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也沒將琉璃的事放在心上,跟管家說了一聲,就出去找林木橋了。
他也很想知道那個盒子裡裝的是什麼東西。
這次晉太妃舉辦的賞花會,如果忽略男主角納蘭的話,舉辦的還是挺成功的,結束沒兩天就有幾家議親了,其中一個還是琉璃帶來的面首。
當然琉璃帶來玩的面首當日回去就解散了,這也是給新人騰地方。
晉太妃聽了哭笑不得,明明是給兒子辦的相親大會,結果倒是成全了別人。
那日林飛舞和兒子在文軒閣說話,當時她就知道了,事後兒子也沒相瞞,如實說了。
當她聽到林飛舞說是他們給了希望,又不承認,很是惱火。
不錯,她心裡的確認爲過林飛舞是她的兒媳,也曾暗示過,但當時林家表示過,林飛舞是不可能以側妃的名分嫁過來的。
當時兒子又有婚約在身,平老婦人又執意不退親,可以說,她極爲爲難,甚至曾想着林飛舞委屈一些,以後在扶正,沒想到如今竟成了不是!
看來還是她看錯了人。
由此晉太妃對林飛舞生了厭惡。
而這邊的林飛舞,終究還是沒躲開和張三的見面,不過出乎意料的是,張三並沒有對她怎樣,只是叫她好好學醫,不久之後會有大用。
“我答應過你,會叫你嫁給你的納蘭哥哥的,放心吧,很快就到了。”
聽到這林飛舞應該高興纔是,可是她卻只感到心裡發毛。
就這樣她不安地等待着張三那邊的動靜。
日子不緊不慢地過着,天氣也越來越熱了,初夏到了。
江南比北方更熱一些。
凌月一如既往地苦學着醫藥,辛苦地打理着藥田,雷打不動地每月出谷學劍。
不過最近要多做一樣事,義診。
藥王說了,學醫光看書不行,光背脈案也不行,需要給病人看病,不斷地積累經驗。
也就是說,凌月開始實習了。
爲此藥王只有兩個要求,給人看病不得說是他的徒弟。看好看壞,不得給他、藥門,還有自己帶來麻煩。
其他,隨意。
選什麼病人隨意。
要錢不要錢也隨意,當然,不提供草藥,凌月自掏腰包那是凌月的事。
凌月感慨,藥王這是讓她拿活人實驗啊!
子墨當時也是這麼過來的,可惜藥王不許叫子墨傳授經驗,一切叫凌月自己拿主意。
這樣的培養徒弟自立太不負責任了!
凌月心裡誹謗。
可該做的必須要做。
爲了儘可能不出現人命,凌月在挑選病人的時候很保守,而身份都是些不窮不富的人。
太富的不會找她,太窮的買不起藥,她可以義診,但是她不能自掏腰包。
雖然她很有錢,可她不想做雷鋒。
開始看錯了幾個,還好對方病症不重,沒出現太大的問題,她都及時糾正過來了。有了經驗,在看起病來也就好多了。
要問她看哪方面的,皮膚病!
間而頭疼腦熱,感冒發燒之類。
“……大娘,你這屋子得通風,每日打掃三遍,再灑點醋。每天給你兒子喝點米粥,要熬出米油的那種,然後睡覺前洗澡,先泡一下,再用水衝,要熱的,可別燙着啊。頭髮剃掉,重新再長也是一樣的,現在他的病要緊,再不治療要是遍佈全身就不好治了啊。總之,個人衛生一定注意!”
類似這樣的萬金油的治療方式,凌月隨口就用。
聽上去,她不像是在給人治病,而是在宣揚衛生知識來了。
回去要將她的義診詳細寫出來交給藥王,和當年寫實習報告差不多。
藥王看了幾次,肯定了她的那些個人衛生建議,但不滿她的保守。
“師父,我才學多久啊,這樣就出去看病,會看死人的。”
“你怕看死人?”
“是啊……”
“你認爲你學成之後就看不死人了嗎?那你知不知道,想學成,看死人是必須要走的過程。”
凌月看着面無表情的藥王呆了。
“師父您在說什麼啊,我怎麼聽不懂?”
“一個人做成一件事,需要很多次的失敗,學醫更爲艱難,你有敬畏之心是好的,但是因爲敬畏而放棄嘗試,那就是錯了。如果你不經歷這樣那樣的事,將來你萬一遇上了這樣、那樣的事,又將怎麼面對?怎麼解決?”
“學醫一途是從閻王那裡奪命,你厲害,就能將命奪回來,你怕了,命就奪不回來。而能奪回來,卻不是學成兩個字就能做到的。”
“還有,治病救人,不但鍛鍊的是醫術,還有爲人處事。保全自己、審時度勢。”
“我對你的期望很高,不但是醫藥,還有別的,我不希望有一天看到你因爲治病救人而落得一身麻煩,也不願看到你因爲沒有經歷某些事,面對的時候驚慌失措。”
“你要記住,無論選擇什麼樣的路,都是你自己走,所有的後果都是你自己來承擔,爲師不能跟你一輩子,任何人也不能幫你,一切都要靠你自己,所以,你就要好好學本事,錯過了今日,就沒了明日。”
……
凌月想着藥王說的這番話,一臉的苦逼,不就是治個病,學個大夫嗎,搞得這麼嚴肅幹什麼啊,不知道的還以爲要她拯救地球呢!
