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曉瑩就一邊下車,一邊白了趙建輝一眼說道:“哼,看什麼人都跟做賊似得,也不知道到底是誰的心理不正常。,.,領導,市裡那些傢伙要是知道您這麼想,不知道會流多少冷汗呢。”
“我們這麼下來,就是想看看真實的情況,我不想讓誰流冷汗的。但是,反過來再說了,要是聽到我來就流冷汗,這本身就是不正常……”趙建輝說着上車,狠狠的灌了一口茶水,低聲道:“這鬼天氣,不會又要下雪吧?”
“今天預報說有沙塵暴,倒是沒說有雪……”程婷的話剛說完,一片雪花就滴落在了劉明的額頭上面。趙建輝看了看程婷,搖了搖頭,苦笑着說道:“現在人家都說政府部門唯一敢說真話的就是氣象局,但是還往往說不準。看起來,也不是沒有道理啊。這種現象如果得不到改變,是會失去民心的。所以,要傾聽老百姓的呼聲,就要讓信訪工作紮紮實實的落實到實處,堅決改正以往那種訪而無信的局面……讓小張和小葉他們兩個人到市政府門口,看看那些上訪羣衆的情況,你和我是不方便出面的……”
趙建輝笑着往後面看了一眼,坐在最後排的,是辦公廳一處處長張元彬,和副處級科員葉雲,兩個人聽到趙建輝親自安排工作,喜得心臟都怦怦的跳了起來,兩個人下車,一前一後向着市政府的大門走去。
市政府的大門在車子的後面百十米遠的地方,也算是和信訪局的大門斜對着。劉明站在車門口,看着張元彬和葉雲走過去,伸出手接住了兩片零星飄落的雪花,擡頭看了看灰濛濛的天空,嘴巴里哈出的熱氣,吹出來變成了一道白氣。
“劉明你上車上來,要不然這暖風一點作用也沒有了,沒看到秘書長一個勁兒的裹大衣麼?老王開車,咱們也過去,只要不下車就沒關係的,這地方根本就沒有人會認得咱們吧?”
市政府大門口,羣衆隊伍有擴大的趨勢。剛纔在信訪辦才幾十個人,現在四面八方不斷有羣衆加入到其中來。
張元彬和葉雲站在人羣后面,葉雲倒是挺機靈的,看到人羣后面還跟着幾個中年婦女,就湊過去和幾個婆娘說話。就在這個時候,最前排的羣衆發出了一聲呼喊,突然舉起了一條橫幅,上面寫的是:“土地是莊家人的命根子,強徵強買我們怎麼活?”
冒着越飄越急促的雪花,頂着越刮越激盪的寒風,緊緊關閉的大門前,一二百名老百姓就這麼靜靜的舉着條幅站着,一直過了半個多小時,政府大院裡一個領導都沒又出來。
幾輛警車拉着警報閃着警燈,呼嘯着開過來在路邊上停下,從車上呼啦啦下來了幾十口子警察,手裡扛着盾牌拿着橡膠輥,站着隊插進人羣佔到了政府大門的外面,背對着大門,面朝羣衆,在羣衆和政府大門之間排成了一面人牆。
這個時候,政府大院裡終於出來了一個胖呼呼的中年人,他的手裡舉着個小喇叭,對着羣衆大聲喊道:“鄉親們,大家聽我說,我是政府辦公室副主任錢進。馬市長在省裡開會,現在不在家,大家有什麼請求,可以選幾個代表出來,把情況告訴我,由我來向領導反映。”
“省政府今天有召開需要縣級市長出席的會議麼?”趙建輝聽的清楚,轉身問了劉明一句。劉明聽了想了想說:“沒聽說啊!我打個電話問一問!”
劉明說着,匆忙拿出手機打電話,很快收了線低聲彙報:“省政府那邊說沒這個會議!”
“滿嘴胡說八道!”趙建輝的語氣裡透着一股寒意,劉明心道泉山市的政府班子,如果處理不好這個問顏,肯定要掛了哦!
