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雨說到這裡,突然仰天嘆了一聲,再次低頭時,揚瑄眼裡已經有了奇怪的光芒,那是一種同病相憐的目光,原來,他們之間有着這樣相似的地方,原來,他愛上她,不是沒有理由的。
他爲什麼會喜歡她的笑?難道僅僅只是一種笑嗎?不對,身邊對着自己笑的人比比皆是,但是那些笑,他看着會假,會膩,甚至會覺得厭煩,可是爲什麼晴雨的笑,卻讓他感到舒服?感到人生突然多出一縷陽光?
只有有過相似經歷的人,纔會有那種即使不用言說,也要惺惺相惜的吸引,他與晴雨,就是這樣的感覺。
“原來你也不容易……”揚瑄伸出手,緊緊的抱了抱晴雨消瘦的肩膀,他很想給她安全感,讓她從此以後不再迷茫,可是她還肯給自己這個機會嗎?
晴雨卻是笑了一下,並不認同揚瑄的想法:“不容易?我從來沒有覺得,因爲我雖然沒有父母疼愛,可是我還有爺爺奶奶,在這個世界上,只要有那麼一個人是真心呵護你的,那麼你就沒有資格說自己苦。”
頓一頓晴雨仰頭看着揚瑄的臉,由衷的說道:“你一直覺得自己不容易,其實寒琇比你還苦,同樣是一母同胞,你雖然失去了母愛,可是你的父皇卻是對你盡心盡力,好到讓人嫉妒,可是寒琇呢?寒琇比你苦太多了,他從小便不知道自己的父親是誰,母親又死了,舅舅待他如棋子,如仇敵,稍不如意,便是重刑伺候,我第一次看到他被他舅舅懲罰,身上幾乎是血肉模糊,那些大的小的傷口幾乎遍佈全身各處,有的,甚至是深可見骨,那些傷,並不是一次就成那樣的,是經過長年累月的受刑纔會變得那樣可怖與殘酷,比起寒琇,你不知道要好多少倍。”
這些揚瑄心裡都明白,其實,若不是因爲晴雨,或許當初他也不會選擇與寒琇反目,可是,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他放手還有用嗎?關鍵是,他捨得放手嗎?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我並不想與他成爲敵人,可是,事情走到這一步,我也是沒有辦法。”他最終還是選擇不放手,人就一次機會,放手便是一生。
晴雨早猜到他不會選擇放手,這也是意料中事,所以他這樣說的時候,她沒有多言,只是嗤笑了一聲,隨即心灰意冷的轉身躺了回去:“隨便你吧,如果你覺得天天面對一個醜八怪是一件很開心的事,我也沒有辦法。”
揚瑄知道她又生氣了,也不想同她辯論太多,也隨身躺在了晴雨身邊,然後伸出手,輕輕的摟住她的腰,在她耳邊輕輕的勸慰道:“傷疤的事不要擔心,我有辦法治好你。”
晴雨不知道他還有什麼辦法,便好奇的問道:“冷凝香不是隻有一朵麼?”
“是還有一朵,不過,卻有別的花可以替補,不過這花需要即摘即用,一刻也等不得,所以需要你同我一起去。”
晴雨更是好奇,不覺扭頭看着揚瑄問道:“什麼花這麼神奇?”
“復顏花,長在千年寒山,道路兇險,但是花卻又奇效,當年我這冷凝香便是選自復顏花的花種所煉,可惜那一趟道路過於兇險,耗損人力物力太過巨大,而且那復顏花也並非每年都有,十年纔會開一次話,這樣算下來,差不多又到了花期的時候了。”
晴雨淡淡一笑,扭過身去繼續睡覺,一副興趣缺缺的模樣:“那就算了,我不想欠你一個這麼大的人情。”
不是她不變成這樣的醜八怪模樣,重要的是如果恢復如初了,那麼一切就等於歸零,那她當初做那些還有什麼意義?
看到晴雨這樣的態度,揚瑄終於相信了父皇當初的勸慰,是啊,晴雨的性子,比他還要執着,就算是醜一輩子,就算是一直帶着這道傷疤,她也不願意同自己這樣過一輩子,再這樣走下去,他們真的就走到頭了吧?
捨得,捨得,有舍纔有得,想要獲得她的心,他真的該狠狠心纔對。
“你放心,我也想明白了,強求的終究不是幸福,等你的傷疤痊癒了以後,我便放你走,你想去哪裡就去哪裡,我絕不攔你。”
晴雨眼裡閃過一絲光芒,她再次扭臉不可置信的看着揚瑄,懷疑他說話的真實性:“你會這麼好心?”
之前還發誓絕不放手,除非她變成屍體的,如今竟然變得這樣快,不會是那個暗夜王對他說了什麼,他們之間又在搞什麼陰謀吧?
