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明德家藏私兵千餘人,把持了汝州北門城樓。
相對於府兵,這近千私兵吃得是戴明德的糧餉,不服王命,僅忠心聽命戴明德一人。
郭業意識到這一千私兵的危害,所以風顫雷鳴般對着古三下了死命令,統統打掉,一個不留。
只要幹掉這一千私兵,戴明德便無所倚仗。
古三聽罷,到底是江湖豪傑,幫會大當家,果真是乾脆爽快至極,拍胸衝郭業保證了一聲:郭御史請放心,我黃河幫的弟兄早已潛入汝州城。今晚縱是拼光了我黃河幫的一兵一卒,古某人也會攻下北門,靜候佳音吧!
言罷,招呼了一聲刀疤劉,拔腿就朝着書房之外離去去。
刀疤劉這次也挺有規矩,衝郭業和趙飛軒相繼拱手抱拳,一言不發地低頭離去。
看着兩人離去的身影,趙飛軒由衷讚道:古大當家雖爲江湖草莽,行的卻是英雄豪傑,拯救蒼生之事,真是令人肅然起敬啊!英雄,莫問出處
刀疤劉最後離去的剎那間,身影蕭索卻帶着執着。
郭業望其背影,頗有風蕭蕭兮易水寒的感觸,也是深深嘆道:仗義每多屠狗輩,與他們相比,戴明德,張士元之流,就更加該死了!
趙飛軒唯有點頭唏噓,沒有再發言表態。
他已經預見到,今晚入了夜,天色轉了黑,汝州城中必是一場刀劍血光之慘烈景象
書房中,兩人皆起身直立,相繼沉默了許久,各有所思。
過了一會兒,趙飛軒才問道:郭大人,現在離天黑還有一個時辰左右,接下來我們需要做些什麼?
郭業聞言驚醒,問道:接下來,我們需要做的是兵分兩路。趙刺史,你現在需要暗中調動安州府兵三百,冷不丁殺進戴明德府中,當機立斷速戰速決,將戴府控制住。在救出你的妻女與老母的同時,還要第一時間將戴明德擒拿!不知你能否做到?
趙飛軒聞言,頓時一臉肅容地點頭應道:安州府兵一直聽命於本刺史,這點毋庸置疑。但是糧倉那邊還有汝州、鄭州兩府近兩千的府兵,如果戴府這邊出了狀況,他們聞訊而來,必是一場刀兵之禍。萬一
郭業知道趙飛軒擔心的是什麼,無非是趙飛軒覺得那兩千府兵萬一作亂,那整個汝州城勢必亂成一鍋粥。
而且他手中只有八百的府兵,根本不能與之對抗。
寡不敵衆,力量甚是懸殊!
隨即,郭業習慣性地聳聳雙肩,表情極爲輕鬆地說道:趙刺史,莫非你忘了郭某了?糧倉那邊的府兵,由我來搞定。屆時,你只需知會你安州的折衝都尉,聽我號令行事即可!
趙飛軒將信將疑地問道:郭御史,你當真要學那三國謀士,用三寸不爛之舌,說服那兩千府兵,止住兵戈?
郭業拍了拍胸內藏着的聖旨,回道:放心,我有聖旨護身,高重海,戴遠山又能奈我何?我自有辦法應對!
趙飛軒聽着郭業說得如此信誓旦旦,信心百倍,只得信了他。
隨後,又喚來幕僚徐福,讓他暗中通知自己的心腹,安州折衝都尉羅威,屆時一切聽從郭業郭御史調令。
並讓徐福下令羅威,偷摸從糧倉那邊調來三百安州府兵,先行埋伏在戴府周圍,靜等入夜。
郭業自然也將戴府內的情況,毫無保留細緻詳實地說與趙飛軒聽,並將他的妻女老母藏身地點,還有張士元埋屍之地都告知清楚。
交換完情報之後,兩人相繼深吸一口氣,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站在原地,又沉默了下來。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東風,
唯天黑入夜耳!
東風,
唯黃河幫對北門發起總攻!
現在,
唯有靜等,
除了等,還是等
黑幕降下,天色漸暗,今晚夜裡的風出奇的大,吹得哀嚎四起,仿若一曲輓歌喪調。
汝州城中各條主幹街道早已沒了人跡,人們彷彿預知到今晚必有大事發生一般,早早關了窗閉了門。
風,繼續吹着。
戴明德戴刺史的府邸,卻是有些不同於往日,無論外頭風勢如何愈演愈烈,戴府大門依舊敞開着
門口懸掛着的兩個紅燈籠,被風颳落了一個在地上,隨風滿地石亂走。
剩下那個懸掛的大紅燈籠,孤立無援般繼續任憑夜風拍打着,咣噹作響
今夜的風,不僅出奇的大,也有點邪。
這不僅是戴府二十幾號下人的共同心聲,也是戴府主人,汝州刺史戴明德的真實想法。
此時的他,從昨晚府中出狀況開始,到現在爲止,已經整整一天一夜沒有睡覺。
他已經很困很困,卻無心睡眠。
從昨夜一劍刺死鄭州刺史張士元開始,到二夫人被人從府中半道救走,再到朝廷欽差,監察御史郭業從驛館中失蹤,至今沒有音訊。
這種種跡象表面,可能要有大事發生了。
他鬆垮垮地坐在客廳之中,聽着厲嘯不絕於耳的風聲,看着隨風弄舞,一閃一閃頻臨熄滅的燭火,心臟跳動的速度驟然加快。
而且,他能明顯感覺到,自己的右眼皮跳的厲害。
老百姓都說,左眼跳財,右眼跳災。
莫非,真有什麼厄運要降臨到自己的頭上嗎?
