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之間,白茫茫的大雪就覆蓋了小鎮上的角角落落,人都沒有想到今年的第一場雪會下得這麼大,李上進站在宿舍的門前一邊端着牙缸子刷着牙,一邊不住的思索着什麼,心裡好像有件事情放不下似得,可是越想卻又想不起來自己到底有什麼事情值得這樣牽掛。
看門的李大爺騎着他那輛花了三十元錢買的綠漆斑駁的大二八舊自行車,小心翼翼的躲避着積雪上壓出的車轍,專揀路邊的鬆散雪地慢悠悠的騎過來,把車子靠在牆跟前,喝了一口氣,推開門衛室的房門轉進去。就在這一瞬間,李上進突然就想了起來自己一直牽掛的是什麼事情。
乾旺鎮是個富鎮,可就好像京城也有棚戶區一樣,乾旺鎮也有一個很窮的村子。離着鎮政府六七里路的鍋臺鋪就是乾旺鎮最窮的一個村。名字叫鍋臺鋪,想也能知道這個村子不大,只有二三百口人,還都是一些上了年紀的老人住在村裡。
鍋臺鋪背靠大山,緊鄰着一家臺灣人開得造紙廠,村裡的耕地都被紙廠徵佔了,年輕人早就進廠子打工在外面買房子了。一些老人在村裡住慣了,既不想搬家,也沒有力氣進廠子打工,就靠着紙廠徵地時候發放的那點地錢生活,每年都要靠鎮裡救濟才能餓不死人。
李大爺就是鍋臺鋪村人,已經六十多歲了身體還算不錯,也是通過李上進纔到鎮政府宿舍看的大門,一個月能領五百塊錢的工資,老兩口吃喝勉強夠用。
因爲李上進在鎮裡是主管工業的副鎮長,而發放的救濟款也都是從工業上出,所以鍋臺鋪基本上就算是李上進的責任分管區。
每年入冬之前,李上進都會安排人給村裡送去救濟款和一些煤炭油量過冬,今年只想着怎麼能再進一步了,根本就按了安排這件事情,現在大雪都封門了,李上進這才猛然間想了起來。
刷了牙,他就摸出了電話,交待辦公室的人趕緊去辦理過冬物資送進鍋臺鋪,又打電話給鎮民政助理員小鄭,問她今年還有沒有什麼救濟款項可以照顧一下鍋臺鋪。
其實鎮民政每年的救濟款也大都是發給了鍋臺鋪,小鄭接到了李鎮長的電話倒也不感到意外。
直到做完了這些事情,李上進才穿好衣服出門,心裡,卻在想着,自己在工作上面還算是盡心盡職的吧?可爲什麼命運之神卻總是喜歡捉弄自己呢?鎮裡整頓機關人員作風,精簡機構的運動已經行動了起來,幾個副鎮長都已經在暗中展開了拳腳卯足了精神力爭上游,自己這邊那個王八蛋高江和楊雲婷卻一直都沒有動靜。
不行,一會兒還得回家看看,這對狗男女不會趁着今天下大雪,覺得自己不回家又攪合到一起去了吧?媽的,一想起來這件事情李上進就想殺人。
剛走進了鎮政府自己的辦公室,倒上一杯熱水還沒有喝一口,外面就傳來了敲門聲。李上進走過去打開了房門,李上進的神情不有的就呆了一下,盯着門外的女人足有兩分鐘。
其實這不怪李上進,實在是應該怪門外的女人。這女人實在是太漂亮了,李上進覺得自己這輩子還沒有看到過如此真實、漂亮的女人,掛曆上的美女明星自然不算數。她讓李上進幾乎看不出她的確切年齡,眉目如畫,桃腮櫻口,有少女的清純也有少婦的成熟。
當李上進的目光移到她的下頜以下,突然一大片晶瑩如玉的肌膚躍入眼簾,那裡有任何女人都不能比擬的豐潤,連鎖骨的突起也是秀氣的驚人,在粉色的低胸毛衣內,令李上進差點眩暈。
來人,正是剛纔自己才通過電話的民政助理員小鄭。
小鄭的名字叫鄭潔,是一個三十五六歲的中青年婦女。以前李上進見過她不下幾百次,可那一次見她,也沒有這一次鄭潔帶給她的刺激着了強烈。就連李上進也不知道今天是自己的眼神出了問題,還是鄭潔變得漂亮了許多。
當她的聲音甜美的傳來,李上進依然無禮的注視着她,這讓她的臉頰悄然爬上兩朵紅暈,鄭潔輕啐了一聲:“你這人,哪有這樣看人的?”
