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德接下來又陸續叫了九個人出來,這一共十人便是在戰場上面立功最大的十個人,旁人將他們的勇武和努力都看在了眼裡面,因此覺得十分公道,也沒有異議。
這十個人則是敘功的第一階段,接下來則開始敘功的第二階段,繼續進行賞賜,於是又陸續叫出來了二十個人,便問他們是希望按照老規矩來賞賜還是新規矩,這二十個人對望一眼,都覺得老規矩簡直是弱爆了,便異口同聲說新規矩。
其實新規矩也是大同小異,給他們一個大籃子,那些堆積若山的貨物當中瞧上什麼拿什麼,但是隻能用籃子提,功勞大的有先挑選的權利,功勞小的後挑,旁人覺得也是十分公平外加榮耀。
將這一系列賞賜功勞弄完以後,林德便又宣佈,所有家庭都發下鐵鍋一口,茶磚一塊,布料兩匹,針二十口,牛羊馬匹若干,這樣的分配是經過了精心商議的,足以令一個家庭可以過上吃飽的日子。如此一來,部族當中衣食無憂,最基礎的東西就解決了,林德的威望也是豎立了起來。
這第一步解決了,接下來林封謹的構想就得徐徐圖之了,因爲接下來的事情,是想要快也快不來的,應該沒有個兩三年是沒有辦法進行下一步的了,這還是得三裡部全族都一起努力才行。
在安頓好了三裡部族人的第二天,林德便在林封謹的授意下,將族中的勇士,族老,以及拓跋甄和她的夫婿斡離也請到了一起來,想要和他們深談一番,因爲接下來林封謹要實施的一系列的東西,若是得不到這些人的支持,那麼根本就是不可能成功。
談話一開始。林封謹也沒有什麼多餘的話,開門見山的就揭開了三裡部甚至是草原上的部落最悽慘的瘡疤,那就是“祭白毛風”。
一提到這種慘事,所有的人臉色都變了,其實林德離開部族以後,氣候已經漸漸的好轉了些,這兩年冬天也勉強能夠度過,但所有人都知道,只是因爲沒有遇到災害性天氣,白毛風沒有來而已。
林封謹就很尖銳的詢問了他們一個問題:
“爲什麼會發生這種慘事?”
這個問題頓時問得他們所有人都啞口無言了出來。一時間都有些面面相覷不知道怎麼回答。
林封謹便從另外一個角度反問道:
“爲什麼漢人們沒有祭白毛風的慘事發生?”
這個問題一下子回答的人就多了起來:
“因爲漢人會築城,會修房屋,在房屋裡麪點火燒炕取暖。”
林封謹繼續道:
“爲什麼咱們三裡部不能築城,修房屋在裡面取暖呢?”
衆人一怔,心道這麼明顯的問題有什麼好問的,只有斡離深深的看了林封謹一眼,認真的道:
“因爲草原上不適合農耕,而放牧需要十分寬闊的草場,而草原上到處都是弱肉強食的狀況。所以族人也不能分散,因此若是築城的話,即使修築好了,部族的主力不能在當天內回到城當中。就相當於是爲其餘的人白白修築的。但若只是呆在一天路程內的地方進行放牧,那麼根本就不可能養的活部族當中的人。”
林封謹笑了笑道:
“講得非常好,非常透徹。不過我想再請教一下拉達大叔,你在這方面是當之無愧的權威。放牧過後的草場,需要多久才能夠再次進行放牧?”
拉達大叔就是三裡部的“四條鞭子”之一,林封謹問出來的問題也確實是他回答出來最權威。因此猶豫了一下道:
“兩個月,水草最爲豐美的草場,放牧過後也需要兩個月的時間才能夠恢復。這還僅限於每年的五月到十月。”
林封謹點了點頭道:
“可是我前些天就做了個實驗,將草原上的青草用鐮刀貼着地割斷,然後仔細的觀察,發覺頂多半個月青草就重新長出來了。各位有沒有想過這其中的分別?”
林封謹輕描淡寫的話,就像是一個晴天霹靂那樣炸開在了所有人的腦海裡!!
他們平時只知道放牧,狩獵,戰鬥,按照祖祖輩輩傳下來的方式生活着,哪裡有去想過這些問題?或者就算是有人想到了,又怎麼會具備林封謹的超前知識獲得解決這個問題的方法?
