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風,沐雲站在他的背後,兩人面面相覷不敢說一句話。
他們兩人將公主摔下懸崖的事告訴了主子,不出一日主子便趕到了邊境,已到了春暮,主子卻一身風霜,那身白衣掩不住他蒼白的臉色。
到了公主摔下懸崖的地方,主子絲毫沒有考慮的便跳了下去,直到黎明,主子纔再次上來,他臉上有着一絲蒼白的笑:“崖下什麼都沒有。那丫頭向來詭計多端,她必定沒事。”
崖下什麼都沒有,看似溫文爾雅實則冷酷無情的主子甚至連屍首二字都不敢說。
既然篤定公主必定沒事,可爲什麼還要找人四處在崖下找公主的下落呢。
直到前兩日,放在平洲的暗探消息傳來,說公主和王爺出現在平洲,和靳少爺一起,還有錦珍宮中。
主子臉上才露出了一抹笑意,一直緊繃的心絃才放下來。
“我信中那樣寫,那丫頭必定會很憤怒。”沐卿沉帶着細微笑聲的聲音傳來,沐風沐雲交換了一眼,不敢搭話。
“依我對那丫頭的瞭解,那丫頭必定會立刻來我府中。依照那丫頭的功力,今晚我就能見到那丫頭。”
他轉過身來,半月來消瘦的驚人的儒雅臉龐露出一絲溫柔的笑意,“沐雲,你待會兒去吩咐廚房,多準備一些那丫頭愛吃的點心,還有弄好熱水,她策馬過來必定是又累又餓。”
沐雲稱是,立刻便下去了。
沐風低聲道:“主子,那長安他們母子怎麼安排?”
那日,主子奔去懸崖的時候,他和沐雲緊跟在後面,竟然看到長安偷偷折回,在挖他母親的墳墓,那墳雖然挖的很深,可那土都是鬆鬆的掩蓋上面,是以長安挖的很快。
後面的事讓兩人極爲吃驚,等到長安推開棺材之後,原本已經死去的素雲卻死而復生。
兩人瞠目結舌,知其中必然有鬼,便將兩人擒住,等到主子後來之後,主子便下令將他們母子給帶回來。
“將他們兩人送到皇后宮中。皇后自然會有安排。”沐卿沉淡淡道。
他心中已經有了決斷,在得知錦歡的“死訊”的時候,一向平靜若冰封湖面的心竟然會出現了一絲裂痕。
曾經和她的過往全部都紛紛在腦海中炸開,他什麼都沒有收拾,立刻動身去了東越邊境。
整整半月未曾閉上的眼睛,在聽到她出現在平洲之後,他心神激動,心脈受傷。
胸口那細密掩面的痛大概可以稱之爲捨不得。這大概就是捨不得。
他剛剛知道自己竟然會那麼捨不得她。
既然捨不得,那他便讓她留在他身邊。
沐卿沉的才脣邊勾出一抹笑意,等她來了之後,他一定會好好的哄哄她。
三日後,面容極爲清麗的藍衣少年從馬車上跳下,打開車門對裡面的人道:“王爺,丞相府已經到了。”
沐府位於繁華的街道上,這樣一輛豪華的馬車出現,紛紛吸引周邊的百姓駐足。心中都不由得好奇,要知道丞相最爲反感之事便是在府中議事,是以朝廷中的人很少到丞相府來拜訪。
“嗯。”裡面傳來一絲懶懶的嗓音,這嗓音如同美酒一般醉人,可以想象馬車中必然是坐着一個貴公子,貴公子的懷中抱着傾城的美人。
駐足的百姓腦海中立刻浮現了這樣的畫面。
莫錦歡看着那車門,許久都沒有人下來,她心中有些着急,要知道珍兒和那廢柴呆在車裡面呢,珍兒性子柔弱,又不會說話,難免那廢柴不會貪圖珍兒美色,輕薄珍兒。
許久,等的莫錦歡幾乎都要不耐煩的想要拆了馬車的時候,終於一隻手伸了出來。
在傍晚的陽光下,那手極爲漂亮,手指修長,膚光若雪。
有人暗暗吸了吸口水,好美的一隻手。單憑這樣一隻手,就可以想象得出那手的主人容貌該有多美,多吸引人。
想必這人肯定就是貴公子懷中的絕世美人。
只是這手似乎大了一些。
百姓更是翹首以盼,恨不得探進車門內來看看那美人的芳容,那美人的身段,是不是一位身形高挑俊美麗人!