李上進這才反應過來,連忙把鄭潔讓進了辦公室,鬼使神差的,他居然緊緊的關上了辦公室的房門。
“李鎮長,剛纔我算了一下,民政這邊也就還能拿出來三萬塊錢,你給我籤個字,今天我家裡有點事,我就不再跟着下去了。”
鄭潔一邊說着,李上進面前就伸來一雙細嫩的手,纖長的手指,塗了豆蔻一樣的紅指甲,她的手指輕輕的觸到李上進的掌緣,令他內心一陣的悸動。
李上進一直看着她,鄭潔突然衝着李上進露齒一笑,整齊的雪白牙齒彷彿珍珠晶瑩,她的嘴角展現一縷頑皮的笑容:“你呀,真像個呆子!拿着啊,在這裡給我簽字。”
說完,鄭潔就把一摞票子和一張單據放在了李上進的桌子上,轉身坐進了對面的沙發上,打量着李上進的辦公室,輕輕的嘆息了一聲:“還是大鎮長的辦公室氣派啊,唉,也不知道這次機構調整會怎麼動,瞧在我平常還算是拍合你工作的情面上,到時候大鎮長可的爲我說句好話啊。”
鄭潔的話,讓李上進把眼神從她嬌柔的身影上硬生生的收回。呆立良久,才神情釋然的笑了笑。自己在尋求大人物的庇佑,徒不知,在一些比自己還要渺小的人面前,自己就是大人物。
李上進笑着在辦公桌後面的轉椅上坐下,拿出筆在鄭潔放在桌子上的單據上面簽了自己的名字,對着她笑了笑問道:“你還怕什麼啊,憑着你鄭潔的容貌,要是把你分流了,那豈不是咱們鎮政府的一大損失?”
一聽到這話,鄭潔不由得就笑了起來,只不過,那熟悉的笑容和往日顯得不同。接着,她就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扭動着屁股一步一步走到了李上進的辦公桌前。“李鎮長,到時候還請你多關照啊,沒什麼事情的話,我就先回去了,這些錢你最好還是點點……”
說着,她輕輕把放在桌子上的那一摞鈔票往李上進的面前推了推,聞到她身上散發的茉莉花的香氣,李上進使勁吸了一口氣,目光盯在桌子上那一雙粉白嬌嫩的小手上,眼神再也轉不開……
鄭潔看了一眼李上進的樣子,有點羞澀的一笑,月牙似的眼眸,透出無盡的風情,看到她一副嬌羞倩然的俏模樣,李上進幾乎色受魂予了,這風情世上還有幾個人能抵擋?李上進反正是陶醉了!
“鄭潔,今天,你真漂亮!”李上進不由內心讚歎,也小心直白的把心裡話說了出來。鄭潔竟然拉住李上進的手,嬌滴滴的笑道:“我就知道,你每次看人家都是傻呆呆的摸樣,就知道你沒安好心。你說,我哪天不漂亮?”
