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穎陪着獨處的夏荷細語聊天。慶餘則跟方逸坐在一邊喝酒抽菸,醞釀半晌後問道:“方少。這楚少來頭當真不小啊。連聞人老闆也另眼相看。”
方逸瞥他一眼,打趣道:“憋不住了?”
慶餘笑了笑,點頭。
替楚河忙前忙活,還跟甯浩幹上。若說不好奇楚河身份那肯定腦子被驢踢了。
“我要說其實我也不太清楚。你會不會覺得我忽悠你?”方逸抽了一口煙,漫不經心地說道。
“你也不知道?”慶餘微微蹙眉。不可思議地問道。
“嗯,理論上來說。我的確不知道他的身份。”方逸說道。
相識十年,竟連對方身份都不知道。卻可以成爲過命兄弟。這個消息兇殘地衝擊着慶餘的三觀。
“你也先別茫然,對,我不知道他的具體身份。但八年前,秦家大少是他親手撞死的。現在許多人覺得那事兒我是主謀。其實不是。不管策劃還是執行者,均是他。若真是我乾的。秦家還不跟我鬧翻天?我恐怕也沒法安穩地坐在這兒和你打屁喝酒了。”方逸笑了笑,說道。“他幹下那一票就去參軍了。直至最近我纔跟他聯繫上。但你想,秦家在白城什麼地位?你看秦家老二秦玉成天跟孫子似的。膽小怕事,被人一吼就腿軟,可在白城,有幾個人敢不給他面子?被秦家當寶貝疙瘩的大兒子秦天寶被炸死。別說當兵。跑到天涯海角也沒用。但老楚沒事。當年沒事,如今回來了。也沒見人能把他怎麼樣。嘿嘿——”
慶餘心頭猛地一顫,正要說什麼,方逸卻一巴掌按在他肩頭:“慶餘。老楚的事兒也就我知道。在座的那些人,包括舞池的那幫傢伙。我敢打包票沒一個知道。之前你見的齊白不關心這個,更不介意老楚的身份。我跟你說,是不想讓你覺得忙上忙下搞不清他的情況。但記住。老楚到目前爲止不願提這個,你知道了也最好爛在肚子裡。”
慶餘點頭。說道:“我明白。”
“說起來。我今天能在白河這麼囂張。一部分來自老楚當年乾的那票。你想啊。我連秦大少爺都敢動。誰敢惹我?”方逸嘿嘿笑道。
慶餘苦笑一聲。不知說什麼纔好。
但今晚。慶餘註定成爲方逸信得過的朋友。或者說——介於朋友與兄弟之間?
他摸不準楚河身份,單純爲方逸而幫忙。這足以證明慶餘是個有血性,且還算哥們的男人。誰能算準楚河的身份?他肯幫,就做好了承擔後果的準備。而方逸之所以一直不說,其實也有這方面的小九九。試探?談不上。他只想看穿慶餘能做到什麼地步。他今晚的表現讓方逸很滿意。非常滿意。
“老慶。”方逸續了一支菸,眼神略微飄忽道。“也許我運氣比你好點。能在十年前認識他們。但從某種角度來說,我跟你一樣。一開始並未真正融入他們。直至阿虎過世。咱們這幫說有錢家裡多少還算富有的年輕人。誰不是一天到晚勾心鬥角爾虞我詐。沒幾個肯真心交朋友。但我們需要,不用太多。有幾個能交心,能過命的兄弟夠了。你肯定覺得我是因爲老楚背景複雜深沉才肯跟他做兄弟。一開始我的確考慮過這方面。但從阿虎過世以及老楚後面衝冠一怒報仇。我這份心便沒了。什麼是兄弟?兄弟就是不論對方貧窮富貴,咱們都能站在他背後支持的人。”
