能不能賣了。那柿餅他們都吃着好吃,“都做好了,還非得捂着,已經能賣了呢!”他等不及要拿錢了。
雲朵想到上次她被蝨子嚇着了,很久沒去看雲彩了,就裝上一包紅薯幹,和聶大郎一塊跟他去花石溝。
如今楊氏家不僅做了很多柿餅,她之前聽雲朵的建議,生了豆芽賣去酒樓,雖然被壓了些價,不過已經不少人訂她家的豆芽菜,雖然錢少,不過也算是一個進項。
爲了生豆芽,楊氏還把村裡的綠豆和黃豆都收了,準備像柿餅一樣,多做些,多賺些錢。
家裡的日子也算是紅紅火火了,就是沒見到大錢,一缸缸的柿餅沒有換成銀子,楊氏也着急。她還着急柿餅往哪賣。
還是白氏提醒她,雲朵在縣城裡給人做魚,酸棗糕和山楂片也送去縣城裡賣,肯定是能多賣錢的,讓他們把柿餅也送到縣城裡賣。
楊氏就迫不及待的讓雲鐵錘叫了雲朵過來。
村裡的人現在是對雲朵都慢慢改觀了,投湖死了一回,幫聶家掙了錢,幫孃家發了財。所以她一進村,就有幾個笑着招呼她的。
巷子的拐角,一個三十出頭的婦人,眼神陰沉沉的盯着雲朵,說不清是嫉妒還是仇恨,或許都有。手裡綢布繡纏枝海棠的帕子被擰成一塊,繡的花都扭曲起來。
聶大郎看過去的時候,只看到一個綢布繡花的裙角閃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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