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琇並不清楚他們上一代人的具體恩怨,因爲舅父不允許,甚至絕對禁止在水色塋傳播這樣的消息,一驚發現,當即作出最爲嚴厲的處罰。
但是從陌顏這些曖昧的話語裡,他似乎能聽出一些莫名的東西,他應該不單單只是痛舅父關係一般吧?會不會痛母親也?
那個縈繞在心頭很多年的疑惑突然冒了出來,寒琇眼巴巴的看着面前這個神祗一樣的男人,有些話卡在喉嚨裡差一點便要說出來。
他究竟是誰?
他和自己又有什麼樣的淵源?
自己的親生父親到底是誰?
會是……他嗎?
這些話,該怎麼問才合適?貿然說出來,會不會有些唐突?
那些疑問,寒琇最終又生生的卡在了喉嚨裡,沒有問出來,他不是一個爽快的人,環境的影響造成他謹慎的性格,再沒有確實的證據時,這些話,他不敢問,也開不了口。
倒是晴雨發現了他臉上的異常,偷偷的問道:“你怎麼了寒琇?”
寒琇扭頭看了看晴雨,想了想,最終說道:“沒事。”
他不是有意要隱瞞晴雨,只是這些話,他真的不知道該不該說出來,畢竟一切只是自己漫無邊際的猜測,萬一不是,豈不是很尷尬?
晴雨知道寒琇有事瞞了自己,而且不是他們之間的事,心裡正思忖着該怎樣讓他開口的時候,水色閣已經到了。
看着那扇象徵着恐怖的門,寒琇和晴雨離了很遠便不約而同的站定不再前行,倒是陌顏,完全一副毫不在乎的表情對他們擺擺手,說道:“你們先在這裡等着吧,我進去和舊人敘敘舊。”
這樣正好接了他們的困境,二人又是感激的看了陌顏一眼,心中對他的印象更是好極。
水寒凌見到陌顏的一瞬間,以爲自己眼睛出了問題,看着這個在二十年前就是這般歲數,這般容貌的男子,許多回憶像是洪水猛獸一般席捲而來,激得他渾身一顫,坐在那裡連招呼也忘記了打。
就是這個男人,透爲了他,窮極一生,最終卻什麼也沒有得到,可是她愛他,爲他付出,都是她自願的,又怨得了誰呢?
他該恨他嗎?很眼前的這個男人,可是爲什麼自己恨他不起來?
爲什麼自己閉關了整整十年的內心,卻依然在見到他的一瞬間無法平息?
陌顏用了很長的時間才總算適應了屋內昏暗的環境,看到水寒凌戴着面具的一張臉時,他原本戲謔的臉瞬間凍結,再也輕鬆不起來。
手指觸摸到那張將原本絕世的一張容顏封存的精美面具,陌顏驚訝的問道:“爲何戴了面具?”
對方原本有一張與透一模一樣的容顏,就是這樣容顏,曾經傾倒衆生無數,就連他見之都要汗顏,想不到時隔十年,他卻將這張絕世容顏徹底的封存了起來。
即使對方是陌顏,可是原本已經適應了孤獨生活的水寒凌還是不太習慣對方這
樣近距離的接觸,他下意識的躲了躲陌顏的手指,聲音依然是淡漠的毫無質感:“你怎麼會來?我以爲你再也不會出現了。”
透死後,他也銷聲匿跡,暗夜王暴怒無償,與水色塋徹底決裂後,全是他一個人苦苦支撐着整個墟無的未來,可恨他爲了這該死的江山,還要去逼迫自己成爲一個冷血無情的人,有時候他身在黑暗,之中,每每想起年少時的繁華錦盛,想起年少時的春風得意,都會莫名感嘆,爲什麼偏偏是他殘留人世,受盡這世間的苦楚與折磨?
如果透能復活,如果她能回來,結局會不會不一樣?他會不會從無邊的黑暗之中解脫?
陌顏微微一笑,坐到一旁:“我來看看你。”
頓一頓,他又感觸頗深的看着水寒凌說道:“這些年真是辛苦你了。”
水寒凌也笑了笑,面具之下的笑顏,完全看不到是苦笑還是無奈:“辛苦又有什麼辦法?透走了,臨終時留下遺願,要我照顧好寒琇和整個水色塋,既然我答應了,就要去辦到。”
這正是水寒凌可愛之處,他這個人做事喜歡一板一眼,心思縝密又講規矩,雖然很多人不喜歡他,但是陌顏卻格外欣賞這一點。
“我聽說你在找子夜和,是不是還想和暗夜王大戰,報當年殺姐之仇?”