她可不想做英雄。
可是,她又不得不承認藥王說的有道理,雖然聽起來挺殘酷的,可事實就這麼殘酷,這個年代的好大夫可不就是從生死中磨礪出來的嗎!
不經歷風雨難見彩虹,不經歷生死,難見好大夫啊!
凌月嘆着氣進了暗衛司一個據點,拿了納蘭寫給她的信,意外的竟然還有林木橋的信。
先看看男友寫的信安慰安慰自己的小心靈,再去找病人吧。
凌月找了個茶館,一邊喝茶,一邊將納蘭的信拆開,還是那麼平板無趣,還是那麼短小精練,只是內容……
嗯?
養父母有什麼消息,不要驚慌?
這什麼意思?
凌月一頭霧水。
她已經好久沒想起那一家人了,雖然自己曾在那裡生活十三年,可除了飢餓外還真沒什麼美好記憶。
什麼消息會叫她驚慌呢?
凌月想了半天也沒想出來,將信收進空間,拆開了林木橋的信,結果看到第一行的時候就忽地站了起來。
張三沒死!
像是配合她的驚駭,一聲響雷在天空中炸響。
“咔嚓!”
凌月嚇了一跳,下意識地看向外面,天邊烏雲翻滾,看樣子要下雨了。
她怔怔地收回視線,目光再次落到手中的信上,認真地將林木橋的信反覆看了幾遍,特別是最後那個畫像。
等看完了信,雨也下了起來,很急,也很大。
凌月靠着木柱,望着街上行人奔走躲雨,心思卻停留在信上的內容中。
林木橋說,發現林飛舞身邊有個可疑的人,經查,是從江南富貴山莊帶回來,而身形很像綁架她的張三,他懷疑,這人和納蘭被刺有關。
接着林木橋又詳細說了張三現在的情況,受了重傷,武功平常。
她絲毫不懷疑暗衛司的能力,也相信林木橋的眼力,說是張三就一定不會錯,至少受的重傷,其中勁側的疤痕位置都和當時她殺張三的情景吻合。
只是,一刀插入心臟,一刀割斷動脈,每一刀都致命,別說還兩刀了,可以說死的不能再死,怎麼可能又活了呢?
雖然她沒有等着對方完全嚥氣,可是她相信自己那兩刀,絕不會活的!
雨越下越大,街上的行人幾乎不見,可就在茶樓前方的街面上,一個人踉蹌地走了幾步,倒在了那。
雨水很大,卻依然可見,那倒下的人身下紅了一片。
如果猜得沒錯的話,那應該是血。
這時,對面的鋪子裡有人跑出,去查看那個倒地的人,叫起來:“牛二……叫大夫!”
凌月不知道牛二是何人,至於大夫,她現在還不是,甚至連學徒也不算,所以不管她的事。
放下茶錢,轉身往樓下走去。
“客官,外面下那麼大雨,你還是等雨停了再走吧。”小二關切地道。
“沒事,就幾步的路。我有傘,還有蓑衣。”凌月說着披上了蓑衣,又撐起了傘。
她還有個小患者需要看看,那個孩子才三歲,就滿身長瘡,想想就叫人難受……
經過大堂,就聽到避雨的人和本來喝茶的客人們在議論着。
“……誰幹的啊,把牛二都給捅了,這膽子得有多大啊!”
“不知道啊,聽說還是個小白臉,爲父報仇來了!”
“該!牛二就是個無賴,死了就對了,老天有眼!”
“年前暗衛司清理了一批這樣的人,這才幾個月的功夫,就出來個牛二,真是比韭菜長得都快!”
“這種人,永遠也殺不沒的。”
……
凌月看向外面,門敞開着,對面那個叫牛二的人正吃力地往對面的鋪子裡爬,身下不斷染出紅色。
看着那被雨水沖刷的紅色,凌月想起了殺張三的那一刻。
儘管匆忙地一瞥,但那涌出的紅色還是深刻地停留在腦海中。
忽然她想起大師兄在林飛舞被逐出師門後,說過的一些話。
“林飛舞很有天分,如果不出這樣的事,不出幾年,她必定成爲一代神醫。”
“知道什麼神醫嗎?就是隻要有一口氣不管什麼病,什麼傷都能把人救回來,從閻王手裡奪回命來!”
“當然,這個需要很多珍貴的藥,她家世好,不用擔心這個。”
“還有,這個是練出來的,不是天分好就可以的,是需要不斷地用病人練,而這個,林家也有條件提供……可能會殘忍些,陰暗些,但師父說了,這就是醫道的真相……”
想要治好人,就要有治死人的心理準備嗎?
你以爲學成了就看不死人了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