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老闆道:
“這個倒還沒聽說,不過賊人鋌而走險,估計就是要得手的時候被人撞見了才行兇唄。也是多虧沒有丟東西,否則的話,家兄也是非得被縣尊遷怒,捱上幾板子不可,現在纔剛剛忙完歇下。”
何老闆絮絮叨叨的說了一通,然後連連告罪,最後走的時候還讓人送了一桌酒席上來壓驚,等到外人走了以後,瑪紋已經率先道:
“這件事情有蹊蹺。”
林封謹道:
“沒錯,你也看出來了?”
瑪紋道:
“是的,一般情況下,等閒的小賊對官府具有天然的畏懼,幾乎是沒可能敢對州府這種地方下手的,因此敢在這地方下手,並且還悍然殺人的,要麼就是深知內情的內賊,要麼就是有很大背景和後臺的強賊,勢必不可能是那種等閒的小賊!因此對於這種人來說,他們做事一定是謀定而後動,既然都不惜悍然殺人,卻是沒有得手,那麼其中的意義,可以說就是十分耐人尋味了。”
都巫兇道:
“也是有可能確實失掉了十分重要的東西,比如官印之類的,因此爲了掩人耳目,所以對外不承認的。”
林封謹道:
“若是失掉了重要東西的話,做出來的就應該是外鬆內緊的態度,對外面宣稱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一切照常,然而私下裡卻是會將衙役公差直接上催命符似的,限期破案,這位何老闆的兄長也應該算是衙門裡面的緊要人物,不可能這時候歇息得下來,因此,這位何老闆講的東西很可能是真的。”
瑪紋道:
“能夠夤夜進入衙門裡面。殺人以後還全身而退的,已經不能算是小賊的範疇了,這事情被抓到。不僅僅自身的小命難保,更是要禍及家人啊。很難想象這樣做的人的動機。”
林封謹道:
“其實沒有那麼複雜的,甚至可以從動機方面來進行反推——就目前來說,城中本來就已經是暗流涌動,導致全城大索,出了這檔子事情以後,城市的戒備無形當中可以說是更加森嚴了。從這種情況下來說,人數衆多,心懷叵測的法家反而是最倒黴的。我覺得吧。此時法家的那幫人都會懷疑是我們乾的這檔事都絕對不會稀奇呢。”
瑪紋奇道:
“可是明明不是我們做的啊?”
林封謹道:
“所以,這件事情要麼就是巧合——那就與我們無關可以忽略掉——要麼的話,背後隱藏着的含義就很深了。”
次日一早起來,林封謹等人也是沒有外出,而是呆在了這太白居當中,此時外面局勢不明,既然能在這裡很好的紮根下來,隱藏起自家的身份,那麼就老老實實的呆着唄,至於之前的計劃則是可以放上那麼一放了。此時出城,那便是正中了法家的下懷,他們巴不得在城外堵上自己一干人等。這樣的話,則是可以忽略掉南鄭這邊官方勢力的干擾了。
所以,此時正是敵明我暗的大好時機,貿然現身的話,那反而會白白的浪費了目前的大好形勢了。
當然,萬事有利有弊,此時法家這邊的重要人物青孫被殺,因此無疑就向法家中人證明了要找的人在這裡,那麼他們的主力也是必然會在第一時間迅速的趕過來。因此這時候的潛伏,無疑也是會給法家中人爭取來更多的時間來調度佈置。
事實上。力巫兇的主張,就是狹路相逢勇者勝。趁着法家中人此時聚集的力量似乎還不是那麼強的情況下,乾脆集中力量再次衝出去,對方未必也攔得下來。
事實上,林封謹也絕對不是沒有考慮到這些東西,不過他權衡利弊以後,還是選擇了潛伏,這其中最大的原因,還是在於這裡畢竟是南鄭的領土,法家在這裡集結的力量越是強大,那麼引起官方的重視也就越大!