慶餘略微動容,推了推眼鏡道:“有句話我一直沒跟你說。那天在齊白家吃的早飯。是我這輩子吃得最豐盛的。”
方逸笑了。舉起酒杯。跟這個一直忽遠忽近的好朋友碰杯。
……
楚河在聞人驚鴻的相陪下回到大堂。徑直向夏荷走去。
女孩兒甫見夏荷出現,緊繃的臉上頓時放鬆下來。在這兒,楚河是她唯一的支柱。哪怕徐穎再輕聲細語與她聊天。仍無法完全緩解她緊張的情緒。
“聊什麼呢?”楚河笑道。
“聊楚少今晚縱橫捭闔,大殺四方的英雄事蹟。”徐穎打趣笑道。
“徐大明星調侃是我吧?沒你家慶少。我今晚指定被虐成狗。”楚河微笑道。
“楚少纔是調侃我家慶餘呢。”徐穎略一轉身,向聞人驚鴻問好。“聞人老闆,久聞您的大名。今日一見實在是小妹莫大榮幸。”
聞人驚鴻淡淡點頭,隨口搭話,符合她一貫作風。
徐穎也不爲此覺得委屈。別說自己,慶餘過來打招呼,這位城中的風流人物也有資格擺譜。
這時,方逸慶餘也趕過來。衆人聚在一起閒聊,聞人驚鴻話不多。唯獨楚河開口,她纔有明顯興趣接話。慶餘跟方逸也沒什麼脾氣。心平氣和聊天。
在很多時候,態度不代表本意。慶餘跟方逸均是城中名少。底蘊十足。絕非甯浩那類發跡較晚的傢伙可比。聞人驚鴻態度略顯冷淡,並不代表她不夠真誠。相反,短短几分鐘聊天,聞人驚鴻便提出一項投資過億的電影項目。她屬於份額佔大頭的投資方。目前女主角並未選定。留了徐穎一個電話,說會嚮導演推薦。
圈內人均知從小熒幕轉向大熒幕是要經歷一段陣痛期的。有些電視明星拗不過陣痛期,要麼人氣大減,要麼回頭再戰電視圈。少數能熬出頭的多是實力兼毅力過人之輩。聞人驚鴻當面說出這番話,那估計十之八-九能替徐穎拿下這個角色。徐穎說不欣喜是扯淡,就算以慶餘的家底,要他安排徐穎掛帥電視女一號不難,衝擊大熒幕女一號,沒幾部女三女二的磨練演技混觀衆緣。導演也不放心用。
聞人驚鴻的手腕慶餘方逸均有所耳聞,她能提出這檔子事兒,就肯定會給慶餘徐穎一個滿意結果。而他們亦是知道,聞人驚鴻這個面子絕對是賣給楚河的。
聊了一陣,楚河拉着夏荷手心道:“小夏同學,有興趣陪楚導跳支舞嗎?”
夏荷俏臉微紅,咬脣點頭:“嗯。”
楚河拉着夏荷步入舞池。衆人見是這位大發神威的年輕帥哥跳舞,不由紛紛側目圍觀。
楚河舞步嫺熟,看起來頗有幾分專業架勢。夏荷也有練過,只是許久不跳,加上這兒的場合着實讓她伸不開手腳。不免偶爾走錯步子,高跟鞋踩得楚河生疼。
“楚導——”夏荷面露忐忑道。“不如別跳了?”
“爲啥?”楚河笑問。
“我老踩你…”楚河尷尬道。
“慢慢就好了。”楚河笑道。“你看附近,人家都看着呢。不跳完多沒面子?”