水寒凌眼神一頓,隨即顯出絲絲殺氣:“仇自然是要報的,但是子夜和的威力用在暗夜王身上純屬浪費,我找子夜和是爲了復活透,這纔是我人生最需要做的大事。”
陌顏微微一嘆,苦口婆心的勸道:“雖然傳說三大神器有肉白骨的靈力,但那只是傳說,你不可以全信。”
水寒凌聞言,突然眼神犀利的盯住陌顏的眼睛,一字一頓的問道:“人說陌顏從不妄言,那我我現在問你,這三大神器是否可以使死人復生?”
他問的直接而乾脆,陌顏也不好不答:“我沒有試過,所以真的不知道,但是我覺得復活透已經毫無意義,每個人的生死都是天註定,不可逆轉的,違背天倫,下場就是崩壞,即使三大神器有復活的可能,可是你費勁千辛萬苦復活了透,到頭來卻失去最爲貴重的東西,這樣值得嗎?”
水寒凌卻是倔強的根本不像回頭,他冷冷一笑,果斷的說道:“對我來說,透就是最貴重的東西,如果一定要償還的話,左右不過是我的命來抵在,這樣我覺得值。”
他的命,他色身體,甚至他的靈魂,早就在這黑暗腐朽的水色閣內發了黴,變了質,活着,只不過是一種精神的支撐,而支撐他活着的精神,就是透臨終的遺言。
只要透能復活,或許他也就解脫了吧。
陌顏無言的嘆了口氣看着面具之下那張倔強的容顏,問道:“你不是一個輕生的人,爲什麼會變成幾天這樣?”
事實上,當年的水寒凌活的很認真,也很精彩,陌顏永遠想不到,人的一生,真的會發生這樣大的而變化,透的死亡,到底帶給了他怎樣的傷
痛?讓他意志消沉到唯有死亡纔是最終的解脫?
猛的一把扯下水寒凌臉上的面具,看到水寒凌容顏的一瞬間,陌顏驚呆的近乎說不出話來。
曾經,那是一張精彩絕倫,充滿魅力與自信的容顏,那樣的容顏,甚至讓他這樣向來對自己的容顏都異常自信的人都心生嫉妒,曾經的水寒凌,傲視羣芳,目空一切,只對自己喜歡的人報以最熱忱的微笑,曾經的他,是那樣的意氣風發,絕代風華,可是如今的水寒凌,臉上卻是讓他看了都覺震撼與恐怖的醜陋。
一道深可入骨的傷疤近乎跨越整張容顏,像一道徹底將他人生顛覆的溝壑,毀了他的臉,也毀了他的人生。
突然被人扯下面具的水寒凌有些驚懼的向一旁扭了扭臉,似乎是不願意讓相熟的人看到這樣醜陋的自己,水寒凌習慣性的將整張暴露的容顏又立刻隱藏在黑暗之中。
陌顏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能緩解彼此的尷尬氣氛,想了很久,才小心的問道:“這道傷疤,是當年同暗夜王大戰的時候留下的麼?”
頓了一會兒,水寒凌才幽幽的回道:“是。”
當年水寒透和暗宇淵一戰,他去的晚了,眼看着水寒透死在自己的懷裡,他除了悲傷,更多的是憤怒,在明知道自己的實力不敵暗宇淵的情況下,他還是決定一戰,那時候的暗宇淵失去摯愛,心情也不是很好,兩方毫無保留的對打,必然會付出慘重的代價。
那一戰,暗宇淵傷了元氣,十年的時間都無法完全恢復過來,或許這也和透的死有關係,哀莫大於心死,世間已經沒有太多的留戀,自然就不會再有太多的精力去調息養息。
而那一站,也讓水寒凌付出了比暗宇淵還要慘痛的代價,暗宇淵最後的一搏,在他臉上留下一道觸目驚心的傷口,傷口雖然很快痊癒,但是他的靈力卻也耗損了大半,十年的時間,即使日日閉關,也終究無法再恢復如初,加之他這張醜陋到了極點,連他自己看了都會覺得厭惡的容顏讓他原本陽光的心徹底變得崩潰與瓦解,如不是當初答應了透的遺願,只怕他也早已往生於人世。
其實有時候,他也不想那樣折磨寒琇,可是每當他犯錯,自己就會不由自主的想起透,想起透爲了這個孩子受的那些罪,想到這些,他就不能自抑,他就像折磨對方,唯有折磨對方,才能消除他日漸崩潰的情緒與心靈。
陌顏心疼的看着水寒凌那張隱藏在黑暗之中的臉,沒有絲毫猶豫的便徵詢道:“我手裡還有一株寒水幽凝,這也是唯一的一株寒水幽凝,我把它送給你,它可以讓你恢復如初的容顏,如何?”
說着,乾淨漂亮的手指輕輕一捻,一束潔白的光靈便出現在他的指尖,隨着光靈的慢慢擴散,一束近乎透明的潔白花朵便慢慢的展現在水寒凌的視線之內,這朵花先是含苞待放的模樣,緊接着,便又開出一瓣花朵,再來又是一瓣,不出片刻,那千瓣的水晶花便要完全的綻放在二人面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