而南鄭的官方絕對不會很單純的認爲,法家的這幫人氣勢洶洶的聚集在這裡只是爲了單純的抓幾個人而已,他們只會將這件事和不久之前韓子拜相,西戎國內開始被法家滲透,把持所聯繫到一起,所以,在這樣的基礎上,林封謹做出繼續潛伏的行爲也是有理有據的。
“敵不動,我不動,敵動,我依然不動,以不變應萬變,連南鄭的官方都挖不出我的行蹤,那麼法家這幫人就算是再多,也能如何?”
這就是林封謹心中此時不折不扣的想法。事實上,他的判斷也是一向都是相當的精準,幾乎從未出過什麼疏漏,於是一干人便是老老實實的在這太白居里面呆了三天,這期間衙門裡面的人也是有來盯着過,不過見他們這幫人真的是老老實實的呆在了店裡面,後面便自然是懈怠了來。
在第四天的晚間,林封謹剛剛吃過飯,洗漱妥當,便是和往常那樣徐徐的在頂層上面呼吸着新鮮空氣,來回踱步,這一層本來就相當寬大,並且周圍蒙上了紗窗帷幕後,本來就可以作爲雅閣來使用,並且居高臨下,能一覽城中的風采,平時最是受人歡迎的。
不過林封謹他們住進來了以後,何老闆對力巫兇那是真心誠意的感激,知道他們喜好清淨,所以乾脆也就將這一棟貴賓樓都騰了出來,只住他們一行人,只是這項舉措,太白居少說也是要虧損幾百兩銀子吧。不過,力巫兇自然是不會白白讓他吃虧,走的時候贈他兩枚巫丹,便什麼情分也都補償了。
此時林封謹在頂樓上面消食散步,同時默運海底輪的心法,將自己滋生出來的妖命之力一點一點的化掉,納入到了海底輪當中,這幾天全部都悶在了旅店當中,林封謹甚至都有一種骨頭骨節都要生鏽的感覺,因此飯後的運動時間就很長了。
忽然之間。林封謹一下子就擡了頭來,他此時竭盡全力,也只能保持住自己的妖星之力大概維持在了兩百點左右不再增長而已。而根據與大巫兇的推斷交流之後,基本可以確認觸發燭九陰前來奪舍的臨界點。那麼就應該是在兩百三十點到兩百五十點之間。
爲什麼會有這樣的波動幅度,便是因爲月有陰晴圓缺,而妖星平時乃是隱藏在了月之暗面,所以妖星實際上與人間界的距離是隨時都在變動的,所以當妖星距離人間界遠的時候,估計就需要兩百五十點妖命之力才能觸發臨界點,而妖星距離人間界近的時候,則是隻需要兩百三十點。
不過。儘管林封謹的妖命之力被限制在了兩百點左右,此時也是對天上的星辰之力分外的敏感,因此林封謹猛然擡頭了足足三四個呼吸的時候,這才清晰的見到,夜空當中居然有光芒一閃!!
這一閃耀的光芒之強,幾乎有令人生出來了流星墜落的感覺!
