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後的火光越來越遠,風離單薄的身影在夜色中越發不可見,父親孃親沒有了,族人沒有了,鄉親沒有了,昔日的夥伴一個都沒有了,腦海裡火焰中狂笑的身影越發清晰明瞭,申屠,加突人,很好,很好……
一路走來全是加突人焚燒後的山村,加突人就是北方的狼,沒有糧就來搶,沒有女人,也可以來奪,一切沒有的,只要你有實力都可以奪過來,只要拳頭硬,一切好說,也有加突人來搶劫卻被實力強的村整隊滅了的。
仇恨有,氣憤沒有,仇恨是邊關數十代沉積,早已深埋在心底,一切爲了生存!
這已經是風離走過的第十個村子,好不容易看見一個破敗的茅草屋,牆垣已經倒塌三分之二,屋頂茅草已吹走大半,準確來說是一個小土包上鋪了幾個稻草而已,但在風離眼中已是極好,有一點土包,至少那起伏已夠擋風。風離俯身鑽進,意外看到一雙眼睛,黑夜中閃閃發亮,要不是風離膽子大,可能會叫鬼。小眼睛閃爍,有着擔心和害怕。
風離只是頓了頓,然後屁股一落,挨着那小孩坐下,還往他身邊擠了擠,不錯,很是暖和。小孩,小男孩幾次望了望風離,膽怯的不說話,風離看着他,搖搖頭。
“你叫什麼名字?”
“大家叫我二娃,我是羅二娃。”
“你父母可真夠懶的。”一聽就知道家中排行老二,風離搖頭,還是自己爹孃好啊,至少名字是認真的在取。只是人如其名,風離。風離,風中飄離,無依無靠啊!搖頭不去想這些有的沒的,轉過頭對羅二娃說道,“那我叫你羅二。羅二,這二好像不好啊,叫你羅三吧。”
風離也不管對方同不同意就自動給人家改了名字,那小男孩也不反駁,叫什麼不是一樣,反正父母親人都不在了,也沒有人在乎。
“我叫風離。”報了自己名字後風離就蜷在一起養神了。
羅二,不,現在是羅三,看在這個在自己身邊睡着的男孩,滿身風塵,步履積滿灰塵,顯然經歷長途跋涉,疲倦的臉上平靜不壓抑,這麼小的孩子跑這麼遠,沒有大人管,那他肯定跟自己一樣,村子被加突人滅了在被迫流浪。只是這麼平淡的表情,這麼小的年紀,是要怎樣才能做到。
風離醒來,推了推靠在自己肩上的羅三。羅三從夢中醒來,昨晚他是很晚才睡,夢中全是村裡人的慘叫,好不容易找到一個讓自己心安的地方,就靠在風離肩上睡着了。
兩人鑽出來,四周靜謐無聲。荒村靜似夜,遍尋無一人。這是風離和羅三所走地方的寫照。風離一路不說話,羅三也不知道說什麼,兩人就這麼靜靜的走着。荒村後是山野,山野後是山林,兩人一路走了一週,說的話不超過十句,只是晚上靠在一起看夜空,遠走的親人,你們在看着我們嗎?一個人走路好孤獨,好像和你們在一起。爹孃的話語恍惚在耳畔,還帶着溫暖的氣息;夥伴的笑聲帶着風吹過,有着歡快的音調。夜空無語,風聲嗚咽。
早上醒來,不出意外,看着靠在自己肩上的羅三。這小子是吃定了她是不?好幾次自己明明把他推開了,可他不知怎麼摸索着又靠上來了。問他幾次,好不容易說了原因,他害怕,必須要靠着自己才睡得着。考,把自己當安眠枕了。看着他可憐兮兮的望着自己,忍了忍,唉,同是天涯淪落人,借靠一下有何妨。
半月之後,終於看到一處小山村,嫋嫋的炊煙讓兩人欣喜若狂,終於有人了。半月以來的野味讓兩人都要吃吐了。
在瞭解兩人的狀況後,村裡收容了他們,同是米亞人,肯定是相互幫持。兩人落在了陳婆婆家,陳婆婆丈夫,兒子都參軍了,家中唯有懷孕六月的媳婦。看到兩個七八歲的孩子,歡喜的很。兩人也很懂事,知道陳婆婆媳婦身子不便,幫着忙上忙下,看着到也像一家人。
陳婆婆的媳婦叫娟子,是個溫雅柔和的女子,柔柔的嗓音,因爲懷孕,有着母性的**溺和溫柔,讓風離這兩個失去一切的孩子聽着想哭。兩人圍在她身邊,但有所求,無不應允。
陳婆婆的瓦納村人比較多,村裡青壯年雖然參軍不少,但退伍和成年的不少,實力很強。加突人來過幾次沒有討到好處後就沒有來騷擾他們了。陳婆婆樂呵呵的說着他的丈夫,她的兒子,甚至即將到來她的孫子或是孫女,老臉樂開了花。
加突人沒有壓倒這些老人,他們相信,相信自己,相信自己的丈夫兒子,相信遠方將士,相信明天會跟好。因爲,在她們的前方,有安哥拉魯斯城,那不倒的雄關,世世代代佇立在那,阻擋着加突人的步伐。那是神,在她們心目中,神守着米亞,守着安哥拉魯斯,守着這些世世代代生活在邊疆的人。
