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開山也非庸手,一看架勢,就知道這一箭不是自己能接的,急速的矮身,俯身貼在馬背上,那支箭噌的一聲,將他的頭盔狠狠地穿透,掛出去數米之遠。因爲頭盔系得緊,還扯掉了他一大片頭皮,火辣辣的疼。
鐵開山心底一寒,不敢再戰,勒轉馬頭,轉身便走。
謝映登哪裡肯舍,快馬趕到,銀槍一抖,刺在他馬臀上。
鐵開山的戰馬慘呼一聲,原地打了個轉,險險將人跌落馬下,幸得他騎術精湛,手忙腳亂的,還是把馬穩了下來。這時謝映登已趕了上來,與他平行,大喝一聲:“死!”銀槍劃出一道刁鑽的白光,精準的刺入他的咽喉。
鐵開山難以置信的捂着自己的喉嚨,繼而血如泉涌,雙手一揮,跌死於馬下。
謝映登提了屍首,趾高氣昂的退歸本陣,至於鐵開山那匹戰馬,都被爆了菊花了,不要了。
楊林陣中,剩下的三個鎮殿將軍咆哮如雷,竇如虎怒不可遏,單槍匹馬衝出陣來,大聲叫道:“那小賊休走,留下命來!”策馬便去追,謝映登回身便是三箭,竟被他一一撥開了,只是追趕之勢便緩了下來,被謝科從從容容的退到了本陣之中。
謝映登倒不是不能再打一場,他想先把鐵開山的那一身披掛換上,這讓羅雲覺得很是尷尬,最近忙得很,竟然顧不上給他準備一身行頭,大庭廣衆的,搞得他一副很小氣的樣子。罪過,罪過。
竇如虎頭頂青銅打造的麒麟盔,身披青銅甲,胯下一匹黑馬,掌中一條黑纓槍。身長九尺,威風凜凜,追不上謝科,讓他很是鬱悶,只能耀武揚威的叫陣,等待下一個對手。
羅雲看他手中那柄槍,槍尖夠一巴掌寬,槍也長有丈六。羅雲曾經聽張公謹說起過這種槍,跟尋常花槍大不相同,這種槍叫作力貫槍,對武將的力量要求極高,如果力量不足,很容易流爲擺設。這四個鎮殿將軍,不愧是層層選拔出來的人物,人人都有強勁的實力,換了別家軍隊,只怕單是鬥將,就得被他四個橫掃了。
羅雲微一思量,轉頭看身後這幫猛人,奇怪的是,這些人都沒有什麼興致,心不在焉的樣子。羅雲隨即明白,鎮殿將軍這種角色,他們還真不放在眼裡,一個個都等着和尚師徒新文禮單挑呢。
“那廝休得呱嘈,尉遲南在此!”
羅雲一驚,只見尉遲南挺一杆鐵槍,飛馬殺出陣來。
尉遲南能勝麼?羅雲心裡有點打鼓,他到現在,也不曾見過羅藝那班將領顯露武藝,對他們的實力也流於傳聞。
毫無疑問,尉遲南對於涿郡羅家軍的作用是巨大的,絕不能讓他有所閃失,羅雲當即回頭對王伯當說:“伯當兄,看仔細,尉遲南若是不敵,發箭救人!”
“領命。”王伯當聽了這話,暗暗的在弦上掛了兩支箭。
說話間,陣上二將已廝殺在一處。兩人都是力量型的戰將,一個是層層選拔萬里挑一的鎮殿將軍,一個是久歷戰陣廝殺多年的沙場悍將,一交上手,便是硬碰硬的狂悍,誰也不肯有絲毫退讓。衆人耳中但聽得兵刃交撞時發出的一聲聲鈍響,二將猶如兩隻猛虎一般,狂吼着撲向對手,恨不得一口咬成碎片。
“尉遲將軍的戰力不俗啊。”王伯當低聲說道。
“那個竇如虎也不是尋常之輩,伯當兄,不要放鬆了警惕。”羅雲只看得心驚肉跳,看別人交戰比自己廝殺還緊張,這話從何說起。
二將戰了四五十個回合,尉遲南賣個破綻,引竇如虎黑櫻槍刺了進來,左手陡然離了鐵槍槍兵,握起拳頭,在竇如虎的腦門上狠狠的砸了一下。
竇如虎萬萬想不到他會突然使出這種非常規的招式,直被打得眼冒金星,忙虛幻一槍,拍馬便走。
尉遲南暴吼一聲:“死!”只一槍,挑竇如虎於馬下。
這一戰開始時打得的確精彩,兩軍將士莫不鼓譟喝彩,可誰也沒有料到,決定勝負的居然是尉遲南神來之筆的一隻拳頭。馬上交鋒,竟然用拳頭主宰局勢,也未免太寫意點了。
“乾的漂亮,老南!”
“尉遲兄天下無敵,橫掃千軍!”
“尉遲威武!”
