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7賬本（五）
海中砥見太后走進來，忙上前見禮，太后道：“起來吧。你手裡拿着的是什麼呀？”
海中砥道：“這是一個賬本，上面有餘靖和莊廉受賄的證據。”
太后故作吃驚的說：“是嘛，莊廉也不乾淨？陳公公，把賬本拿予哀家過目。”
陳公公從海中砥手中拿過賬本，交給太后，太后只看了一頁，說道：“莊廉這廝簡直豈有此理。海御史，你是不是要將這賬本交給皇上？”
海中砥道：“臣正有此意。”
太后道：“你回去辦公吧，哀家把它交給皇上。”
海中砥謝過太后，離開皇宮，返回都察院公署，牟榮添等在他的辦事房門外，見他回來了，問道：“海大人，那賬本交給聖上了嗎？”
海中砥道：“老夫在花廳候了一個多時辰，也沒見着聖上，後來太后來了，把那賬本要了去，太后讓我回來辦公，由她將賬本交給聖上。”
牟榮添道：“海大人在宮中見到駱大人了嗎？”
海中砥道：“見到了，他想讓老夫包庇莊廉，老夫沒答應。”
牟榮添道：“太后會不會是駱大人請去的？”
海中砥道：“你的意思是太后想包庇莊廉？”
牟榮添道：“恐怕有這種可能。”
海中砥搖頭道：“不、不、不，太后聖明，絕不會如此。”
慈寧宮中，太后召見莊廉，桌案上放着那個賬本，太后一指那賬本，說道：“莊首輔，你看看這個吧。”
莊廉見過那賬本，聽太后這麼說，忙跪在地上，叩頭道：“老臣一時糊塗，纔拿了餘靖的銀子，老臣願將所得銀兩盡數上交，請太后恕罪。”
太后道：“莊首輔，你爲朝廷殫精竭慮，勞心勞力，甚是辛苦，哀家知道你不容易，關於錢財方面，你適當收點好處，哀家也不會和你計較，但不能過分，你以後還是收斂點爲好。這次的事就這麼算了，倘若再有下次，哀家可不保你，你好自爲之吧。”
莊廉痛哭流涕，連連叩首，對太后千恩萬謝。
兩天過去了，海中砥見莊廉一點事都沒有，心想：“都兩天了，聖上怎麼還沒處置莊廉，這不對勁呀？莫非太后還沒把那賬本交給聖上？”
海中砥去慈寧宮，見到太后，禮畢，問道：“太后，那賬本交給聖上了嗎？”
太后嘆一聲，說道：“哎，別提了，哀家一時疏忽，把那賬本遺失了。”
海中砥不傻，一聽這話就明白了，太后是想包庇莊廉，心想：“太后，你怎麼能這麼幹呢？朝廷是你們家的，你這麼做，朝廷不就完了嗎？”
海中砥回到都察院，坐在辦事房裡奮筆疾書，當日他在乾清宮等候召見之時，把那賬本反覆看過數遍，已爛熟於心，用了不到一個時辰的時間，便將那賬本的內容全都默寫出來，寫在一個本子上。
他拿着那本子去乾清宮求見皇帝，萬曆聽說他又來了，讓小太監叫他候着，海中砥一等就是兩個時辰，萬曆才肯在御書房召見他。
禮畢，萬曆坐在龍書案後，問道：“海愛卿，你有何事呀？”
海中砥道：“這有一個本子，上面記錄着莊廉和餘靖貪贓枉法的證據，請聖上御覽。”
小太監將那本子拿過去，交給萬曆。
萬曆翻看了幾頁，把本子往書案上一摔，叫道：“簡直豈有此理，去把莊廉叫來，朕要見他。”
小太監去內閣公署傳旨，莊廉來到御書房，給萬曆見禮，萬曆沒叫他平身，把那本子摔在莊廉頭上，叫道：“莊廉，你自己看，你做的好事。”
莊廉嚇得一激靈，那本子落在地上，他見那本子不是餘靖的那個賬本，拿起來翻看，只看了一頁，便叫道：“聖上，老臣冤枉，這是有人要陷害老臣，請聖上明察。”
萬曆道：“怎麼，你不承認呀？”
莊廉道：“這本子上的內容子虛烏有，都是想陷害老臣的人捏造的，老臣如何能承認？”
萬曆見他不認賬，說道：“傳海中砥。”
海中砥在花廳候着，小太監把他傳進來，萬曆道：“海愛卿，莊廉對本子上的事矢口否認，說有人要陷害他，你這本子從何而得，上面的內容可信嗎？”
海中砥道：“兩天前，牟榮添交給臣一個餘靖的賬本，其內容與這個本子上所記錄的一般不二，老臣拿着那賬本來到宮中，想求見聖上，當時聖上正在午睡，老臣在花廳候着，後來太后來了，把那賬本要了去，讓老臣回去辦公，由她將賬本交給聖上。今天上午老臣去拜見太后，得知太后已把那賬本遺失，老臣看過那賬本，已將其中的內容記在腦中，老臣憑着記憶，把那賬本上的內容全都默寫在這個本子上。”