多少次加突人氣勢洶洶而來,攜着鋪天蓋地的氣勢,任你狂風暴雨,安哥拉魯斯城不倒如山,加突大軍從來沒有踏過安哥拉魯斯城。那裡的土地被雙方將士鮮血染紅浸透,一次又一次,在安哥拉魯斯城只有死戰,你死,我族我家得安穩,我死,大地山河任你取。
秋去冬來,娟子終於爲陳家添了一個大胖小子,風離看着她滿是喜悅的臉上閃過淡淡的無奈,又是男孩,唉,將來長大肯定又得上戰場。旋即想到,即使是女兒將來嫁人,夫家還不是一樣要上戰場,也就釋然了。娟子爲孩子取名圓成,陳圓成,希望大家,祖祖輩輩,邊關人民甚至是所有米亞人世代以來的和平安穩的夢,圓了,成了。陳圓成,一個寄滿希望,美好的名字。
在陳家這半年來,風離和羅三的感情是越來越好,兩人和村裡大部分孩子跟着從戰場退下來的老兵學習劍法刀法箭法,身手是越來越敏捷,身體也越發健壯起來。風離喜歡劍,她覺得劍在手,有無往不利的氣勢。羅三喜歡刀,他覺得刀上刀下,乾淨利落。老兵說,劍是王者,刀是霸者,練好了都能殺敵。
其實老兵那裡瞭解那麼多,只是根據將軍用劍,前鋒用刀,自己認識而來。那有的將軍,一槍在手,萬人莫進。只能說,練好了,什麼都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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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各有喜歡,但兩人還是把老兵教的劍刀槍樣樣練好,殺敵時,有兵器就行,沒人會給你準備趁手兵器,沒有挑肥揀瘦那一說。
只是羅三那挨着風離睡覺的壞毛病是改不了了,每次起來,看着風離盯着自己,他也不好意思撓撓頭。自己明明比風離大,還這麼依賴他,真是羞人。可是剛剛經歷家破人亡那半月,風離是唯一讓羅三感覺安心的人,身邊只有他帶給自己溫暖。在那驚懼的夜晚,他眸眼晶亮,眼神淡然,卻氣息安然,彷彿一切在他身邊都能安定下來,那一刻,自己恐慌的心突地平靜,在被噩夢驚醒後靠在風離肩上卻安然入睡,從此依戀上這種氣息。
風離無語了,自己這安眠枕什麼時候是個頭啊?
冬去春來,轉眼三個月過去了,這時娟子已能外出走動,幫着陳婆婆幹些家務,陳婆婆看着胖嘟嘟的孫子,滿是皺紋的臉上笑得紋路更加深厚。
這**,風離和羅三坐在陳婆婆院子中,看着漫天繁星,那裡是否有自己的孃親?
“羅三,今後你有什麼打算?”羅三被風離突如其來的話問得一愣。
“這,我沒有想過。”羅三搖搖頭。
“我準備去加突大營!”風離語氣淡漠,這句話卻把羅三驚了一跳。
“你瘋了,那……那死路一條”,羅三被他驚天動地的想法嚇得不行,這想法怎麼這麼天馬行空,“加突人是怎麼對我們米亞人的,你這麼小,你去能有什麼用?”
羅三的唾沫在頭頂到處飛,風離看着在那跳上跳下的羅三,搖頭失笑。兩人一路走來,不是兄弟,勝似兄弟。兩人都是生死大難後一路扶持走過,雖說自己平時不怎麼表露,但心裡早就把他當成自己兄弟。在最初受傷時,身邊依戀的附着的溫暖光帶着自己走出了暗黑的深淵。
娟子身體好了,羅三在,陳婆婆家也不用愁了,自己是該離開了。
“仇,仇一定要報,這軍營我是去定了,仇人在那,能不能報,去了在說。”風離淡然的說,風火中的人在腦海中越發清晰,申屠,那統領的名字一直在自己心中。
看着風離堅定的,羅三也不再說話,與風離相處這麼久,他知道,一但風離定下來的事是九頭牛也拉不回來的。
“那我們一起。”羅三說道。
“不,你好好在陳婆婆這待着,好好活着,若是我不能回來,你還得幫我報仇呢?”風離拍拍羅三的肩,他是真把他當兄弟,自己所有親人已經不在了,不希望他也不在。雖然在聽到他要與自己同行,心裡滿滿的全是感動。
“那不行,有難同當,何況我們還有相同的敵人。”羅三堅定的說,他打心裡不希望風離有事,自己就這麼一個親人了,怎麼能讓他離去。
“不行”,風離語氣堅定,沒有半分商量的餘地,“況且,我又不是直接就衝上去報仇,審時度勢我還是知道的。”
“我……”羅三口氣也不鬆。
“而且,我一定會活着回來,到時我們在安哥拉魯斯城再見,我們一起守護安哥拉魯斯城,守護陳婆婆她們心中不倒的雄關。”風離看着羅三誠懇的說。
“好,答應我,一定要回來。”他伸出手,風離也伸出手,兩隻手緊緊握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