尉遲南退到陣中,迎來了諸將山呼海嘯般的歡呼,謝映登一邊看着,無奈的說:“我也贏了一場,怎麼就沒人給我喝彩?”
楊林陣中的石真,見四人同來,被他斬了兩個,怒氣填胸,也顧不上找楊林請戰,一策馬,衝到陣前,厲聲呼喝:“那大鬍子休要走,可敢與我並個你死我活。”
羅藝中軍一員驍將要立功勞,持刀出戰,交馬只一合,被石真挑死。
一連上去數人,都被石真一招刺死,涿郡兵馬,人心惶惶,莫不膽寒。
羅藝皺了皺眉,石真這種角色,自己是不能自降身份和他交戰的,即便是張公謹,羅雲,上去挑了他也不光彩,只是麾下將官,真沒有幾個能與他一戰,若是伍雲召可以出陣,何懼這跳樑小醜。
羅雲也嘆了口氣,道:“你們幾個,看也看得夠了,誰上去滅了他?”
“不去,打尚師徒還差不多,這樣貨色,我就不信你羅家沒人能治得了他。”王伯當很直白的說出了諸人的心思。
“真夠了你們了。”羅雲擦了擦頭上的冷汗,一挺槍,便要親自上陣,忽聽身後一聲暴吼:“那賊廝,劉黑闥在此,速速提頭受死!”
羅雲一驚,待要阻攔,已是來不及了。
劉黑闥不是那種靠個人武勇名揚天下的戰將,他靠的是謀略,指揮能力以及士氣鼓舞,讓他去單挑一個一流猛將,實在有點勉強。
“放心吧。”謝映登似是看出了他心中憂慮,笑道:“老劉也不是紙糊的,你該對自己兄弟有點信心。”
石真見這次出陣的將領年紀輕輕,心中不敢輕敵,一轉手中的金鐙槊,加快馬力,準備一擊制敵。
劉黑闥見他來的兇猛,冷笑一聲,也不硬碰,手中的長槍纏着他的金鐙槊,輕輕巧巧卸去了他全力以赴的巨大力道。
二馬交錯而過,石真大驚失色,他知道,這次算是遇到了對手了。
劉黑闥年紀輕,也沒有什麼天生神力,目前走的是技術流的戰法,一柄槍,指東打西,變幻無常,槍尖罩着石真全身上下來回的遊蕩。
石真面對眼花繚亂的攻潮,堅定不移的奉行着一力降十會的戰略,始終尋求着與劉黑闥硬碰硬的兵刃接觸,他明白得很,一旦雙方進入到力量的對決上,他幾乎就可以穩操勝券了。
劉黑闥一眼看出了他的意圖,全力的避免與他硬拼,一刻不停的用快速花巧的招式來壓制石真的反擊,手中那杆槍,因爲出槍的速度太快,幻化出無數虛影,遠遠地看過去,好似他有三頭六臂一樣,滿天都是銀槍的殘影。
這兩人棋逢對手,均用上了生平所學,大呼酣戰,殺得是難解難分,兩旁觀戰的十萬軍兵,都看得呆住了,喝彩聲此起彼伏,助威的吼叫更是從始至終沒有斷絕過。
“還是力量不足啊。”王伯當嘆息道:“如果不是力量上的限制,他根本不需要用這些華而不實的招式,如今陷入纏鬥,就只能等對手犯下錯誤了。”
“以這個石真的戰力來看,不太可能犯什麼低級錯誤。”單雄信皺着眉頭說:“至少要兩人消耗了一半以上的體力,纔有機會抓住破綻一擊制敵。”
“體力的消耗是均等的,到了那個時候,老劉同樣可能出現破綻。”謝映登換上了一身新鎧甲,意氣風發的說:“不行的話,我去替下他來。”
羅雲搖了搖頭:“再給他點時間,相信經過此戰,劉黑闥對於武道的理解,會更上一個層次。像這樣的交手機會,可不是什麼時候都會有的。”
“沒錯,該讓他多多鍛鍊一下,這樣纔會突破自身的限制。”單雄信出人意料的附和了羅雲的話,顯然,他對劉黑闥還是有點信心的。
劉黑闥與石真相互剋制,誰也奈何不了對方,一直鬥了二百個回合,頭頂上的烈日滾燙,刺眼的陽光照的衆人都睜不開眼,尤其是被盔甲折射過來的強光,刺得眼睛隱隱作痛。
羅藝見兩人要分個勝負,遙遙無期,便下令鳴金收兵。
楊林那邊也沒有不依不饒,很配合的撤回了石真。
“羅藝,不要慌,下午本王再來與你鬥將,不怕死的,吃飽了飯陣前受死!”楊林很是囂張的發了一通狠話,將軍隊退了一段距離,就地起竈做飯,軍士原地休息。
羅藝也把軍隊帶回了城裡,下令三軍輪流吃飯休息,因爲一上午都在鬥將,沒有什麼傷亡,省了不少的麻煩事,只是把陣亡的幾位將領給厚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