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別耍賴,你爹媽在世的時候,早就給你我定了娃娃親!咋了,咱們的爹孃都不在了,你就不承認了呀!”何秀姑居然嗔怪起來。
“那都是長輩們一時高興,開的玩笑吧……”其實馮二雷的心裡高興極了——之前自己也不是沒想過自己的終身大事,也不止一次閉上眼睛,想象自己能娶了何秀姑這樣漂亮的姑娘做媳婦兒……
可是鬼子來了,燒殺擄掠,家裡上上下下幾乎所有的親戚都成了鬼子屠刀下的冤死鬼,就剩下個大哥馮大雷,也在半年前,讓鬼子的刺刀給捅死了,留下半截斷了的鋼刀,才激發出了馮二雷要與鬼子拼殺到死的決心,也纔有了用鬼子漢奸的血來鑄就那把短劍的念頭,也因此遇到了翻譯官湯鳳奇的女兒湯子怡,也纔有了送情報的機會——也纔有了與何秀姑相遇的機會吧……
可是何秀姑的家裡發生了鉅變——家被鬼子給燒了,爹也被鬼子給害了,哥哥也跟着抗聯走了,就剩下她一個,而且還有他哥撂下的一句話,讓她看護昏死過去的馮二雷,醒了就跟他在一起……
儘管來龍去脈前因後果都搞清了,可是一旦說道誰是誰的人,馮二雷還是心裡特別想,嘴上卻還尋找託詞理由加以搪塞……
“什麼叫開玩笑啊,自從咱們的爹孃給咱倆定了娃娃親,就再也沒別的男孩子惦記我,敢要我了……”何秀姑馬上叫起真來。
“也沒舉行啥儀式,能算數嗎……”馮二雷心裡早就認可了,可是嘴卻偏偏要這麼強調。
“咋不算數啊,就連媒婆子聽誰家的後生想給我提親,都趕緊告訴對方——何家的秀姑就別打主意了,人家早就許了人家了——咋了,都到這個時候,你還想退親賴婚!”何秀姑都有些急眼了。
“不是不是……”
“那是什麼呀……”
“是……是……是來的太突然了嗎,俺還……還有點……不適應嗎……”馮二雷反倒不好意思起來。
“那你說句心裡話,我配不配得上你,給你當媳婦兒,冤不冤枉你?”何秀姑拉開架勢,就等馮二雷一個準確答覆了。
“配得上配得上,不冤枉,一點兒都不冤枉……”馮二雷立即服軟認輸了。
“那你剛纔咋遲遲疑疑不肯答應人家呢……”
“其實我是怕自己配不上你……我就是一個孤兒窮小子,你卻是……”
“我爹孃也死了,我現在也算是孤兒了,今後我們就同命相憐了……”何秀姑說着,眼淚又下來了……
“是啊是啊,是同命相連……”馮二雷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感覺何秀姑距離自己越來越近,那成熟豐滿的姑娘身子搖晃了一下,好像就要倒向一邊,情不自禁,一把將其攬在了懷裡,何秀姑居然一點兒都沒掙脫的意思,一下子就依偎在了了他的懷裡……
“那……等鬼子走了,咱倆就回村裡給我爹收屍吧,在我爹孃的墳前,咱倆就發誓拜了天地吧……”何秀姑的聲音極小,但馮二雷卻一個字兒都漏地聽在了心裡。
“好好好,我同意,我同意……”
一直等到午後兩三點鐘,纔看見鬼子和僞滿軍撤離何家甸,估摸着沒啥危險了,馮二雷才帶着何秀姑回到村裡,在殘垣斷壁的焦糊中,找到了何秀姑父親的屍首……趕緊找了個草蓆子,將屍首給捲起來,擡到了何家祖墳上,挖開了何秀姑她-娘-的墳坑,匆匆將他們合葬在了一起……
何秀姑跪在爹孃的墳前哭得死去活來,臨了還沒忘了拉着馮二雷一起跪在墳前,對着墳頭說:“爹孃在天之靈爲女兒作證,從今天起,女兒就是馮二雷的人了……女兒的婚事是爹孃生前給定下的,今天女兒當着爹孃的面兒,跟馮二雷拜天拜地拜爹孃,爹孃的在天之靈如果看見了,就保佑女兒和馮二雷能幸福美滿,百年好合吧……”
馮二雷聽何秀姑說出了這樣實實在在、感天動地的話,也跟着激動流淚,跟着磕了三個響頭……
天黑前,馮二雷帶着何秀姑回到了四通鎮,到了哥哥馮大雷留下的鐵匠鋪……
鐵匠鋪臨街,後院是個普普通通的四合院,西廂房是柴房磨房兼廚房,東廂房是倉庫兼客房,正房三間,中間是客廳,東西各有一間算是臥房。
五年前,十五六歲的馮二雷,在父親死後無家可歸,就來投奔大哥馮大雷,到這裡跟大哥當下手,學習鐵匠手藝。幾年下來,人也從大男孩,長成了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手藝也一天天地長進,加上他之前學過石匠木匠手藝,還有天資聰慧凡事都能觸類旁通,舉一反三,很快就掌握了各種鐵器的打造工藝,所以,馮大雷死後,嫂子怕寡婦門前是非多,尤其是跟小叔子住在一起惹出事端,帶着一雙兒女就回了孃家,這個鐵匠鋪也就由馮二雷來獨立支撐門面了……
儘管房屋普通,傢俱簡陋,但畢竟可以遮風擋雨,可以賴以生存。
馮二雷將何秀姑領進了院子,帶她到了西屋,掏出路上買的吃食,倆人就吃了起來。吃飽了,馮二雷就起身說:“好了,今天太累了,趕緊休息吧,你睡這西屋,我去睡東屋……”
馮二雷起身就走,卻被何秀姑一把拉住:“咱倆都睡西屋吧……”
“不行啊,咱倆還沒正式成親呢,現在住一起還不行呢……”馮二雷似乎還沒做好同房的準備。
“咋不行呢,反正咱倆是爹孃定的娃娃親,今天還在我爹孃的墳前磕了頭,發了誓,咱倆也就成了夫妻了,就應該睡一起了吧……”何秀姑把馮二雷拉得更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