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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業與趙九醜策馬過了關隘,踏入了吐蕃國境之內。
在桑巴頭人的領地上一路馬踏留聲兒,不知跑了多長時間。
從一開始的毫無人煙,到依稀可見牛羊,再到人煙稀少卻依舊可以零星偶遇吐蕃牧羊人。
約莫跑了幾十裡,郭業突然拉起了繮繩,停了下來。
趙九醜儘管疑惑,但還是跟着喝住了胯下馬兒,停靠在郭業的身邊。
心下生疑地問道:爲何中途無故停下?剛纔那個牧羊人不是說,離桑巴的宿營地還有二十里嗎?
郭業指了指自己的白袍白甲,再指了指趙九醜的一身士卒木棉甲,苦笑道:現在越來越近桑巴的宿營地了,屆時一路上肯定吐蕃人也會越來越多,你覺得咱們穿着這身衣服,能混進桑巴的地盤嗎?
趙九醜這下恍然大悟,怎麼把這茬兒給忘了?
他們穿着唐軍的衣甲,大大咧咧地穿行在吐蕃人的國土上,這不是沒事兒找抽嗎?
幸虧剛纔路上的那些牧羊人只是桑巴家的奴隸,沒有格外注意到這些。
可要想混進桑巴平日生活的宿營地,堂而皇之地穿着這身衣甲,可就有點二逼了。
趙九醜爲難地捉急道:咱們出來也沒帶吐蕃人的衣服,怎麼辦?
郭業砸吧了下嘴,沉吟道:馬兒和鎧甲,倒是可以就地掩藏起來。不過這吐蕃人的衣服,還有我們假扮牧羊人混進宿營地的牛羊,就要你去借了。
呃?
趙九醜疑惑地望着郭業,差點就脫口喊道老子在這兒人生地不熟,上哪兒給你借衣服,借牛羊去?
誰知話未出口,郭業已經右手擡起遙遙指了指前方不遠處。
順着他的指向,趙九醜看見了恰巧有兩個吐蕃牧羊人,穿着吐蕃人獨有的右衽斜襟窄袖長袍,趕着十幾頭羊羔子朝着這邊趕來。
看着這窄袖長袍的成色,乃是粗麻所制,應該也是桑巴家負責放羊的奴隸。
趙九醜立馬明白了郭業的意思,當即將肩上的金絲大環刀徐徐拔了出來,哼了一句:這種事兒,看來又是趙某替你代勞了,是吧?
說完踩着馬鐙,雙腿使勁兒一夾馬鞍,人已隨着馬兒,揮舞着大刀,疾馳飛去。
郭業輕輕別過頭,不忍看那血腥一幕,心中讚了趙九醜一句,老子慧眼識人啊,老趙越來越像一把好刀了
過了半盞茶的時間,路上多了兩個牧羊而歸朝着宿營地徐徐返回的吐蕃奴隸,不過看着趕羊的架勢,倒是有些笨手笨腳,完全一副新手模樣。
此時,離桑巴家的宿營地,還有十七八里的腳程。
同時,圖瓦城楊泰所派的信使保叔,業已先郭業等人一步,趕到了桑巴頭人所在的宿營地。
這個宿營地,設在一處靠近水源的地方,以此爲據點,方圓五十里的土地,都是桑巴頭子的私有領地。
這塊土地上無論是地裡長得,還是地上爬的,都屬於桑巴一人所有,包括這片土地上的一萬個奴隸。
桑家居住的地方,就在這個靠近水源的宿營地正中心,一處用圓木搭建的房子。
房子高兩層,樓下一層是牲畜和奴隸混居,樓上則住着桑巴一家子。
牲畜與人同居一棟房子,僅隔一層,聽着看着特顯彆扭,但是這在吐蕃卻是見怪不怪之事。
相反,這些頭人奴隸主們更是覺得這是理所當然之事,其一,奴隸與牲口混居,說明奴隸在他們眼中,如同牲口一般,毫無地位,只有待宰的份兒;其二,牲口住在樓下,這些頭人奴隸主會睡得很踏實,因爲牲口意味着口糧,口糧就在樓下,說明他們不會捱餓。
沒辦法,吐蕃奴隸制政權下的產物,無論是國家,風土人情,還是人,都是這麼怪咖。
保叔應該不是第一次來桑巴這兒,一進入宿營地就被桑巴的私人衛隊認出,並迎到了桑巴居住的二樓。
見着保叔冒然來訪,本來還坐在火堆這邊燒水取暖的桑巴陡然站起來。
桑巴人近中年身材矮小,卻長着一臉的濃密虯鬚頗顯豪氣,可惜了這五短身材與這虯鬚愣是格格不入。
人雖小個嗓門倒是挺大,站起來之後滿臉堆笑人畜無害地對着保叔哇哇叫道:啊,我親愛的漢人朋友又來看望我這個老朋友了。這次,你的將軍主人又託你帶了什麼漢人的好東西給桑巴了呢?