而這樣忽然變化出來的異狀,則分明是有人在感應牽引星力,施展出來極其厲害的招數的前奏。緊接着,林封謹就見到,在距離這裡三四里的城隍廟處。居然騰起來了一團似雲似霞,若火炭一樣洶涌翻騰的赤色起來,一見到了這團赤色。甚至都會覺得有熱氣撲面而來。
伴隨着這赤色的出現,甚至大地都開始出現了一陣隆隆的震動聲,此時其餘的人也是搶了上樓來,眺望遠處,林封謹見到了他們之後,便沉聲道:
“你們留在這裡,我的身法還算過得去,應該是能來去自如!我去看看。”
林封謹的“孑孓身法”,不說是天下第一。卻也是有獨到之處,配合他的準神器“和羞走”。更是水乳~交融,相得益彰。因此可以說是要來就來,要走就走,旁人很難攔得下來他。
野豬和力巫兇,都巫兇都在這方面有所缺陷,所以說也沒什麼異議,不過就在林封謹即將離開的時候,瑪紋卻是忽然出聲道:
“公子可以帶上我去。”
此時的瑪紋已經擺脫了野豬身上“兇之咒”的影響,加上瑪紋雖然先天有些不足,可是林封謹卻是沒有將她當外人,身上戴着的各種靈丹妙藥可以說是隻要受得了,那麼就隨便吃好了,因此在這樣的情況下,瑪紋本來是個乾瘦得皮包骨頭的小女孩的模樣,此時臉上也是漸漸的有了一絲血色,皮膚也是顯得豐潤了起來。
之前瑪紋加上黑帝鏡再加上水娥的組合就已經是非常強大了,不過這三者組合還是要遵循木桶法則,就是說一隻木桶能裝多少水,並不是取決於組成木桶最高的那塊木板,而是取決於最矮的那一塊木板。
體質虛弱的瑪紋,實際上就是三者當中最弱勢的,因此她此時的漸漸成熟,也是相當於將限制住了這個組合的繩索開始鬆綁,瑪紋也是心高氣傲的人,之前承受了林封謹那麼多的恩德,一直在嘴上都沒有說過謝字,然而這件事她卻是牢牢的記在了心裡面,就是想要在必要的時候一點一點的償還。
聽了瑪紋的話,林封謹笑了笑道:
“剛剛的聲威你也是看到了,估計至少是法家的供奉出手,甚至三律首級別的強人也是有可能的!我去的話,自信有把握帶你脫身,但你若是去的話,那麼還要照看你就有些力有未逮了。”
瑪紋很倔強的道:
“公子,我本來就不需要靠很近才能與人交手,所以說一旦有什麼事情我位於遠處,肯定是可以先走的,並且這裡已經是南鄭境內,國內的水網密佈,我看出事的那個地方也是恰好有一條運河經過,只要有水,那麼我也是有十成的把握可以走得掉,根本就不用公子你照顧我。”
林封謹卻是不理瑪紋,轉頭看着野豬,很顯然林封謹覺得自己要說服瑪紋有些不方便,所以讓野豬代勞,不過野豬卻是聳聳肩,很乾脆的道:
“既然她想去,那麼公子就讓她跟着唄,我這老婆有一個好處,那就是不會做不自量力的事情。所以應該是有把握的。”
瑪紋聽了野豬的話,臉上也是露出來了一抹微笑,忽然打了個響指。頓時就見到了她整個人一下子以鬼魅也似的速度移動了起來,幾乎是眨眼之間就挪開了七八米。更難得的是,她在挪移的時候居然是腳不彎,腿不動,根本就沒有半點徵兆!
