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姐姐這病症一旦落下病根兒,傷了肺陰,不僅是會年年發作,往後一旦受了風寒,便極難痊癒,姐姐可要想清楚了!”金小魚擔憂的說道。
“爲今之計,唯有鋌而走險,先過了這一關再說!妹妹只要讓太醫覺得,姐姐這咳喘之症,短期之內難以痊癒便罷,之後的事兒,之後再說吧!”顧小婉說道。
她雖不明醫理,可也知道故意將這身子弄病,是要冒多大的風險,之後所面對的是久治不愈病症的折磨,可眼下除了這一個辦法,她已然無計可施了。
金小魚盯着顧小婉的眼眸,半晌之後,突然開口說道:“姐姐可是有了心儀之人,纔會甘願冒此風險,也不願嫁與旁人?”
顧小婉心頭一動,這金小魚年紀輕輕,倒是觀人於微,想來也不否認,便點了點頭說道:“正是如此,還望妹妹能夠成全!”
“好,我答應姐姐!不過……妹妹卻有個不情之請,這三年之中,妹妹要隨侍在姐姐身邊!若姐姐答應,妹妹便遂了姐姐的心意,若是姐姐不答應,那就請恕妹妹無法成全姐姐”
“妹妹你……這是何意?”顧小婉問道。
金小魚微微一笑,露出兩顆可人兒的小酒窩,說道:“治病救人是金家一貫的宗旨,姐姐如今卻要妹妹反其道而行之,妹妹雖不情願,可是爲了姐姐的終身幸福,卻也只能義無反顧,但……姐姐今後的這身病,卻實實在在是妹妹我的罪過,所以,這三年之中,妹妹定當竭盡全力爲姐姐醫治,但求姐姐三年後能夠無恙”
“妹妹……你我素昧平生,你卻姐姐我這般盡心竭力,你這份恩情,要姐姐如何報答纔好!”顧小婉眼眸紅了紅,說道。
金小魚淡淡說道:“你我姐妹一見如故,姐姐若要在客氣,那就見外了……”
顧小婉點了點頭,輕聲說道:“立冬之日,我要進宮覲見德妃娘娘,妹妹可否算好時辰,讓姐姐我在進宮之時病發?”
金小魚兒沉吟片刻,說道:“當然可以,可這距離立冬沒有幾天了,時間那麼急,這用藥必然猛烈……”
“不妨事……既然有妹妹在身邊,姐姐必無大礙,妹妹儘管用藥便是!”顧小婉沉聲說道。
說道這裡,若蘭恰巧捧着幾包點心走了進來,彎腰將點心輕輕打開放在桌子上,說道:“小姐,您要的點心”
顧小婉眸色一轉,點頭說道:“妹妹,嚐嚐這家的核桃酥,很是不錯,又香又甜”說着拿起一塊兒,遞到金小魚的手中。
金小魚一愣,隨即笑着接過,說道:“多謝姐姐,這桃酥聞着就一股子甜香味兒,定然好吃!”
顧小婉微微一笑,說道:“若蘭,剛剛小魚兒幫我診脈,怕是要改改方子,一會兒咱們同去回春堂抓藥,回去你讓小棠停了之前的藥吧。”
若蘭躬身答道:“奴婢明白”
“姐姐,你這幾日憂思過甚,這方子怕是要每日號脈之後隨時修改……可要姐姐每日奔波,怕是於病情不利”金小魚蹙眉說道。
“這有何難,妹妹若是不嫌棄,到姐姐家中住上幾日,既方便每日把脈,咱們姐妹也可促膝談心,妹妹意下如何?”顧小婉說道。
“如此這般,那妹妹便叨擾了……”金小魚微微一笑說道,眸子中卻溢出一絲淡淡的憂,只是轉瞬間便隱在盈盈笑意中,消失不見。
黎明的曙光照耀的初冬的大地,暮鼓晨鐘之聲透過有些陰鬱天空,瀰漫在整個兒北京城的上空,這不過是一個普通的立冬日,然而對顧小婉而言,這一日終究還是躲不掉,那一絲絲的惶恐,心底深處溢出的恐懼,足以讓她徹夜未眠。
擡頭望着那微微透過窗戶紙,灑進來的點點橘色的光芒,顧小婉團着身子,蜷縮在牀榻的一角兒,心頭一片空白,竟好似在瞬間失去了所以的感覺。
這一天還是來了,終究是來了,她還是逃不掉,躲不過!自嘲的笑了笑,眼眸處透出一絲冰冷的決絕。
“小棠,伺候我梳洗吧!”顧小婉輕聲說道。
早已伺候在外的小棠,點頭應了一聲,說道:“是,小姐”
梳洗完畢,換上那身兒水綠色的旗裝,梳了個簡單的小把子頭,小棠又爲顧小婉帶上翠柳耳墜子,羊脂白玉的簪子也規整的插在髮髻之上。
上上下下的看了看,小棠這次微微一笑,說道:“好了,小姐看着可還有不妥當的地方?”畢竟這次入宮是去見德妃娘娘,比之上次入宮選秀,更要用心細細裝扮纔是。
顧小婉連銅鏡都懶得看上一眼,只是淡淡的說道:“嗯,沒什麼不妥,金姑娘呢?”