看着衆人或是驚愕,或是呆滯,或是茫然的眼神,林封謹繼續拋出了一個猛料:
“我曾經對拓跋徳講過,倘若有機會的話,我能夠在十年內讓三裡部再也不會懼怕白毛風的威脅,人人豐衣足食,是的,我並不是在吹牛,尤其是現在到了三裡部當中以後,我更是相信可以做得到這一點!甚至根本不需要十年這麼多。”
“而要做到這一點,那麼首先我們就要搞明白,爲什麼三裡部會在白毛風這種天威面前毫無抵抗之力!歸根結底,那就是在你們餵養的綿羊嘴巴上!”
這句話說出來,所有人繼續茫然愕然呆滯,真的是完全不懂林封謹在說什麼,但是他們的心中,卻是不知道爲什麼,卻是感覺面前這個神秘的林公子絕對不是在說假話,他講的東西大家雖然都聽不懂,卻一定可以知道講的東西極其厲害。
林封謹顯然很滿意在場的人的反應,笑了笑道:
“爲什麼我要這麼說,那就是因爲我仔細觀察了你們蓄養的這些牛羊,它們在放牧吃草的時候,不僅僅是將草葉子啃吃了,更是會順帶扯出草根一起嚼吃了!這就是爲什麼放牧過後的草場要隔整整兩三個月才能恢復的原因!若是可以想辦法讓它們在吃草的時候只吃草葉,並不咀嚼草根的話,那麼放牧過後的草場就十天半個月就可以再次前去了!”
林封謹說到了這一步,見到了那擅長放牧的拉達大叔,斡離,林德寥寥幾個人臉上露出了狂喜和了然的神色,便笑道:
“這時候還不明白的,可以去問問你們的族長他們。”
瞬間,整個氈包裡面的氣氛就熱烈了起來,大概隔了盞茶功夫,在場的所有人看向林封謹的眼神便已經差不多是崇拜了。不過隔了一會兒,拉達和斡離這兩個人就急切的討論了起來,然後拉達就對準了林封謹先行禮了以後,才恭敬的道:
“林公子,可是我們根本沒有辦法讓現在飼養的這些牲口只吃草葉,不吃草根啊,除非是我們發動人力去割牧草,可是這樣的話,人手也是一定不夠的,牛羊每天吃掉的草料數量十分驚人。因此我們雖然知道了病根兒,但也沒有辦法將其解決啊。”
林封謹笑了笑道:
“我也沒有辦法讓你們現在飼養的這些牲口乖乖的不吃草根。”
他這句話說出來,所有的人臉上都出現了失望之色,但林封謹卻接着微笑道:
“只是我卻知道,在西域那邊,有一種龜茲羊卻是隻吃草葉子,不會去啃草根。”
林封謹這一句話說出來,整個氈包裡面安靜了大概足足有一分鐘,接下來就是狂呼歡笑聲!林封謹等他們都宣泄夠了,便拿出了一錠銀子放在了桌案上面。
“假若這一錠銀子便是草原上面修築的一座城池。”
然後他蘸了些茶水,在城池外面劃了個圈兒:
“這個圈內的面積,便是可以在一天內返回城池的草場面積。如果是按照你們現在的放牧方式,那麼經過的地方要兩個月才能夠再次進行放牧,因此我已經大概計算過,這塊草場只能供養一個不到千人的部族而已。”
“但是,在城外草場面積不變的情況下,牛羊放牧過的地方只需要十來天左右就可以再去進行放牧,那麼這座草場可以供養的人數總量,則是可以達到一萬人以上!”
“接下來還要考慮到草原上面城市稀少,一旦你們成功建城,其餘的大小部族在進行交易的時候,往往便會選擇你們這裡,所以你們還會獲得很可觀的一部分賦稅來對經濟作爲彌補。到了後期,還可以在城市的周圍建立鄔堡,鄔堡的附近則是開墾田地,你們進入半牧半農階段,那麼,可以在城市裡面居住的人便可以成倍增加了。”
所有的三裡部族人眼前都出現了一個光明無比的場景,只要是遭遇過白毛風,經歷過草原上寒冬的人,就沒有不期望着擺脫那可怕命運的,偏偏漢人的路他們又不能走,只能羨慕,只能看着!而現在,林封謹則是真真切切的將擺脫這個命運的方法呈現在了他們的面前,並且還不是用神佛之說那種虛無縹緲的東西,而是看得見,摸得着的實例,只要努力就能做到的目標!
等到了三裡部族人略微平靜了下來以後,林封謹卻是開始接下來給他們潑冷水:
“但是,貌似這件事就是很簡單的引入種羊的事情,爲什麼我還告訴林德,說要十年來做這件事呢?並且西戎東夏的才智高絕的人也很多,爲什麼他們就沒有考慮到這個辦法?總不成他們都是盲人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