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面上,那枚硬幣的轉速在減緩,逐漸趨近命運揭曉的一刻;
地面上,錢夕惕和韋嘉已經昏迷,對於兩個畜生而言反倒是一種幸運。
趙玄機的眼神非常專注,靜靜盯着硬幣,彷彿整個世界都在隨之旋轉。
就在這個時候,牆頭上忽然閃出了一道人影兒。面對遺像的趙玄機忽然眼皮一跳,感覺背後似乎有了什麼動靜。機警地扭過頭來,卻看到一個苗條修長的身影兒自牆頭落下,輕盈如蝶。
竟然是慕容小樹!
此時的慕容小樹已經不再穿警服,而是一身輕便的便裝。淺灰色的七分褲兒,上面是寬鬆的半截袖T恤,輕盈簡潔。
變色鏡也不戴了,兩隻水靈靈的大眼睛忽閃忽閃,彷彿一個夜間的精靈女王。
趙玄機覺得自己沒看走眼,這妞兒果然不同尋常!從剛纔跳落的姿勢和動靜就能看出,絕非常人。
當然,自己在殺人或重殘別人的關鍵時候竟然來了一個警察,而且是個不知功夫深淺的警察,顯然是件非常意外的事情。
“是你?”
“就知道你要幹壞事!”慕容小樹一開口,還是白天那副德行。雙手抄兜兒來到靈堂前,眼看着硬幣就要停止轉動,她直接伸手去抓。
趙玄機本能的伸出手臂阻攔,哪知道她的手卻極其輕盈靈活。雖然被趙玄機橫着迫退半步,但她另一隻收的食指和中指的指尖,還是堪堪夾住了那枚硬幣。
倏然退後兩步,硬幣被她丟進了兜兜裡。“兇器,沒收了。”
真讓人哭笑不得,硬幣也成了兇器。
但考慮到這枚硬幣關乎着兩人性命,外加第三人是否要亡命天涯,也確實算是一個兇得不能再兇的兇器!
當然被沒收之後,趙玄機也就看不到硬幣的正面或者反面。
“你究竟是什麼人?派出所這小小的廟,能容下你這麼一尊菩薩?”
“竟然盤問我?我還沒問你呢!”慕容小樹冷哼着,大大咧咧坐在了剛纔那把椅子上,“白天就看你神色不對勁,將多多交給沈柔之後,你顯然是要做狠事啊。幸好我一直遠遠跟着你,要不然,哼,一樁命案就爆發了。”
看來這妞兒不但警惕性很高,而且耳力也不錯,偷偷聽到了趙玄機對沈柔的那些交代。
“不用你管。”
“幼稚!殺人案子我憑啥不管?我可是人民警察誒,哼。”慕容小樹有點得意地笑了笑,“你也要感謝我哦。要不是本警官及時制止了你的熱血衝動行爲,你已經犯下大錯,就只能亡命天涯啦。”
“我死不了。”趙玄機似乎不領情。
“或許是死不了吧,我信你有這個本事,但也活不好。而且多多咋辦?你覺得交給你的什麼弟弟就算完事兒了嗎?媽媽慘死,父親被舅舅殺死,舅舅作爲殺人犯潛逃,你覺得孩子在這種家庭陰影下,能活出個精彩人生來?”
趙玄機竟然被一個小丫頭片子給教訓了,他覺得自己簡直遇到了天下最滑稽的事情。
可更滑稽的是,自己竟有點無力反駁。自己因爲姐姐去世而心神不寧、不善言辭,但歸根結底是因爲慕容小樹說的是對的,所以不容反駁。
慕容小樹嘆了口氣,看了看趙小貞的遺像,淡然說:“其實你是在騙自己。因爲你很清楚,假如你姐姐真的在天有靈的話,不會同意你那兩個選擇中的任何一個。”
她又說對了,趙玄機還是無力反駁。
趙小貞是個善良的女人,如有在天之靈必然不想看到血腥殺戮。更重要的是,她肯定更希望弟弟安安穩穩活一輩子,而且能照顧她的女兒,而不是作爲殺人犯到處奔逃無家可歸。
“放下執念吧老兄,何苦呢。”慕容小樹說着,用腳尖輕輕踢醒了錢夕惕和韋嘉。
兩人醒來之後看到慕容小樹,還詫異得以爲看到了神仙來救他們,活神仙。
慕容小樹抄着兜撇嘴道:“瞧你們那點兒出息!趙玄機給你們搞點兒惡作劇,就能嚇得拉褲子了?這麼大的人了,羞不羞。”
惡作劇?真的嗎?錢夕惕和韋嘉將信將疑。
而慕容小樹又轉身看了看趙玄機,笑道:“玩兒夠了就算了,適可而止。”
說完她主動解開了兩人手腕上的繩子,輕輕丟在了一旁,道:“我呢,也希望你倆心裡有點13數,別像是吃了虧一樣回去哭天搶地。原原本本告訴韋世豪和魏雲亭,他倆會知道該怎麼做的。”
趙玄機雙目爆射出憤怒火焰,這讓錢夕惕和韋嘉進一步意識到,慕容小樹口中所謂的“惡作劇”恐怕是假的。趙玄機肯定還是想要了他們的命,只不過是被慕容小樹這個警察給攔住了。
錢夕惕和韋嘉嚇得魂不附體,甚至不知道是現實還是做夢。當被慕容小樹罵一句“再不走還留下過年呀”,兩人便扭頭撒丫子就跑。韋嘉的高跟鞋也丟了,光着腳丫子一直跑到了那輛捷豹車裡。
看到兩人奪路而逃,趙玄機心潮不平,臉色有點蒼白乾咳了幾聲。
慕容小樹則毫不客氣地到了裡屋,似乎不把自己當外人兒。終於翻出來兩瓶白酒,交給趙玄機一瓶,自己自顧自地打開一瓶。
她竟然還是個女酒鬼!或者說是個女酒神,因爲酒量實在不小。
“都說了,你可得謝謝我呢,把你這個差點失足的少年從犯罪邊緣拉了回來,嘿。來,乾一杯。”
趙玄機有點木訥地打開酒瓶,兩人碰了瓶子各自咕嘟兩大口。
酒入愁腸,愁更愁。趙玄機回頭看了看老姐的遺像,只一眼便轉過身來不忍再看,豆大的淚珠緩緩滑落。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靈前想起屈死的姐姐,悲從中來難以自已。
“哎,想開點吧。”慕容小樹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了,只能繼續用酒勸慰,“再說啦,真要讓錢夕惕這種人渣遭報應,又不是非要動刀子這一種辦法,想問題就不能長遠一點、智慧一點啊。”
趙玄機苦笑,又吞一大口酒:“你究竟是什麼來路?”
慕容小樹笑了笑:“警察呀,堂堂派出所所長哦。”
趙玄機怔了怔,再拿酒瓶碰了一下:“副所長。”
“你去死,這次罰你一口,哪壺不開提哪壺。其實我知道,你也是個有故事的……”
“喝酒。”
“呃……好吧……”
兩個傻子對坐無言喝乾酒,直至酩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