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衛假扮的管家走到林淙跟前,低聲道:“主子,四皇子和西岐二皇子已經來到了別院,在等着王爺。”
林淙沒有應聲,只是看着那明月,他低聲問道:“現在已經是什麼時辰了?”
管家道:“快要子時了。”
林淙輕聲應了一聲,負手背後的如玉手背泛起了青筋,他冷聲道:“開始行動。”
“那四皇子和西岐二皇子……”
“讓他們先等着。”
“是。”
莫錦歡手中的長劍幾乎支撐不住她的身子,她終於走出了石室,站在小亭裡,月光下的湖面安靜而幽深,像是林淙的眼睛。
也許,今日她是最後一次見到林淙。
莫錦歡脣瓣緩緩勾了起來,她或許該對自己承認,林淙對她的影響比她預算的要深的多。
可不論怎麼樣,她和林淙都已經劃開了界限。
以後,林淙便是東越的瑞王。等到他恢復記憶之後,不知道他想到這幾日失憶的事,會不會覺得自己向一個三番四次要殺的女人表白,實在是一件很愚蠢的事。
哦,對了。他還說,若是子時她還沒有回去的話,他會想法子救她出去。
莫錦歡不由得笑出聲,想到林淙鮮有的霸道:接不接受是你的事,做不做是我的事。
林淙說這話的時候,臉上出現了一絲彆扭,他害怕她會拒絕,所以纔會這麼說吧。
明明那麼纖弱的一個男人,沒有任何可以霸道的本錢,卻對她說出那樣的話。
不否認,她聽了之後真的很開心。
眼睛有些暈眩,她看着那明月,今天是十四了,十四的月看起來也是這樣的圓滿,那月不知何時緩緩變成了林淙的臉。
馬上就要子時了。
靳如墨的身影就在不遠處,他似乎是受了重傷,沐府中的殺手似乎並未因爲他的身份,而對他手下留情。
她回首看向跟在她身後出來的沐卿沉,沐卿沉身上的血還在留着,她看向他:“看來今晚我是逃不出去了。”
沐卿沉柔聲道:“蝕骨丹的解藥既然被你給毀了。我答應你,只要你留在我的身邊,我便不會廢了你的武功。明兒便是蝕骨丹發作的日子,我會將蝕骨丹短期的解藥給你。只要你留在我的身邊,即使是沒有解藥,你也不必擔心蝕骨丹會發作。錦歡,我不要求別的。我只求你留在我的身邊,做我的女人。”
莫錦歡淡淡的看着他,就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一樣,她道:“若是我不答應會如何?”
“靳如墨會死。”沐卿沉一字一字道,“你不是最爲關心珍兒嗎?若是你死的話,珍兒肯定會難過。至於林淙……”
他的眸中出現了一抹陰狠,跟他斯文俊逸的臉極爲不相稱,“他在洛水,身邊一個人都沒有。便是拼着洛水沒了,我也會要了他的命。”
莫錦歡笑出聲,璀璨的雙眸似乎失去了所有的光芒,她握緊了手中的長劍,低聲笑道:“我終於看清楚了你是什麼人。”
手中的長劍直直沐卿沉,“你憑什麼以爲我會答應?忍下所有的屈辱,去做你的玩物!我若是死了,你口中說的那些人,又跟我何干!”
“不過,在我死之前,我一定會拉着你陪葬!”
身形一動,她眸中的狠辣刺得沐卿沉眼睛生疼,沐卿沉看着莫錦歡手中的長劍直直的刺向他的喉嚨,若是他不攻擊的話,他必定會死在莫錦歡的手中!
他使出最後的內力打向莫錦歡的肩膀,手心頓時一片*,而莫錦歡整個人如同斷線的風箏一樣,跌落到水中。
映入沐卿沉眼中的是莫錦歡嘴角的譏誚。
靳如墨眼角餘光看到這最後的畫面,心神欲裂,“錦歡!”