戴明德雖然拿不出真憑實據,但是他能感覺得到,救走二夫人這個騷娘們的,應該就是監察御史郭業。
而且,此番欽差下汝州,應該就是衝着自己是否貪墨了賑災銀而來。
唉
戴明德長嘆一息,頗有些懊惱地拍打着自己的大腿,悔道:失算了,小看了這小小少年郎。
懊悔之餘,戴明德眼睛閃過一絲兇光,臉上兇相畢露地獰聲道:不過你救走那騷娘們又如何?哼,這是汝州城,並非你長安城,這裡
老子說了算!!!
噌噌噌~~~
老爺,老爺,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就在戴明德暗暗發狠之際,一名下人連滾帶爬,衣衫邋遢面相狼狽地跌跌撞撞跑進客廳中,差點沒站穩一頭栽倒在地。
咚咚,咚咚咚!
戴明德陡然見狀,心臟跳動的速度越發加快,不詳的預感越發清晰,強行鎮定了心神,怒極而起痛斥道:嚎什麼喪?本官還沒死,廢物,好好說話,到底出了何事?
那下人聽着戴明德的兇罵,但是渾然無視,而是帶着哭腔急急喊道:老爺啊,北門,北門突然出現一千多人,已經在攻打城樓了。咱們的人快撐不住了
什麼?
戴明德驚叫一聲,上前一把掐住那下人的脖子,不可置信地問道:你說什麼?有人攻打北門?汝州城中,怎會有這麼一股兵力?是誰?到底是誰?
那下人被他掐得喘不過氣來,粗紅着脖子憋得臉也通紅,艱難地搖頭,啞着嗓子嘶叫道:小的不,不知道,老爺饒,饒命!
戴明德猛然鬆開手,一把將那下人推開,喝罵道:廢物,連被什麼人攻打都不知道,你們是幹什麼吃的?
突然,他意識到昨夜開始的一系列不尋常,心中頓然震駭,立馬叫道:快,快去糧倉那邊通知戴都尉,讓他派兵增援北門,殺光所有不明來歷之人。殺,殺殺殺!!!
砰!
客廳本已打開的大門,猛然被人踹出一記響聲來。
一道暴喝響起:晚了,戴遠山!
什麼人?
戴明德也被足足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出口喊問,不過喊過之後,他已然認出了來人。
來人竟然是一直受他脅迫的安州刺史趙飛軒。
戴明德立馬明白了,趙飛軒這混賬竟然倒戈相向。
隨即喝道:趙飛軒,反了你!你想作甚?
話音落罷,趙飛軒一介書生,手提三尺青峰傲然獨立門口,衝着客廳門外一揮手,喝道:來人,將戴明德給本刺史拿下!
嘩啦嘩啦~~
數十個府兵模樣的兵卒第一時間涌向客廳中,將戴明德與剛纔那個報信的下人團團圍住,戈矛相向。
戴明德見狀,狗急跳牆紅着雙眸怒吼道:趙飛軒,你敢背信棄義?難道你敢與我作對,難道就不怕你那妻女,還有你那七十高齡之老母,陪你一同遭罪嗎?
最後,又好像想到了什麼,狂笑道:哈哈,我知道了,原來你另投新主,跟那毛頭小子欽差御史同穿一條褲子啊。別忘了,這裡是汝州城,糧倉那邊還有本官的兩千府兵,你能奈我何?
趙飛軒一臉鄙夷地看着戴明德,緩緩放下手中提着的長劍,慢條斯理地說道:姓戴的,還想着拿我家人威脅我呢?回頭你看看,你戴府之中還有幾個活口?戴府都在我的掌控之中,你還天真地想拿我家人威脅本官?笑話!
言罷,鄙夷的神色更加濃郁,極爲輕鬆地笑道:至於糧倉那邊,呵呵,本官與你一樣,都靜待佳音!
戴明德被趙飛軒最後一句話說得有些糊塗,失口問道:什麼意思?
不過趙飛軒已經懶得再理會他,再次衝客廳中圍攏的府兵揮揮手,表情極爲嚴肅地喊道:
奉朝廷欽差,監察御史郭業郭大人之命,戴明德於昨夜在府中,殘害鄭州刺史張士元,證據確鑿,人證物證俱在,來呀,拿下!!!!
喏!!
戴明德突然像發了瘋一般,藉着剛纔坐着的椅子,跳到了客廳首座的八仙桌之上,高高舉起右臂,直指頭上一物:
此物在此,誰敢拿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