“還不是你鼓勵得法,要不然的話誰敢啊。”李上進舒爽的直想大喊一嗓子,可也知道這裡不是自己大喊大叫的地方。“我先到鍋臺村去看看,晚上再去你家。”
“不行,過元旦,孩子都放假了。”鄭潔低聲說道:“我不能跟着你去鍋臺村,就是中午要回家給孩子做飯呢。只要你對我好,咱們以後有的是機會……”
“咱們都這樣了,我不對你好對誰好呢,要不然,我離婚和你結婚怎麼樣?”衝動之下,李上進脫口就說出了和鄭潔結婚的話。鄭潔怔怔的看了看李上進,臉色猛然間就變得有些沉悶:“你說什麼呢,我是個不祥的女人,已經死了兩個丈夫了,還留下了兩個拖油瓶,你有心的話,經常想着我點就行了。再說了,我比你大七八歲呢,和你結婚還不得被人家笑話死?”
“我不怕。”李上進語氣堅定地說道。
鄭潔幽幽地說道:“我怕啊,好了,我該走了,在屋裡呆的時間太長人家看到該說閒話了。記得啊,要是鎮裡分流裁員的話你可得替我說句話……”
被她最後一句話說得,李上進滿腔的熱情猶如被一桶涼水當頂澆下。自己是一腔真誠,人家卻是隻爲交易。
這句話比一巴掌打在李上進的臉上都要讓他羞憤。
直到鄭潔走了很長時間,李上進才反過神來,自嘲的笑了笑,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哐的帶上辦公室的門走下樓去。
今天,可能上天註定就是讓人鬱悶的一天。
趙建輝一大早起來,看到門外的積雪已經半尺厚,天空還在撲簌簌的飄飛着雪花,吃過二鳳下的蔥花荷包蛋麪條,就匆匆的趕到了區委辦公室。“綠蟻新焙酒,紅泥小火爐。”對窗吟誦風花雪月,那是文人騷客做的事情,可作爲一區之書記,趙建輝卻知道,雪下得大了也是會成災的。
一進辦公室,就看到了臨時接替童俊彥擔任書記秘書的李文正在裡面搽桌子。趙建輝馬上讓他打電話,通知劉娟過來,要她以區委的名義下通知,讓區屬各部門做好防雪災的準備。
儘管現在還達不到“雪災”的程度,但總歸是提前預防,有備才能無患。
到了下午,地上的積雪更厚,但是天空中的雪花已經零零星星,看樣子像要停雪,趙建輝這纔算是長出了一口氣。
從區委大院中走出來,街頭已經有交通局和環衛局的人在清理積雪,趙建輝就滿意地點了點頭,這個司廣華還算是可以,能夠在這麼快的時間力做好充足的準備,這邊雪一放晴他那邊就已經開始行動。
路邊,不知誰家的頑童玩得正歡,堆着雪人還不忘了往同伴的脖領子裡面扔幾個雪球,孩子們總是無憂無慮的,唧唧咯咯的笑聲讓人聽上去倍感溫馨。
劉娟和李文步行着跟在他身後,好像也被那笑聲感染,臉上不時的露出笑容。李濤開着車子跟在後面,車速像牛一向緩慢。
往前走了一兩百米,眼看着就要到前面十字路口的時候,遠遠地就能看到紅綠燈下交警增加了執勤人手,也許這地方臨近區委駐地的緣故吧,一個路口居然有六名交警執勤。趙建輝心裡就有點想笑,這個李春輝幹工作還是有一手的,別的不說,面子工程就搞得不錯。
其實,不管是實心實意還是面子工程,做了就總比不做要好些,儘管心裡明白,但是卻也說不上來他這麼做是對是錯。
趙建輝一邊想着,以便沿着裡邊人行道的邊緣慢慢地往前走,撲面而來的風冰冷的吹動着他額前的短髮,雖然有點冷,但是空氣卻異常的清新。
就在趙建輝伸手捋了一下頭髮的時候,猛然就看到一輛車子像箭一般,從北面的街上飛馳而來,與環衛局一輛拉雪的垃圾車撞在了一起。
環衛車是正常行駛,而對方不知道是沒有注意紅燈還是故意闖的紅燈,反正是連剎車都沒有踩一腳,就和環衛車撞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