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兵第102聯隊聯隊長千葉小太郎大佐正站在一邊，他甚至連被打得腫起的臉都不敢用手去捂，因爲恐怕那樣會招來更加密如雨點的耳光。末鬆茂治每咆哮一聲，他都要點一下頭：“哈伊！哈伊！”
毫無疑問，不久之前肖柏發起的那場夜襲給114師團帶來何等慘重的損失！一共有兩百六十九名鬼子被打死，其中最令末鬆茂治痛心疾首的是，有五十七名精銳的炮手被擊斃。要知道炮兵的訓練可是比步兵要更燒錢，日軍一個步兵每個月訓練消耗150發到300發子彈，而一個炮兵每年都要消耗大量訓練彈，儘管只是訓練彈，卻都是燒錢的玩意啊！一個熟練的炮手就是用錢堆出來的！而且訓練週期長，訓練出一個不容易。
更令末鬆茂治大爲光火的是襲擊者居然只有區區四十餘人！而且自己的手下只打死十個左右襲擊者！
說老實話，當年日本人根本沒把國民革命軍放在眼裡，當年在中國戰場上，日軍和國軍的折損比例是一比十。現在卻反了過來，而且比例還上升到一比二十六！這對末鬆茂治而言絕對是一個奇恥大辱！
若不是末鬆茂治還要考慮如何應付鬆井石根，恐怕他早就拔出指揮刀一刀把千葉小太郎劈成兩半！
很快，一封寫給鬆井石根的戰報就被參謀長磯田三郎大佐擬好，上面寫着如下內容：
“死守雨花臺的支那軍乃支那精銳第88德械師和更爲精銳的中央軍校教導總隊！昨晚支那人利用我航空兵在夜間無法出擊的機會，組織近萬人對我第102聯隊陣地和第120炮兵聯隊陣地發起攻擊。遭到襲擊的102聯隊奮起抵抗，無奈支那人數衆多且裝備精良，所幸是我及時調遣第66步兵聯隊前來增援，經過一夜激戰，擊斃支那人一千多人，我軍傷亡兩百多人。因支那人攻擊方向是我炮兵陣地，故造成五十七名精銳炮手玉碎，特此向司令官閣下謝罪！”
落款：114師師團長末鬆茂治，1937年12月11日。
本來磯田三郎還想寫“擊斃支那人兩千多人”的，結果被末鬆茂治制止，可能他也覺得寫上兩千多人，那牛也吹大了，萬一吹破那可不好辦。
若是讓肖柏知道日本人的這封戰報，他肯定會笑破肚子，要知道他所能指揮的一共就不到三百人，而且經過一個白天的激戰，已經摺損了三分之一，只剩下不到兩百人，居然被擊斃了一千多人？
肖柏一回到自己的陣地，他就進入坑道呼呼大睡，那些執行夜襲任務歸來的勇士們也都經過坑道休息，由那些昨晚沒有出擊的弟兄們來擔任警戒任務。
等到肖柏睜開眼睛的時候，一縷金色的陽光照射到他的防炮洞中，他看了一眼手錶，已經是上午八時了！
按原來歷史上的進程，日本人在早上六時天還未亮就會發起進攻，然而被肖柏昨晚一個反擊打得對面的114師團損失大量有經驗的炮兵，爲了急着給鬆井石根解釋的末鬆茂治這才暫緩了進攻。
歷史有所改變，但是不會改變太多，畢竟以肖柏一人之力，根本就不可能起到什麼關鍵性的作用，除非肖柏能夠擊斃鬆井石根，擊斃谷壽夫，擊斃柳川平助，擊斃中島今朝吾等日軍高級將領，纔有可能從根本上出現變化。但是那些假設，只能是當成一個笑話說說而已，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肖柏從彈藥箱上起身，他向馮子亮要煙：“兄弟，給根菸吧！”