而一旁指揮的沐風,則制止了府中護衛,丞相吩咐過,重傷靳如墨,不要傷及他的性命。
靳如墨身形若閃電,掠向湖面,而沐卿沉早就跳下水,去救莫錦歡。
剛纔他一掌正好打在錦歡前一日受傷的傷口上。
剛纔錦歡的眼神太過可怕,錦歡是真的想要殺了他,即便是不殺他,她寧可死,也不會屈身於他!
等到靳如墨落到湖面亭中的時候,沐卿沉已經將莫錦歡給救了上來,莫錦歡的臉極爲蒼白,沐卿沉最後打在她肩膀上的那一掌使出他最後的全部內力,肩膀上的傷口裂開,血流不止。
她緊閉着雙眸,長長的睫毛安靜的在臉上形成暗影,那張臉是那樣的蒼白,只有右眼角下的鮮紅淚痣在溼潤蒼白的臉上,如同妖嬈的曼陀羅花,豔麗又帶着令人不安的氣息。
沐卿沉低頭不管靳如墨的叫囂,他也不肯將懷中的莫錦歡給靳如墨。
“你快放開她!她會死的!”沐卿沉懷中的莫錦歡臉色蒼白,幾乎是氣息全無。
沐卿沉斜睨了靳如墨一眼,那一眼是那樣的冰冷,空悠悠的,讓靳如墨立刻便噤聲。
沐卿沉打橫抱起了莫錦歡,靳如墨擋在他的面前:“你要將錦歡帶到哪兒去?你若是真的對錦歡有着一絲憐惜,你便將蝕骨丹的解藥給錦歡……”
“蝕骨丹的解藥……”沐卿沉嘴角似笑非笑的揚起,空幽的雙眸看向懷中面容慘白的少女,“已經被她給毀了。解藥只有一顆,而另外一顆下落不明。除非錦歡留在我的身邊,否則她一輩子都不能拜託蝕骨丹的折磨。”
“你真卑鄙!”這四個字就像是從靳如墨的嗓子裡面擠出來的一樣,他冷冷的看着沐卿沉,“將她給我。即便蝕骨丹沒有了解藥,我想錦歡也不願意留在你的身邊。”
他語氣一頓,繼續道:“原本,你有得到錦歡的機會,是你不肯珍惜。錦歡不是平凡女子,你若是將她囚在身邊,只會讓她越發的恨你。無論如何,她都會想着要離開你。”
“那我也不會放她走。若是她走了,她這一生都不會在看我一眼。既然如此,我爲什麼要放她走呢。”沐卿沉淡淡的反駁道,看着靳如墨腳下不斷流出來的鮮血,他抱着莫錦歡緩步走向長廊,他道:“你受傷很重。根本沒有能力將錦歡從我的身邊帶走。我不想殺你。”
他喃喃道:“不是我看在你我的交情上。而是錦歡不想看到我殺了你。”
靳如墨對於莫錦歡的心思,他早就知道,卻依舊沒有阻攔靳如墨和錦歡交往,只是當日他篤定錦歡心中眼中只有他一個人。
而現在,他只想着將錦歡牢牢的鎖在自己的身邊,讓誰都不要去看她一眼。
他的脣角有着一絲淡淡的笑意,眸中有着不顧一切,錦歡是他一個人的。
靳如墨咬緊牙關,他不知道錦歡和沐卿沉兩個人發生了什麼事,兩人都武功極高,沐卿沉也該是不會狠心對錦歡痛下殺手。
靳如墨的眸子放在地上的血跡上,沐卿沉和錦歡兩人都是從水裡出來,那冰涼的水和着鮮紅的血,在地上形成了一灘水窪。
靳如墨的眸子陡然鉅變,看着那水窪中緩緩融合的血,他驚聲道:“錦歡是你的妹妹!”