一截藍色長袍探出車門外,駐足的百姓眼睛眨了眨,有一位開布店的男子喃喃說道:“誒,不對啊。爲什麼這長袍的質地和那小廝的質地一樣呢。”
那藍衣小廝雖然看起來極爲清麗,氣質也不錯,可那身衣服是騙不了人的,正是用東越所產的織錦所做。那布料雖然舒服,可一兩銀子一匹,真算不上是多好的布料。
難不成是這美人是出身低賤,不過是丫鬟,供貴公子玩樂用的。
“歡兒,本王突然感覺到有些頭暈,你扶本王下車。”
莫錦歡聽到這肉麻兮兮的稱呼,身子一顫,清麗的小臉上露出一抹笑容,怎麼看那笑都凶神惡煞的。
“是,王爺。”
莫錦歡撩起長袍,站在馬車邊,狀似恭謹的伸出手,衆人看着那小廝伸出手,似乎是扶着那美人兒下車。
衆人呼吸都更加的緊張起來,跳下馬車的人兒身子骨似乎不好,下馬車的時候,修長的手臂搭在那身材嬌小的小廝肩頭上,整個身子幾乎壓在那小廝上面。
一時間,所有人的呼吸都停止。
一抹豔麗晚霞飄在湛藍色天幕上,原本已經昏下來的天,因爲眼前這人的出現,似乎瞬間明亮了幾分。
那人身形修長,發黑如墨,鳳眸深黑,絕美的脣角掛着一抹慵懶的笑意。
“歡兒,本王不喜被人這麼看着,將那些恨不得將眼珠子黏在本王身上的人全都殺了。”林淙鳳眸一掃,掃過在場的百姓。
莫錦歡臉皮一抽,恭敬道:“王爺,您難道忘了這並非是東越,不是你想要幹嘛就幹嘛的地兒。”
全殺了?林淙真以爲她心狠手辣對於手無寸鐵的百姓都能下得了手嗎。
聽到剛纔那美人兒所說的殘忍的話,在場的百姓這纔回過神來,目瞪口呆的看着那俊美卻殘忍的男人。
林淙面色依舊有些蒼白,病體未愈,他輕咳嗽了一聲,更是將身子壓下莫錦歡,“哦,那就將他們眼珠子全都挖出來。本王最爲厭惡這些下三濫的小民用這種恨不得扒光本王衣服的眼光看本王。”
莫錦歡眼光一掃,低聲笑道:“王爺的吩咐,屬下怎麼能不做呢。那王爺您說把誰的眼珠子挖下來才能做到殺雞給猴看呢?”
兩人此時說的話聲音很大,似乎是故意讓在場的人聽到。
在場的百姓此刻紛紛猜測這俊美無鑄卻心性極爲殘忍的人究竟是什麼身份,有不少百姓已經被嚇得離開,然而更多的是留了下來。
“你們究竟是何人竟然敢在丞相府前大放厥詞!”
高傲的林淙自然是不會回答這種問題,鳳眸掃過離他遠遠的人羣,似乎是真的認真考慮挖掉誰的眼睛最爲合適。
他懶懶的擡起手指,指向那布店老闆,他站在最前頭,眼神不住的在林淙和莫錦歡身上打量,他道:“就他吧。”
莫錦歡微微一笑,恭敬道:“是!”
說罷騰身飛起,單手扣住那布店老闆的喉嚨,另一隻手拔出匕首,匕首寒冷的光芒閃爍,那布店老闆的眼睛都快要突出來,雙眸死死的看着那匕首,原本以爲莫錦歡不過是嚇唬嚇唬他的,在看到那匕首以極快的速度剜向他眼睛的時候,他才意識到這少年是來真的!