馮子亮摸出一包皺巴巴的哈德門，發現只剩下一根菸，他毫不猶豫的把煙遞給了肖柏：“你抽吧。”
肖柏接過煙，劃了一下火柴點上，他貪婪的猛吸一口，讓肺部充滿嗆人的煙香味，使得他頓時覺得頭腦也清醒許多。
回想起自己來到這個世界上，親眼見到身邊的弟兄倒下一茬又換上一茬，可是這才短短的一個星期時間！再打下去，真的不知道眼前這些弟兄們還能有幾個活下去，而自己又能活到什麼時候，只有天知道，此時，他唯有依靠尼古丁來麻痹自己的神經，盡力不去考慮那些令人頭痛的問題。
可是肖柏也沒有獨吞這根好煙，他抽上幾口，又把煙遞給馮子亮：“兄弟，你也抽吧！不然憋得慌！”
馮子亮接過煙，剛剛抽上一口，就聽到空氣中傳來一陣炮彈破空而至的尖嘯聲，他大吼一聲：“狗日的！又來了！”
炸雷般的炮聲連綿不絕滾滾而來，大團大團火球驟然爆裂而出，濃黑泛紅拔地而起的滾滾黑煙遮天蔽日，整個陣地在炮火蹂躪下不停顫動，被炸光了植被的大地宛如一名即將被強暴的少女在兇惡的強盜面前發抖。
“轟”距離馮子亮不遠處響起一聲巨響，“嘩啦啦”夾雜着鋼鐵破片的碎土塊碎石塊沙塵紛紛揚揚飛上天空。肖柏連忙把馮子亮撲倒在壕溝中，抽得剩下半截的煙從馮子亮指縫中滑落，掉在地上。他正欲拾起香菸時，一陣碎土塊下雨一樣落下，把兩人澆了一個渾身灰頭灰臉，香菸也被埋在土裡。
“狗日的！連煙都不讓人抽啊！可惜了這根好煙！”馮子亮罵了句。
炮擊只是一個開始，天空中響起一陣刺痛人們耳膜的轟鳴聲，擡頭望去，只見天邊出現一大片密佈的“烏雲”！
“飛機！鬼子飛機！”
對於精銳炮手被擊斃一事，鬆井石根也是暴跳如雷，若不是看着末鬆茂治“及時組織兵力並擊斃支那人一千餘人”的份上，恐怕末鬆茂治的師團長早已當到頭，等待他的是一張免費返回日本的船票。
鬆井石根一聲咆哮：“出動飛機！炸光卑鄙無恥的支那人！”
遮天蔽日的機羣從雨花臺上空呼嘯而過，隨着機翼不停抖動，搖曳的炸彈如同冰雹惡狠狠砸下去，“轟隆隆”一陣地動山搖，整個雨花臺的中國守軍陣地再一次陷入火海之中，密集的爆炸聲不絕於耳，死亡的塵煙中飛迸出無數鋒利的碎片。
“噠噠噠”瓢盆暴雨般的航空機槍子彈向地面瘋狂潑灑下去，從空中垂直射下來的子彈令壕溝中的中國士兵幾乎無處藏身！
灼熱的彈片和紛飛的子彈瘋狂跳着死亡的舞蹈，早已被蹂躪得體無完膚的陣地上飛濺起一陣陣刺眼的血霧，碎肉塊夾雜在泥土中四處橫飛。
炮聲尚未停息，塗着膏藥旗的飛機還在空中盤旋，地平線上又一次響起隆隆的坦克轟鳴聲，三三兩兩的烏龜殼趾高氣昂高昂着炮口碾壓過來，排開一條長線的日軍士兵在揮舞着指揮刀的低級軍官和曹長的指揮下，向守軍陣地壓上去。
地平線上響起一陣馬蹄聲，幾十名策馬疾馳的鬼子騎兵揚起陣陣沙塵，從側翼向中國守軍的陣地發起包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