錢進嗓子都喊啞了,羣衆依舊不爲所動,繼續堵在門口。雪花越飄越急,地上已經積了薄薄的一層,路面已經變成了一片銀白,那些羣衆的頭上,肩上,也已經變成了銀色。趙建輝猛然沉聲道:“老王開門。”
等到車門子打開,趙建輝就跳了下去,大家以爲他是要緊事政府呢,也都跟着下了車。趙建輝回頭道:“程秘書長,你們去車裡等着,我就在這裡站着,我倒要看看這些人的心腸是不是鐵石做的,下這麼大的雪,居然一個人都不出來,我和鄉親們一樣在雪地裡凍着,我看看他們是不是忍心讓老百姓就這麼一直站下去……”
程婷就不由得苦笑:“領導,您都這樣站着了,我們能在車裡吹暖風麼?”她一邊說着,一邊又裹緊了大衣,卻很是堅定的站在了趙建輝的身後。
十分鐘…二十分鐘……警察就這麼和老百姓僵持着,雙方都沒有說話,也沒有什麼激烈的行動。
趙建輝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了,冷笑着低聲說:“一個小時五十分鐘了,居然沒有一個副市長以上的官員出來。這個市裡的官員,哪怕心裡有一丁點人民羣衆的位置,都不會忍心看着大家在風雪下受凍。他們的辦公室裡面,肯定是有暖氣的吧?
程婷穿着大衣還是冷得發抖,心裡已經把泉山市的書記市長罵了n遍,她顫抖着嘴脣說道:“趙書記,我進去看看!”
趙建輝擡起手腕子看了看錶:“我已經表現出了足夠的耐心,也已經給足了這些人機會,但是,他們就沒有一個人能夠抓得住,你說我應該怎麼辦?”他一邊說着,一邊深深地嘆息了一聲:“走吧,咱們進去……哦,程秘書長,你給厝陽市的方振江和李萬里打電話,讓他們馬上趕到這裡來。我要讓他們自己親眼看看,這就是他們管轄的地盤,這就是他們教育出來的幹部……”
說完了之後,趙建輝正要邁步走過去,張元彬和葉雲兩個人走了回來。在他們兩個人的身後,還跟着兩名警察。
看着他們兩個人動的有點青紫的嘴脣,趙建輝說道:“你們辛苦了,先上車去暖和暖和,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兩個人看到趙書記也在車下面站着,身上落了一身的雪花,就知道領導也在外面站了很長時間了,心裡都感覺到一熱,那裡肯定上車?張元彬插了一把臉上的雪水,喝了一口氣說道:“趙書記,事情是這樣的……”
泉山市之所以叫泉山,是因爲市西南五公里的福泉鎮南側有座不高的小山叫做泉山。山上有泉名叫福泉。此泉水質清冽,味道甘甜,據說富含十餘種稀有礦物質,周圍幾個村子長飲山泉水,生病的機率比其他地方的人少得多,人的平均壽命也比其他地方的長了五歲。
這個研究成果已經發布,馬上就在全市乃至於全省引起了轟動,在厝陽市和泉山市的大力宣傳和引導之下,引來了不少開發商投資建廠。現在光是礦泉水廠就已經達到了六家還多,其他的還有什麼飲料廠,酒廠也在興建之中。
按說這是好事,但是,問題就出現在徵地的過程中。
福全鎮桃花灣一共有六百多戶人家、三千多村民,在當地算是一個不小的村子。2011年6月,有投資商要在福全鎮投資辦一個製藥廠,佔用的就是桃花灣村的土地。桃花灣人失去了土地,要是能夠得到經濟上的補償,也可以另謀出路。畢竟家門口辦的廠子越來越多,不管是搞搞建築還是在這些廠子裡面打個零工,或者說是在家裡面開個門市,買個早點,收入也不成問題。
但是,問題就出在了這個徵地款上面。
按照原來泉山市的土地出讓價格,福全鎮的土地也就是在三萬多塊錢一畝。但是,隨着現在來福全鎮辦廠的企業越來越多,泉山市已經把福全鎮的土地提高到了十二萬元一畝。
按照現有的法律規定,徵地補償標準數額各項徵地補償費用的具體標準、金額由市、縣政府依法批准的徵地補償安置方案規定。有關土地補償費、安置補助費的補償標準,一般按照土地被徵用前3年平均年產值的多少來確定。
按規定支付的土地補償費、安置補助費尚不能使需要安置的農民保持原有生活水平的,可增加安置補助費。但土地補償費和安置補助費的總和,不得超過土地被徵用前三年平均年產值的30倍。
根據這些規定,泉山市從農民的手裡依然是按照原來三萬六千元的標準,從老百姓的手中徵購土地,然後再以十二萬元一畝的價格轉讓給用地企業。老百姓本來就覺得心裡委屈,偏偏,就連這個三萬六千元的土地補償款,桃花灣人民也只是拿到了一半,另外一半現在都過了八個多月的時間了,還是遲遲沒有拿到。
羣衆開始找鎮政府,結果鎮政府的幹部給出的理由是開發商的錢沒完全到位。這個理由,很明顯不能滿足羣衆的要求……
一號了,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