揚瑄無奈的苦笑一聲:“不然還能怎樣?難道真的看着你死在我的面前嗎?如果再這樣走下去,結局便是我父皇母后那樣的下場,那麼我寧願現在失去你,起碼還知道你活着,知道你還在這世上……”
“你若是真的這樣想,我就安心了。”晴雨幽幽一嘆,隨即勸道:“那什麼復顏花就不要去採了,你也說了,勞民傷財,此去兇險,實在不知道爲了我這樣一個平凡的人,我好壞都是我自己的選擇,與人無尤,沒必要搭上這麼多條性命。”
然而揚瑄卻似乎是下定了決心一般,他將晴雨的身體摟緊了一些,結束了彼此的對話:“你也累了一天了,休息吧,這件事我自有安排,你不要管了。”
“好吧……”晴雨放棄了勸慰,既然揚瑄說了會放自己走,那麼就由着他去做吧,畢竟,她也不願意這樣醜八怪着過一輩子。
清晨晴雨醒來的時候,揚瑄不知何時已經離開了,她有些迷茫的看着空空的一半牀鋪發了一會兒呆,思緒是空的,什麼也沒想。
或許她只是有些適應了每日醒來揚瑄都會在自己身邊的感覺,所以一時間有些不適應?
意識到這一點的晴雨趕忙晃了晃腦袋,將這些奇怪的念頭拋諸腦後,這人就是賤命,人被強,暴了,難道心也跟着被污染了麼?怎麼醒過來沒有他就不適應了?
纔剛梳洗完畢,沫竹便端了飯菜進來,晴雨看了她一眼,發覺今日的她有些奇怪,便問道:“你怎麼了?有心事?”
沫竹驀地擡頭看了她一眼,而後低下頭不說話,晴雨再次好奇的問了一遍,她還是裝作不說話,直到問道第三遍,沫竹終於忍不住的低聲下氣對晴雨哀哀求道:“晴雨姑娘,我求求你,你們去千年雪山能不能帶上我?”
晴雨覺得她的問題很奇怪,便好笑的笑道:“當然可以啊,你的伸手不錯,關鍵時刻說不定能排上大用場呢。”
“真的?”像是不敢相信晴雨擋額話一般,沫竹立刻眼睛放棄光芒,一把拉住晴雨的手說道:“那待會太子來了你可一定要跟他提這件事。”
晴雨剛想允諾,這是門口處揚瑄的聲音驟然響起,卻是稍有的嚴厲:“沫竹,不要忘了你的任務。”
沫竹嚇得連看都不敢看揚瑄一眼,趕忙低下頭,再也不說話。
晴雨不知道他們之間到底有什麼事,但是直覺告訴她,不是好事,說不準是關於水色塋的事,處於好奇,她隨口問道:“沫竹有什麼安排?難道是很重要的事?”
然揚瑄卻並不願過多的吐露此時,只是淺笑着走到晴雨的面前,似是無意的睨了沫竹一眼,沫竹見狀,幹忙收拾東西退了出去。
她們之間越是這樣,晴雨心中越是疑惑:“到底怎麼回事?”
揚瑄伸手握住晴雨的手,慢慢的說道:“我知道你不喜歡鋪張浪費,更加不願意爲了自己的幸福便毀掉別人的生命,所以這一次去雪山,只有我和你兩個人。”
揚瑄終於成功的轉移了話題,晴雨有些吃驚,也有些讚賞,但更多的是質疑的看着揚瑄問道:“真的?”
揚瑄握住晴雨的手,放在脣間輕輕一吻,像是下了一根很大的額決心一般,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對她發誓道:“對,不但如此,等你的傷徹底好了,我就放你走,你想去哪裡,我絕對不會攔你。”
晴雨聞言,卻是半點也不信的呵呵一笑:“不要開玩笑了,先治好了傷再說吧。”
出爾反爾,揚瑄又不是沒有做過,他對她的那些日日夜夜,晴雨畢生不會忘記。
晴雨的不信任,有些刺激到了揚瑄的心,他明白,父皇說的對,如果再不捨,就真的無法得到了。
放手一搏,他與她,也唯有這一條路可走了。
宮裡最好的馬匹叫千里飛雪,因爲周身潔白,日行千里,跑起來就像是雪花在空中飛舞一般,這匹馬本是暗夜王的最愛,如今爲了太子與太子妃的未來幸福,他果斷的派人送了過來。
有了千里飛雪,本來十日的腳程,三日便可到,晴雨與揚瑄是見狀出行,因爲覺得彆扭,臨出門是晴雨用頭紗遮了面。
二人一襲民衣打扮,出門時更是隱秘低調,所以即使是潛伏在太子府的水色塋眼線,都竟然沒有絲毫察覺。
但或者,揚瑄是根本不像讓他們察覺罷了。
因爲,他們不在的這幾日裡,皇宮內外,也即將掀起一場血雨腥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