當下,他手摸向腰後,卻還沒有來得及將腰後的暗器發出來,那少年已經快而狠的刺瞎他的眼睛!
“我的眼睛!”他雙手捂着眼睛滿地打滾,哀嚎聲聲刺入耳朵,鎮住了在場的所有人!
莫錦歡快速點向他的穴道,蹲下身子,那沾染着鮮血的匕首一下一下的在他胸口上一下一下的擦着,似乎想要找一個合適下手的地方,一把將他的心挖出來。
那布店老闆嗓子咕嚕嚕的響,似乎是想要說什麼話,卻一句都說不出來。
直到匕首上面的血跡擦乾淨之後,她才柔聲在他的耳邊說道:“告訴你家主子,別想着在王爺眼皮子底下耍什麼小手段。”
當日,她本來打算着衝到帝京來,什麼都不管直接火燒沐府,將秦孟冬那女人的頭髮全部都拔光,然後將各種毒藥全部都餵給她吃,讓她嚐嚐毒藥發作的時候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痛苦。
可醒過來的林淙攔住了她,一眼就看出了她的打算。
他一句話,便讓她打消了那個想法,你這麼做,難道想要一輩子都被蝕骨丹控制嗎?
剛剛醒來,他的臉蒼白俊秀,那雙鳳眸卻很黑很亮,那裡面閃爍的情緒,讓她不由得相信,他會有法子找到蝕骨丹的解藥。
她的眼神又放到那躺在地上的布店老闆身上,這三天他們並非是什麼都沒有做。
靳如墨將秦孟冬放在丞相府周邊的探子的畫像一一送來,這布店老闆就是其中之一。
莫錦歡站起身來,一腳踢開了這人身上的穴道,冷聲道:“滾!”
話音剛落,丞相府的黑色大門倏然打開。
莫錦歡並未轉頭去看究竟是誰打開了丞相府的門,她緩步走到林淙身邊,彎腰抱拳恭謹道:“王爺,屬下覺得那人的眼珠子不夠漂亮,挖出來怕污王爺眼目,便直接將那人的眼睛刺瞎了。”
“嗯,那人的眼睛極爲渾濁,的確是不夠漂亮。那歡兒你說沐丞相的眼睛漂亮麼?”林淙的語氣充滿邪肆。
已經被剛纔那清麗少年的殘忍舉動驚到的百姓此刻聽到那俊美男人的話,不由得都倒抽一口氣!
難道這對殘忍的主僕還想要挖丞相的眼睛麼!
莫錦歡看了一眼沐卿沉,朗聲說道:“這個屬下不敢置評。”
少年的嗓音極爲清亮,沐卿沉的眼神落在那少年身上,那少年低垂着眉眼,身形消瘦,似乎並無出其之處,很快便閃開,放在林淙身上。
“好一句不敢置評。王爺,您這小侍衛年紀不大,說話很有分寸。”沐卿沉笑如春風,眼神落在臺階前面的血跡上,語氣陡然一轉,暗含冷冽:“可做事卻太沒有分寸了!這兒是洛水的帝京,而你這侍衛卻在我洛水帝京平白無故傷了我洛水子民,不知王爺該如何解釋?”
此話一出,沐卿沉背後兩列護衛沉穩踏出,垂在腰間的劍鞘在昏黃下閃爍着冰冷的光芒。
百姓看到這陣勢紛紛叫好,甚至有人喊道:“丞相,你要爲咱們出這口氣啊!管他是什麼王爺不王爺!將他那不懂天高地厚的小侍衛的眼珠子也挖出來,施以教訓!咱們洛水子民不是那麼好惹的!”
低垂着眼眸的莫錦歡看到那兩列護衛被夕陽拉的極長的影子,脣邊泛起一抹冷笑,反手摸向放在腰間的劍。
手腕被人握住,那掌心微涼,很穩,顯然這手的主人並未被眼前這陣仗嚇到。
她看着那白玉手背,他們現在並非是在東越,而是在洛水。若是沐卿沉心生殺機,他們根本跑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