萬曆道：“朕還以爲這本子是餘靖所寫，如果是他寫的，倒還可信，但這是海愛卿你寫的，其中的內容就無法讓朕信服了。”
莊廉和海中砥有幾十年的交情，心想：“海中砥，你這麼做可不對呀，咱們相交數十載，你怎麼能這麼害我呢？既然你不仁，就別怪我不義。”想及此，一臉委屈的叩頭道：“聖上，海中砥這是成心陷害老臣，請聖上給老臣做主，嚴辦海中砥。”
海中砥見莊廉反咬他一口，氣得面紅耳赤，說道：“聖上，老臣冤枉，老臣並沒有陷害莊廉。”
莊廉知道餘靖的賬本在太后那，太后不可能把那賬本拿出來，於是叫道：“聖上，餘靖根本就沒留下什麼賬本，這都是海中砥編造的，他這是在欺君罔上，請聖上明察。”
萬曆道：“海中砥，你交給太后的那個賬本果真是餘靖寫的嗎？”
海中砥道：“千真萬確，老臣敢拿項上人頭擔保。太后看過那個賬本，她可爲老臣作證。”
萬曆對小太監道：“去請太后過來。”
過了一會兒，太后走進御書房，萬曆起身上前給太后見禮，莊廉和海中砥也紛紛見禮，太后道：“罷了，都起來吧。”
小太監搬來椅子，太后坐到龍書案旁，問道：“皇兒，你請哀家過來，所爲何事呀？”
萬曆站在旁邊，說道：“母后，海中砥拿來一個本子給孩兒過目，那上面記着餘靖和莊廉貪贓枉法的證據。孩兒把莊廉叫來問話，莊廉矢口否認，說本子上的內容子虛烏有，是海中砥要陷害他。海中砥說兩天前曾給過母后一個賬本，母后，可有此事呀？”
太后道：“確有此事，不過那個賬本被母后不慎遺失了。”
萬曆心想：“遺失了？宮裡也能丟東西？這不是天方夜譚嗎？看來莊老頭的確有問題，母后這是成心要保他。”說道：“母后，你老人家看過那個賬本嗎？”
太后道：“哀家看過，但只看了幾頁。”
萬曆讓小太監把海中砥寫的本子交給太后過目，問道：“母后，這上面的內容與那個賬本的內容相同嗎？”
太后翻看了前幾頁，說道：“哀家的記憶力大不如前了，那賬本哀家只是掃了一眼，沒記牢，現在已經沒什麼印象了，這前幾頁嘛，哀家瞅着似乎有點眼熟，好像和那個賬本上所寫的內容相同，但不能完全確定。至於後面這些頁的內容，哀家沒看過，就不知道了。”
萬曆道：“海中砥交給母后的那個賬本是餘靖寫的嗎？”
太后道：“哀家又不識餘靖的字跡，怎知那是不是他寫的？”
萬曆道：“宮裡存着餘靖的奏摺，如果找出來請母后辨認，母后能辨別出那賬本是不是餘靖的字跡嗎？”
太后搖頭道：“哀家對那上面的字跡已經沒有印象了，辨別不出。”
萬曆道：“海中砥，你說那賬本是牟榮添交給你的？”
海中砥道：“正是。”
萬曆對小太監道：“傳牟榮添進見。”又對太后道：“母后，孩兒沒別的事了，你老人家回去休息吧。”
太后說道：“哀家想聽聽你如何斷這樁官司。”她並不離去。
小太監去北鎮撫司傳來牟榮添，萬曆問道：“牟榮添，海愛卿說兩天前你交給他一個關於餘靖和莊廉受賄的賬本，可有此事呀？”
牟榮添道：“確有此事。”
萬曆道：“你身爲北鎮撫司的偵緝千戶，不把那賬本交給上司，卻交給海愛卿，這是何意呀？”
牟榮添道：“臣知道駱大人和莊首輔私交至厚，怕駱大人包庇莊首輔，因而將其交給海大人。”
萬曆臉色一沉，說道：“駱愛卿豈會徇私枉法包庇莊廉，你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簡直混賬透頂。”
牟榮添道：“臣知罪。”
萬曆道：“那賬本你從何而得？”
牟榮添道：“兩天前，駱大人說蒙山虎和金錢豹要敲詐莊首輔，命臣去莊首輔家宅逮捕這夥兇徒，駱大人說蒙山虎身上有個本子，讓臣務必拿回來交給他，還不許臣擅自查看那本子上的內容。臣將蒙山虎擒獲，在他身上搜出那個賬本。”
萬曆道：“蒙山虎和金錢豹是何人呀？”
牟榮添道：“他們是山東蒙山上的山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