“一大早就去熬藥了,想着也快回來了”小棠說道。
正說着,只聽門簾子一響,隨即輕輕的腳步聲起,金小魚說道:“姐姐,這藥以及熬好了”
“小棠,你廚房一趟拿些蜜餞過來,也好送藥”顧小婉淡淡的說道。
“是,奴婢這就去”小棠福了一福,說罷便匆匆去了。
顧小婉輕嘆一聲,自暖閣出來,見金小魚站在桌子前,那上面端端正正的擺着一隻青色花邊兒的小碗,裡面的藥湯冒着淡淡的熱氣。
顧小婉慢慢走到近前,緩緩坐在凳子上,伸手便要端起桌上的藥碗。
金小魚卻是搶先一步按住了顧小婉的手腕,盯着她的眼眸,沉聲說道:“姐姐可要三思啊,這藥喝下去,那便無可挽回了!”
顧小婉嘴角一抖,看着金小魚說道:“妹妹認爲姐姐還有其他路可走嗎?”
金小魚怔了怔,望着那眼眸中的冰冷決絕,不自覺的鬆開了手掌,任由顧小婉端起藥碗,眼睜睜的看着那碗湯藥,就這樣被她一飲而盡。
有些辛辣苦澀的味道,讓顧小婉擰緊了眉心,不過是一碗湯藥而已,又怎比得上她此時此刻心中的苦?
“大約多少時辰會發病?”顧小婉撂下藥碗,低聲說道。
金小魚抓過顧小婉的手腕,眼眸眨了眨,說道:“照脈象看,估摸着該是午時左右……”
顧小婉滿意的點了點頭,說道:“好的很,午時想必正好是用膳的時候,挑在這個時辰發病,再好不過!”
“不如讓妹妹陪姐姐一同進宮吧,多少可以有些照應!”金小魚放開顧小婉的手腕,有些擔憂的說道。
“不必,一來,這不合規矩。二來,容易惹人懷疑,若蘭陪我去即可,妹妹就留在再府中候着吧!”顧小婉說道。
“可這藥性猛烈,我若是不跟着去,到時候姐姐怕是要多受些苦楚”金小魚說道。
顧小婉沉吟片刻說道:“妹妹莫要憂心,宮裡太醫一大把,雖說事發突然,可想必不至於一點兒辦法都沒有,你安心在府中等我回來就是“
“可是……姐姐這一去,若是出了什麼岔子?妹妹委實放不下心”金小魚眼眸一沉,說道。
顧小婉伸出手掌,握住金小魚的手,說道:“妹妹放心,姐姐早有準備,今日之事,只要一切能盡如所願,姐姐什麼都不怕”
金小魚垂下頭,默然不語,片刻之後,擡眸微微笑着說道:“既然如此,妹妹便在家中靜候姐姐回府”
若蘭此時匆匆進來,身子上海帶着外面的些許涼氣,低頭說道:“小姐,馬車已然備好了,大夫人說是要送送小姐”
顧小婉點了點頭,說道:“告訴孃親,我這就過去”
見若蘭應聲走了,顧小婉才站起身子,心中想着喜上眉梢的孃親,她哪裡知道,自己這一去並不能飛上枝頭,爲顧府光耀門庭,反而是會給她今後的日子添上不少的麻煩……
默默的走到門口,果然見大夫人穿着厚厚的斗篷正站在那裡,見顧小婉來了,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一番之後,才滿意的笑着說道:“孃親的婉兒,果然是愈*亮了”
心中一酸,想着自個兒如今這個做法,委實對不住眼前站着的這個女人,眼眶不由得紅了紅,伸手環住大夫人的腰身,將頭緊緊靠在大夫人的肩頭,輕輕說道:“孃親……”
大夫人只當是顧小婉耍些小女兒情懷,對於今日見德妃娘娘,心中有些不安罷了,也未細想,伸手溫柔的拍了拍顧小婉的肩膀,說道:“婉兒,那麼大了還撒嬌,好了……快些起程,莫要誤了時辰”
顧小婉輕輕點了點頭,事到如今,這宮進也得進,不進也得進!今時今日,她是沒有了任何的退路,只能孤注一擲,爲自己拼個未來!
事情的發展若是事事如人所料,那人就是神,二不能稱之爲人了,在人生之中,總有一些人,一些事兒,會在你猝不及防之間,突然大喇喇的出現在你的面前,使得原本簡單的事情,變得無比複雜。
自從踏進了紫禁城的大門,顧小婉就覺得彷彿是一隻腳已經踏進了鬼門關,對於未來即將到來的病發,說不害怕那是假的。
可即便是再害怕,後果再嚴重,也比不上被嘉明指給十風離墨來的讓她心痛,比起嫁給一個不愛的男人,她寧願選擇纏綿病榻。
萬萬沒有想到的是,永和宮近在眼前之時,第一個見到的竟然是一臉倦容的風離墨,當那熟悉的身影出現在眼前的時候。
顧小婉只覺得心中一滯,呼吸竟好似要停止一般,瞳孔刺痛般的縮了縮,片刻之後,才垂首福了一福,說道:“顧小婉見過風離墨,風離墨吉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