沐卿沉身子一僵硬,緩緩回首,他的臉在月光下蒼白如雪,那雙一向極爲鎮定的眸中出現了巨大的恐慌,就像是自己深藏許久的秘密卻陡然被人翻出。
沐卿沉這樣的神色,讓靳如墨身子一動,口中立刻嘔出鮮血,想到剛纔沐卿沉對錦歡的獨佔,想到這些年來,沐卿沉明知錦歡的心思,卻一直都沒有迴應,想到了沐卿沉爲何會忍心將錦歡送到東越,他蒼涼笑出聲來。
“沐卿沉,你真是一個瘋子,爲了復仇,甚至連自己的妹妹都當作棋子!而現在,你竟然已經後悔,不肯放錦歡離開不說,甚至還對錦歡抱着這種齷齪的心思!若是被錦歡知道,她曾經愛了十年的男人竟然會是自己的哥哥,你讓她如何自處!”
他厲聲說道,身形如電,將莫錦歡從沐卿沉的懷中抱了過來。
沐卿沉的身子一顫,竟然沒有去將她搶回來。
遙遙在湖邊的護衛在看到長廊上的動靜之後,立刻便想要過來,沐卿沉厲聲道:“沒有我的允許,誰都不不許過來!”
他絕對不能在讓第三個人知道錦歡和他之間的關係。
沐卿沉的視線放在地上的水窪之中,看着那融合在一起的血液,他低笑出聲,“靳如墨,這件事不要告訴錦歡。”
這話無疑是間接承認了莫錦歡和他之間的關係。
靳如墨整個人都在發抖,關於錦歡替嫁的真相,他想過最壞最糟糕的事,卻從來都沒有想過會是這種的情況。
“爲了復仇,這樣做值得嗎?”許久,他才幹澀的說道。
“爲什麼不值得?想到整個家族被滅,難道你就不曾想過要殺掉整個東越皇室?比如,你看到林淙,難道就從來都沒有想過要殺了林淙麼?林淙身邊沒有帶着別人,你若是殺了他,誰都不知道。只當作是身子纖弱的瑞王水土不服,死在了洛水。沒有人會疑心你。”沐卿沉輕笑,一向俊雅斯文的臉此刻是慘白的,脣角上的笑在月光下冰冷而邪魅。
靳如墨抿脣不語,對於林淙,除卻因爲錦歡的關係之外,他的確是不喜歡那個男人。
甚至有幾次想要動手殺了他。
當年,東越皇后難產,誕下小公主,小公主五日後便離奇夭折。
而當年幫皇后接生的太醫全部處死,甚至連太醫的族人也被殺了。
靳如墨和沐卿沉便是當年被殺太醫的後人。
當年,他的母親讓府中的老人帶他離開,逃的一命,母親臨死的時候,對他說,讓他永遠都不要想着復仇,隱姓埋名的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保住命便好。
十年前,沐卿沉找到他,讓他聯手,一起對付東越。他拒絕了,沐卿沉的底細,他不清楚。
沐卿沉就像是突然出現的一樣,當年被殺的太醫,其中一個姓柳,一個便是他的父親,他記得那柳太醫膝下只有一個女兒。
他去查過沐卿沉的底細,卻根本查不出來。
沐卿沉的底細太過乾淨了,反而就像是假的一樣。
對於東越的仇恨,沐卿沉只是說,想要東越把他的東西還給他,究竟是什麼,他不知道。
現在,在洛水皇室中,備受欺凌的錦歡竟然是沐卿沉的妹妹!
沐卿沉到底是在謀劃什麼?
甚至連自己妹妹都能相見卻不想認!
看着沐卿沉流出淡淡仇恨的雙眸,那張儒雅的臉因爲這恨意,形同鬼魅一樣。
他心中一寒,冷冷道:“當年的事和林淙並無任何關係。而是你,你竟然能夠這麼殘忍的對待錦歡?當年你是知道錦歡是你的妹妹,所以纔會將她從洛水皇室中帶了出來,親手將她養大。你明知道錦歡心儀於你,而你卻不肯將自己真正的身份告訴她這也就算了。你甚至將她送到東越,沐卿沉你究竟是想要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