林封謹略想了一想,便是對準了她的腳下看去,頓時就見到了地板上面和瑪紋的腳下,都有一層極薄的冰層,這樣的話。摩擦力自然是被減少到了極致,因此只需要很輕的力道,就能製造出來先前的那種突兀移動的效果。
在這樣的情況下,林封謹也是沒有什麼話說了,微微的嘆了口氣道:
“那好吧,你遠遠的跟着我,一旦發現有什麼不對,一定要記得先走。還有,當我說很好,很好。很好,連說三次的時候,你就一定要馬上動身離開。這是非常重要的一件事,你必須先答應下來,我才能讓你跟着去。”
瑪紋很爽快的道:
“一切都依公子的說話。”
林封謹點了點頭,雙腿一錯,已經直接從窗戶外面彈射了出去,孑孓身法全力施展了出來之後,林封謹整個人帶出了幾條幻象,已經彷彿像是鬼魅那樣的從窗口穿了出去,縮身抱膝之後。便已經是落在了十餘丈的屋脊處,可以說端的是無聲無息。當下便是彎下腰在瓦面上輕輕一按,然後又彈射了出去。哪怕是野豬等人看了,也是生出來神不知鬼不覺的感覺。
林封謹連續躍出了三四次之後,回頭一看瑪紋,卻見到她不知道使了什麼手段,居然輕飄飄的御風而行。配合她瘦小伶仃的身子,若是有人冷不丁的一擡頭,端的是會大吃一驚,幾乎是三魂七魄都要被嚇掉一大半。
不過瑪紋露了這麼一手之後,也足以證明她在輕身術上很是有一手,這樣漂浮而去看起來速度頗慢,但實際上並不比林封謹慢多少,因此自然就證明了她之前的話並不是說着玩的,既然沒有了什麼後顧之憂,林封謹便是迅速的對準了城隍廟處奔了過去。
只是在距離城隍廟外的一兩裡處,就能見到屋脊上,小巷裡,有着不少影影綽綽的人影正在奔行竄動,甚至在交手,同時還在揮舞刀劍,可以見到上面的寒光不時都閃耀了一下,幾乎要將人的眼睛刺痛,然後就有痛叫聲或者慘叫聲傳來,看起來就彷彿是一大羣被捅了馬蜂窩的馬蜂,充滿了警惕瘋狂的意味——
城隍廟附近赫然已經變成了一個巨大的戰場。
而這附近的環境也是頗爲複雜的,大街小巷,密若蛛網,四通八達,甚至還有一條水道蜿蜒逶迤而過,而且城隍廟周圍都是十分繁華的,此時華燈初上,討生活的人數量也是極多,一出事之後,所有的人都是急着往外涌,外面的人根本就進不來!單憑這一點,就能至少也是遲滯旬州趕來的守軍小半個時辰的功夫。
林封謹此時跳下了屋檐,慢慢的靠近小巷當中一處正在交戰的戰場,這裡分明就是一個法家中人在與兩名捕快交手,法家中人雖然是以一敵二,手中的一把長劍寒光閃閃,卻是可以穩穩當當的壓住兩名捕快一頭,這兩名捕快手持兩把雁翎刀揮砍得虎虎生風,然而刀勢卻是顯得威猛有餘,靈動不足,白白的浪費了一身的好力氣。
若不是兩名捕快身上有着官身氣運的加持,法家中人的某些秘術對他們來說根本就沒有太大的效果,相信早就敗亡當場,繞是如此,現在兩名捕快也是破綻百出,若不是那名法家中人還在顧忌對方死前的反擊,否則的話,早就能重創一人了——當然,最爲要命的是,這兩名捕快自家都還不明白這一點,居然還以爲勝券在握,還在繼續努力狂攻!
忽然之間,這名法家中人居然棄劍,朝前猛的一個大跨步,竟是看準了兩人同時出招的破綻,一下子就直搶中宮,這一趨前可以說是十分突然,兩把寒光閃閃的雁翎刀緊貼着這人的脊背砍了下去,甚至連背後的衣衫也是被“撕拉”的一聲扯破,顯然只要多上一寸,那就是重傷。
不過既然這人沒有重傷,那麼就一定要有人付出代價!!
風險越大,收益越大,這是放之四海而皆準的真理。
一寸長,一寸強,一寸短,一寸險!
這名法家中人撞入到了一名衙役的懷中之後,貌似將他推着朝前走了幾步,實際上他的右手當中握持的匕首,已經彷彿是毒蛇吐信一般的,在這衙役的胸腹處戳了五六下,轉眼就能看到大團大團深黑色的血暈從衣服上面浸染了開去。
這牛高馬大的衙役立即就是臉色慘白,搖搖欲墜,不過,這人也是十分猛悍,藉着這勢頭一伸手,便是死死的抱住了這名法家中人,這一抱可以說是忍痛而發,施展出來了渾身上下的力量,雙臂一發力,就彷彿是兩條鐵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