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進退維谷
大王被咬急了，用掌心推了袁正林的額頭。袁正林一開始咬着虎口不鬆口，後來又猛然鬆口。大王措手不及，來不及收力，導致袁正林倒仰在牀上。
沒有任何聲響，但袁正林非說自己磕到後腦勺了。
香橙趕緊去看，稀疏的頭髮拔來撥去，沒見一絲痕跡。
袁正林嘿嘿笑着，手指着大王：“讓他給我道歉，跪下來，磕頭道歉。”
香橙猶豫不決地看了大王一眼。大王一跺腳，跑下了樓，跑進辦公室。那時候小潘一個人在，大王跟小潘講了一遍。小潘氣得拳頭都握了起來。
“不是老人變壞了，是壞人變老了。”
接着燕姐到了。
大王跟燕姐又講了一遍。燕姐卻不像小潘那同仇敵愾。
“這樣，我去跟袁正林講，跪下磕頭什麼的，胡扯呢，不可能。但是，道歉還是可以意思意思說一聲的。各退一步嘛。”
大王一聽，就叫了起來。魏翌晨正是應着這聲叫聲走進養老院的。
魏翌晨走進辦公室，大王已經沒有心情再講一遍。小潘爲他代勞，三下五除二講了一遍。
“大魏，你現在是院助，你說，怎麼辦？”小潘逼魏翌晨。小潘有顆嫉惡如仇的心，時刻將匡扶正義當作自己的使命。
魏翌晨望着大王，心裡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他懂燕姐的妥協。但凡老人不高興，通常都讓護理員道歉，博老人一個心情舒適，幾乎成了慣例。
大多數護理員也都本着不跟老小孩一般見識的想法，順從地道歉了。
大王應該是真的傷心了，才倔犟地拒絕。
見魏翌晨沒有開口，大王希望復甦，動情陳述起來。
大王說，他做事憑良心。做護理員十幾年，早就把養老院當家，把老人當親人。這麼多年，他服務過的每一位老人，都跟他相處得很融洽；每一位老人家屬，對曾對他說過，他做得比子女多，比子女好。
爲了更好地服務老人，初中畢業的他激勵自己去參加護理員競賽。晚上挑燈夜讀，讀得太陽穴突突的。他堅持下來了，並於競賽上獲得了優勝獎。
有一次，他路過房間，看到一位老人在倒吸氣，瞥見家屬手裡拿着青團，立刻判斷出老人發生了噎食。他連鞋子都顧不得脫，飛身上牀，用學到的知識，在死神手下搶回了老人的生命。
噎食處置必須在三分鐘之內完成，否則缺氧將造成不可逆的損傷，後果不堪設想。
成就感和家屬的錦旗讓大王再接再厲，他去考取中級養老護理員，繼而又考取了高級養老護理員。對於一個初中生畢業生來說，一個48歲的初中畢業生來說，這絕非是一件容易的事。
大王之所以能達成，正是因爲他想更好、更專業地服務老人。
一位姓江的伯伯，從入院時能自理就由大王護理，倆人朝夕相處，如同父子。
有一次，江伯伯生重病，他拉着大王的手不肯鬆，大王理解老人的心情，馬上說：“江伯伯，你放心，我會照顧你的。” 大王說到做到。
江伯伯拉肚子，一天拉7、8次，大王不厭其煩，每次換尿布都會仔細清潔臀部皮膚。有時候，正在清潔中，江伯伯放屁又拉稀，噴到大王手上、身上是常有的事。有時候甚至噴到臉上、頭上。大王從未有怨言。
老人身體不舒服的時候，胃口不好，不肯吃飯，大王便耐心地用勺子一小勺一小勺地喂，哄他吃。老人多吃一口，大王比自己吃了山珍海味都高興。
眼見江伯伯日漸好轉，還沒有來及放鬆，江伯伯又出現痰多，咳不出的情況。大王堅持給老人喂水、叩背。每天爲江伯伯挖痰，一天不知道得挖多少次。
即使下班了，大王的心思也還是會放在老人身上，神經會敏銳地捕捉老人的風吹草動。有時候他正在吃飯，聽到江伯伯咳，馬上飯碗放下，小跑着給老人家挖痰。
足有半個月，江伯伯才逐漸恢復，變得能吃、能喝，能自主排便，還能扶着欄杆做鍛鍊。每次江伯伯的女兒來看望父親，都會感慨，要不是有大王，只怕她父親早就凶多吉少了。
“自己的付出能換回老人的健康，得到家屬的認可，對我來說，一切都值得。”大王搖頭，嘆氣，“我初中畢業後務農，地道的農民一個，做養老護理員是我唯一的務農之外的職業，不說幹一行愛一行，至少是認認真真對待的。
這麼多年，服務過的每一位老人，我都問心無愧！
對袁正林，我同樣問心無愧。我沒錯，不道歉！你們要是硬逼我道歉，我，我，我就辭職！”
燕姐扭轉過頭，咬着脣不吭聲。
魏翌晨想，燕姐入行時做護理員，從業二十年裡，一定見過各式各樣的人，受過不少委屈。大王的話，一定勾起了她不願意回憶的對過去的記憶。
小潘早已聽得兩眼淚花隱現。
小潘對着魏翌晨：“大魏，你要想清楚，不要寒了一顆滾燙的心啊。”
魏翌晨拍拍大王的肩膀：“大王，你放心，絕不讓你道歉。”
魏翌晨的這句話，有效地安撫了大王。漢子露出憨厚的笑容，放心地離去。
燕姐瞪一眼魏翌晨：“你倒是會做人，你想過沒有厲害關係？老人這麼囂張，明顯是家屬在縱容。家屬難搞，你準備花多大代價跟家屬搞？”
魏翌晨說不出話來。
“別忘了，你前面的王阿婆兒子的麻煩還沒有處理掉。那個雷，被劉院長挖啊挖，已經超級危險了。你有多少精力應付？”
魏翌晨更加說不出話來。
“從事服務行業，哪有不受委屈的？受點委屈就崩潰，還有什麼資格從事服務行業？職業素養呢？你就應該跟我一起，立場堅定地抨擊他，迫使他放下自尊，去道歉。一分鐘解決所有麻煩。”
見魏翌晨還是不說話，燕姐瞥他一眼，去了醫務室。
小潘被燕姐說得泄了氣，不敢再一意孤行地支持大王。小潘忽閃着眼睛，猶豫不決，無法再開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