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妤攸歇斯底里掙脫他喊道:“是誰把我逼成這樣的?季臨川,你認識我二十幾年,以前你怎麼不說我脾氣差!你一手把我的人生毀掉,這麼多年我就像一件貼上你名字的物品,被你拆壞又修,修好再裝,高興了你就玩一玩,我不能有自己的主意,不能做出你指令以外的動作,你何曾拿我當個正常人?”
她瘦弱的身影站在深夜的馬路上,淒涼地笑:“我好想問問你,什麼時候你才能玩膩,就算你把我當個擺設,現在我能不能有自我銷燬的權利?”
歐陽妤攸一步步往路中間退去,夜晚車輛稀少,但遠處還是有車燈閃爍。
“別動!”季臨川怒目低吼,趁機向前拉她,“你喝多了……”
“我沒醉!”她不想讓他碰。
兩人在路間糾纏,迎面駛來的車輛閃着燈光鳴笛,季臨川伶俐的目光一轉,俯下身快速地把她打橫抱起,咬牙暗罵了一句就往路邊上走。
阿生趴在車窗玻璃邊看了半天,還是不放心就這麼走掉,她從車上跑出來,拉着季臨川說了幾句話,說的還是想讓歐陽妤攸跟她出國散心的事。
阿生心思單純,以爲只要季臨川鬆開答應,她保證出去轉一圈就能帶回來一個痊癒的歐陽妤攸。
可事實是,季臨川一聽到是出國,他蹙眉低眼望向懷裡的女人道:“看看她現在這瘋樣,我敢放她跟你去那麼遠?還有你阿生,一向是個缺心眼,你們倆一個瘋一個傻,老子只怕是有去無回。”
“季臨川!”
“季臨川!”
阿生和歐陽妤攸同時瞪眼怒吼他。
不答應就不答應,怎麼還侮辱人呢!
季臨川手臂勒緊歐陽妤攸亂撲的雙腿,揚揚臉讓林秘書趕緊把阿生裝上車拖走。
保鏢們見季總抱着他女人來回看,快步走去將停靠的一輛輛轎車車門打開,不知他到底打算坐哪輛?
季臨川搖搖頭,顯然沒一輛合他心意的,這時在酒吧門口看了半天熱鬧的廖總,走來遞給他一把車鑰匙,指了指邊上那輛越野敞篷跑車,仗義說道:“昨天剛提的車,拿去。”
廖總是個醒目的人,知道以前幾次碰上季臨川心情不好,他總挑夜裡開着遊輪出海,那駕駛速度,差點沒把船上的哥幾個給整得隔夜飯都吐出來,此時見季臨川這一臉的冰渣子,顯然是要去找點刺激的。
再說上次賭石的事,還沒來得及謝他,一輛車而已,季總願意賞臉開出去玩玩,廖俊豪自然是樂意。
季臨川也不跟他客氣,接了鑰匙把歐陽妤攸像倉鼠似的塞進去,他沒讓保鏢跟,啓動車子一路疾馳而去。
歐陽妤攸發現不是往家返,沿路越開越荒涼,高速公路旁一根根潔白的路燈急速後退,眼前的景象變成高速模糊的畫面。
簡直作死似的,在無際的黑夜裡飆車,車頂敞開,涼風只往她衣服裡灌。
“回去,我冷。”她頭靠着座椅背,張口就吃了一嘴涼氣。
季臨川卻像根本聽不見似的,加緊油門提速,涼風撲面打來,她現在不止眼睛睜不開,連鼻腔都灌進急促的空氣,直直衝進肺裡,讓呼吸變得艱難。
她抱着胳膊,越來越冷,就在懷疑他是打算在這了無人煙的路上,趁機弄死她的時候,季臨川突然一個緊急剎車,她被迫向前傾,又被安全帶的彈力給拉了回來,撞得後背生疼。
“現在清醒了沒有?”他轉過身,伸出寬大的掌心攥着她的下巴。
“我說了沒醉!”她硬是掰不下他的手,被他中指上的戒指圈胳得頜骨疼,只能擡手去扇他耳光,以往他說她打臉就像撓癢癢,這次他卻沒給她撓,反而擒住了她的手腕,猛力往後一扔。
“歐陽妤攸,老子只問你一句。”他將她按倒在窗沿邊,俯身向下,額頭血管突起,肅然威力的眼神逼近她道:“你現在還愛他?是不是!”
“愛?”她忽然覺得臉頰發燙,可能是酒精的原因,皮膚雖是冷的,但血液很熱,她自嘲般笑:“你以爲像我這樣的人還能去愛?”
從他摧毀了她那段纔剛開始就被迫結束的初戀,從她一次次被治癒,再被狠狠傷害,她就失去了用力愛一個人的能力,從某方面來說,她其實早就死掉了。
季臨川臉上卻閃過一絲回暖的跡象,轉瞬鬆開她的下巴,又冷厲地說:“以後別拿姓林的來刺激老子,我沒那麼好的耐性,不是每次都能這麼輕易放過他,所以如果讓我知道你們還敢見第三次面,管你他媽的怎麼裝瘋賣傻,一樣弄死你!”
裝瘋賣傻?