夏荷打小與母親相依爲命。生活普通平實。也就善妒的苗菲菲眼紅,在許多人眼裡,她無非一個生得漂亮的簡單女孩。一輩子沒品嚐過萬衆矚目的滋味。那些舞臺上主角星光熠熠的場合她去過,但通常只是打醬油的圍觀黨。有點小羨慕,也僅此而已。生活環境不允許她活在夢幻中。她要吃飯,還要供養火兒。她每天起牀的第一件事就是材米油鹽。她的雙手沒被生活折磨得粗糙不堪,但那顆純淨的心臟卻已不堪重負。
今晚。她彷彿
置身夢中。
攬她入懷的是高大英俊的楚導。脖子上掛着一條她本以爲一輩子也不可能染指的鑽石項鍊。周邊盡是羨慕唏噓的觀衆。她漸漸跟上節奏。舞出優美姿態。
地毯柔軟,畫面富貴,舞池中的夏荷宛若天使下凡。純美誘人。
舞畢。夏荷愣在原地紋絲不動。眼眶也漸漸溼潤。視線模糊。
楚河溫柔拭擦,柔聲問道:“怎麼了?”
“沒事。”她說着,眼淚卻如斷線珍珠,一顆顆滑落。
“不哭。”楚河溫柔地笑着。捧起女孩兒那張滑嫩美麗的面龐。“再哭就不漂亮了。”
夏荷嬌軀一顫,情難自禁地鑽進了楚河的懷抱。哽咽失聲。
……
“般配的一對。”不遠處的徐穎瞧着這幅畫面,心有所感。
忽地。手心被人握住,略一偏頭,見是慶餘輕輕握住自己。不由溫暖笑了起來。
“咱們不般配嗎?”慶餘眨了眨眼睛。“雖然我不夠楚少帥。但應該不算難看吧?”
“在我眼裡。你是最帥的。誰也比不過。”徐穎聲線柔軟,義無反顧。
慶餘輕柔地握住女人雙手,神情從未有過的專注與認真。一字字道:“其實聞人老闆今兒不提這事兒。我也一直有在計劃。明年三月白城有一個記者招待會。香江過來的大導演。聽說老在國外拿大獎。屆時我會出席。劇本之類的早已擬定。目前正在做開機前的準備。女一號的位子一直留着。我跟導演聊過好幾次。也請父親出面談過一次。導演擔心你演技不過關。所以嘴巴挺嚴。不肯鬆口。但他跟我父親是老友。父親打算過幾天再去一趟香江,說這次那老傢伙再不鬆口。就賴在他家裡不走了。以我估計,這事兒應該算是成了。”
徐穎安靜聽着。眼中有淚光閃爍,待得慶餘說完,徐穎忽地開口問道:“花了多少錢?”
“沒多少。”慶餘搖搖頭。“整部電影投資一億五。咱們家拿了一億。導演之前透過口風。掛上他的名字。不過腦子拍也能把那五千萬掙回來。其實他不肯答應還有一個原因是怕父親血本無歸。父親爲此直接跟導演放話。再虧女一號也得拿下。”
徐穎捂住嘴。睜大那雙蘊滿淚水的眸子,說不出話。
“拍完聞人老闆那部咱們再接着上。一部不紅就拍兩部。以你的演技和刻苦,遲早衝進奧斯卡。”
“爲什麼?”徐穎哽咽道。
爲什麼?
她只是一個小縣城的女孩兒。父母工作普通,無權無勢沒背景。她能進電影學院深造。能一步步走到今時今日,全憑她自己努力。沒錯,她喜歡慶餘。深愛着慶餘。她肯爲慶餘這個從不缺錢的富家子弟買禮物買單,甚至將慶餘母親給她的紅包盡數給了慶餘買豪車。她怕慶餘以爲她是爲錢纔跟他在一起。她更想保留自己那僅剩不多的自尊。跟慶餘相處,她總是過得戰戰兢兢,生怕讓慶餘誤會。
她只有一個目的。跟這個自己深愛的男人白頭到老。
一億?
她承擔不起。更心虛。
“我爸媽跟我說了,不把你娶回家。就不認我這個兒子。這是我父母的理由。”
“我們相處三年。我知道你憋了一口氣。你想拍好電影,拍大電影。站在世界的大舞臺展現自己的風姿。媳婦兒有這種願望。做老公的能不力撐到底嗎?”
“這是我的理由。”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