言罷,還真不客氣,眼睛直溜溜地打量了保叔身前身後一圈,愣是孑身一人,啥也沒帶。
在桑巴的印象裡,圖瓦城楊泰與自己做交往可是從來不吝嗇銀子的。
就比如做生意吧,自己時不時販賣吐蕃戰馬給楊泰,對方給的價錢往往高出吐蕃國內市價的五成;相反,如果自己從楊泰手中購置漢人的茶葉,瓷器,絲綢,還有胭脂水粉,鹽巴,甚至精美華麗的漢人衣服,對方給自己的價格往往很低很低,低到一個自己都難以置信的價格。
桑巴雖然喜歡銀子,但是人不傻。
他能看得出來,楊泰和自己交好,肯定是想通過自己來認識他背後的大靠山吐蕃大相沒廬德乃。
因此,他一直以來都吊着楊泰,就是想從他手中獲得更多的好處。
而楊泰也不讓他失望,除了在雙方做生意的時候,大幅度地惠及桑巴之外,還定時定期地派人前來問候,噓寒問暖。
當然這個問候是有前提的,就如漢人所說,上門拜訪怎能空手而來呢?
因而桑巴很喜歡也很期待,每次楊泰派人前來問候。
只要來一次,他就能狠狠地賺上一筆。
沒招兒,誰讓他桑巴太愛銀子,誰讓吐蕃國地勢特殊,窮得要啥沒啥呢?
不過,
今天保叔竟然空手而來,桑巴頭人很失望,也很生氣。
當即拉下了臭臉,收起剛纔那番和煦的笑容,繼續一屁股坐回剛纔的位置,哼哼道:楊大將軍現在是不是忘記桑巴這個好朋友了?這,也太,太失禮了吧?
呃?
保叔先是一愣,不過很快就想到了桑巴爲什麼前後的轉變和莫名其妙說出的這番話了。
桑巴是什麼操性,他早就聽自家將軍說過,這就是頭永遠都喂不飽的吐蕃狼。
隨即,保叔對着桑巴攤手無奈地苦笑一聲,說道:桑巴頭人先別生氣,我家將軍並沒有忘記您。相反,他還是時常唸叨着您。今天,是小人來得倉促,忘記了禮儀,桑巴頭人莫怪。
聽他這麼一說,桑巴臉上緩和了起來,不過還是一言不發,顯然心裡還在計較空手而來上門的落差感。
保叔見狀,心中儘管恨得牙癢癢,但還是堆起笑臉繼續討好道:桑巴頭人,還望您不要生氣,我家將軍如今遇到了天大的麻煩,急需您的援助。
說完,從袖中掏出之前在圖瓦城替楊泰草擬好的信函,遞給了桑巴。
桑巴雖是吐蕃人,但是好在與沒廬家族有親戚,因此自幼就在沒廬家學過漢語,懂得辨認漢字。
見着保叔說得如此信誓旦旦,雖一言不發卻還是接過了信函,稍稍打開來閱覽了起來。
越看越是臉色變得閃爍,連連驚呼了幾聲怎麼可能。
最後,好賴總算將這封信函看完。
看完之後,他將信函扔到了跟前燒水的火堆之中,再次陡然站起,直視着保叔。
眼神中透着濃濃的精芒,似市儈,似精明,似貪婪,深深哈了一口氣之後,沉聲說道:出兵可以,我可以給你們出五千奴隸兵,吐蕃國不缺下賤的奴隸。不過
聲音陡然提高了幾許,赤裸裸地問道:不過,打開天窗說亮話,你家大將軍又能給我桑巴什麼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