歐陽妤攸這才察覺,原來每次見了林昇,她都去喝了酒,這種反常到了季臨川眼裡,就成了刻意的裝瘋賣傻。
她笑:“你說得對,我就是個瘋子,以後還會更瘋,你最好早點認清現實。”
他重回駕駛座,調頭轉個方向,道:“只要你不愛上別人,老子寧可守着你這瘋子。”
回程時天空已經掛着幾朵朝霞,她不清楚他到底開了多遠,等天已經徹底亮了,還沒回到家,她酒勁上頭,睡了幾次,車還在開。
再醒來時她在牀上,沉重的眼皮睜開,撐着宿醉的腦袋往外面走,無意間聽到季臨川在書房打電話。
門沒關緊,他的聲音從裡面傳出來,歐陽妤攸輕腳走近,貼着門框,聽到他說,“顏小姐,以你的能力想進梵森不是難事,直接走正常流程就行,我會讓林秘書跟進,像昨天那樣的見面沒有必要,我看還是等到顏老先生確定回國之後,你再跟我聯繫吧。”
說完他掛了電話。
歐陽妤攸聽見他推椅子的聲音,她急忙轉身,匆匆回到臥室,躺回牀上。
緊接着聽見季臨川下了樓。
半響外面傳來車子遠去的聲音。
原來他昨天突然出現在香港,還是因爲沒見到那位顏老,可那位顏小姐爲什麼要進梵森?
她單獨約見季臨川,就爲了走後門求個職?
歐陽妤攸忍不住回憶起跟顏潼僅有的兩次見面。
說實話,從那天在拍賣會上第一次見面,她就覺得顏潼看季臨川的眼神,有點複雜,也許是女人的直覺,也許是這通電話牽引出來的聯想,她開始生出一種從未有過的情緒。
季臨川是什麼男人?他那張臉在外面一向是招蜂引蝶的,雖然她鮮少出門,但以前他在美國陪她去趟超市,都能一連被幾個白人女孩搭訕,她不信季臨川這種老手會看不出來一個女人主動接近他的意圖?
轉而想想,他就算知道又怎樣?
爲了招攬一個不可多得的設計大師,他也許巴不得顏潼貼上他呢。
江山美人,錦上添花的事,他不是最好這口?
歐陽妤攸想起他昨天的話,不禁懷疑如果真有那麼一個優秀的女人出現,他季臨川還會守着她這樣的瘋子嗎?
這個念頭冒出來,她莫名地有點沮喪。
在被窩裡翻了個身,逼迫自己不再浪費腦細胞去琢磨季臨川那深不可測的心思。
眼下她還有件要緊的事,那就是她要拿回自己的東西。
阿生那來去自如的影子,讓她明白,受禁錮是一件多麼可悲的事,真正的夫妻哪會像他們這樣?她不想再退縮懦弱下去,她跟季臨川這種不正常的相處方式,早該結束了。
腦海不斷裡思索着那些證件可能存放的地方。
昨天她很突然地跟他要通行證,季臨川沒有出門,很短的時間就給她放在了桌上,也就是說,那些東西,他沒有藏在公司或者別的地方。
一定還在這家裡的某個角落。
想到這兒,歐陽妤攸掀開被子,從臥室到書房,不放過任何一個角角落落。
週末小艾休假,季臨川應該不會出去太久,外面有保鏢守着,她一開始還不敢有太大動靜,只能輕手輕腳挨個房間轉,把他每一件衣服的口袋翻遍,每一本書的紙頁打開,每一個抽屜拉出來,最後還是沒有找到。
她越想越生氣,突然覺得這個家好陌生,她明明每天都在房子裡,卻連他藏東西的地方都尋不見。
珍妮在她身邊晃悠,不時地喵喵叫幾聲,像在嘲笑她。
直到二樓被她掀得天翻地覆,亂七八糟的東西扔得到處都是,她還是找不到……可她就是不甘心啊,踩着面目全非的地板,走來走去,一遍一遍翻找。
樓上沒有,她就去樓下,跪在白色的櫥櫃前,掀開一個又一個木質的盒子,顧不上放回原位,扔得到處都是。
良久,她終於歪坐在地上,把最後一個盒子扔掉,徹底沒了力氣。
“你在找什麼?”
歐陽妤攸驚神望過去,見季臨川已經站在門口,微冷眯起眼睛審視着她。
他一步步走過玄關,停在臺階上,掃了一眼滿地狼藉,斥責道:“拆家呢!”
歐陽妤攸從地上爬起來,隔着三米多的距離,衝他說道:“我要我所有的東西,護照,身份證,畢業證,駕駛證……”
還有結婚證。
她說:“我要正常的工作,我不需要你的司機,我要自己想去哪兒就可以去哪兒,我不是你的附屬品,以後也不想任何事都得到你的批准。”
季臨川走下客廳臺階,一把揪住她:“找到東西,你還想幹什麼?說!”
“你不知道?”她眉眼婉轉,笑得極其好看,“我想跟你……”
“閉嘴!”季臨川喝止。
他不想聽下去,她答應過以後絕不再提那兩個字。
歐陽妤攸被他突然厲聲制止的眼神,氣得情緒失控,她跑上樓,把儲藏室裡的紅酒,書房裡的私人印章,更衣室裡整排的名錶,但凡對他重要的東西都摔得稀巴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