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莉清冷肅然的臉上,微微愕然,方說道:“您是那位老先生啊?”
顏桂連連點頭說是。
當時經警察談判,不相關的乘客很快就被護送下了飛機,後來的情況顏老並不清楚,不由地問道,“被挾持那的姑娘現在怎麼樣了?”
莫莉筆直站着沒出聲,卻是季臨川迎上顏老關切的目光,微微頷首:“多謝顏老記掛,我太太現在很好。”
顏老聽罷委實一愣,“真沒想到,那膽識過人的姑娘,竟是季總的太太?”
爲何說她膽識過人,而不是爲母則剛?
因爲當時顏老就看出來,自願去當人質的女人,並不是那孩子的母親。
季臨川聽到那四個字,卻是笑道,“顏老謬讚了,她做事一向不過腦子,能活到現在也是運氣好。”
聽上去竟有幾分苦澀。
顏潼疑惑地看向他們,問顏老怎麼回事?
因爲那場機場混亂的消息被封鎖得緊,沒有上新聞,更沒有任何媒體報道,連顏潼都是第一次聽顏老說起這個,不免還有些怪罪,這麼驚險的事,怎麼也不告訴她。
顏老解釋一番,當時親眼目睹事情經過的人並不多,也就頭等艙的那些乘客,隔着簾子,大部分乘客都是從後面緊急出口離開的,爲了降低公衆恐慌,知情的乘客都參與協議答應了事件保密。
顏老望了季臨川一眼,說,“來頭果然不小。”
也許是指那暴徒。
也許是指能夠聯合航空公司,壓下社會輿論,可見這位季總真正的實力確實不小。
六七點鐘,小艾在廚房準備晚飯,洗菜的間隙,聽到兜裡的手機響。
歐陽妤攸剛巧進來喝水,見小艾連忙捂着話筒,給她使眼色,嘴裡無聲的口型,說是季先生。
歐陽妤攸剛好有事想問他,二話沒說,接了電話,“季臨川,你是不是翻我的……”
季臨川像是沒聽見似的,不等她說完就截斷了話,一反常態溫柔地對她說道,“寶貝兒,出來吃個飯。”
寶貝?
“你有病吧……”
歐陽妤攸僵着臉,硬生生從牙縫裡吐出四個字。
這時一個熟悉的女人聲音在電話那端隱約說:“我覺得這道菜不錯,你們這兒廚子習慣放椒粉還是鮮胡椒?”
歐陽妤攸分辨出了那聲音的音色。
又是顏潼。
她咬咬嘴脣,衝電話說道,“季臨川,你給我等着。”
一個小時後。
林秘書推開會所包間的門。
酒香四溢的房間裡,所有的視線同時望過來。
只見歐陽妤攸一身灰色連衣裙,剪裁修身得體,雙肩微露,裙身不長不短,只到膝蓋下,襯出一雙細嫩白皙的小腿,下面穿着裸色高跟鞋,頭髮微微梳了個鬆散的髮髻,顯得脖頸修長,同往常一樣不戴任何珠寶首飾,只有手上一個閃着光的藍錐石戒指。
季臨川只覺得腦袋有些昏沉,一雙桃花眼微微眯着,看到這樣的她出現在眼前,更覺得不真實,要不是莫莉已經大搖大擺上去拉她,他還真以爲是自己喝多了,連幻覺都出現了。
歐陽妤攸定在原地,半天沒敢動。
她接到電話後,因聽出了顏潼的聲音,不知怎的,心中燃起了一團火,她就是想來瞧瞧,季臨川又作什麼妖?
結果沒料到,寬敞的大包間裡,燭光長桌兩排,有不少都是梵森的高層和董事,連莫莉也在。
這根本不是私宴。
季臨川說顏潼已經簽約梵森,這樣的場合倒真像公司內部的一頓飯局。
在座的都是梵森的老臣,大多在當初的婚禮上見過她,禮貌性打了招呼,也因她來遲了,飯局已經進行了大半,他們都喝了不少,隨意地互相交談着,酒桌上僅是玻璃杯碰撞和低語交談的聲音。
氛圍格外地謙和輕鬆。
歐陽妤攸坐在季臨川的身旁,視線掃了一遍,望見隔了兩個座位的顏潼,似乎有點心神不定,當察覺到她的視線,顏潼不鹹不淡地跟她打了聲招呼。
季臨川攬着她,轉臉介紹道,“這是顏老。”
歐陽妤攸吃驚地看向了坐在他左側的老先生。
顏桂,這個名字在珠寶設計行業是神一般的存在,她沒想到今天會見到他本人。
再仔細看,總覺得有些眼熟。
顏老伸出蒼老溫厚的手,歐陽妤攸握了握,算是認識了,只見他舉杯帶着笑意,轉臉湊近跟季臨川說了什麼。
歐陽妤攸還沉浸在思索中,突然季臨川回頭,手臂搭在她肩上,另一隻手點了點桌面說,“吃飯,真把自己當外人了?還得勸你吃不成?”
“我去洗手間。”
歐陽妤攸剛走出去,就聽到高跟鞋的聲音,顏潼也跟了出來。
兩人在洗手間遇上,各自洗着手,顏潼從鏡子裡看着她說,“季總運氣挺好的。”
歐陽妤攸淡然的目光扭頭看她,顏潼笑道:“我指的是賭運,前幾天跟他出去了兩次,原以爲他只是賭石厲害,沒想到別的也不錯。”
顏潼笑得嫵媚攝人,言語裡充滿了挑釁,她輕摔手上的水滴,烘乾,回頭說道:“我第一次見他,就看出這個男人愛冒險,有手段,喜歡追求刺激,只要多見他一次,就會發現他有趣的地方越來越多。”她交叉雙臂,走近道:“季太太以後有空多跟我聊聊他,我對老闆多些瞭解,才能更好地爲他工作,你說是不是?”
歐陽妤攸瞟了她一眼,淡聲道:“你要真想討好他,很容易,有你父親就夠了。”
“我爸是不會簽約梵森的。”顏潼看着她,眼神微冷,說,“不止如此,這些年想給他學生的人多了去了,憑你?還不夠格。”
當學生?
歐陽妤攸聽不明白,這時一個冷酷的聲音說道:“夠不夠格,恐怕你說了也不算。”
薄荷煙味飄來,莫莉靠在洗手間門框邊,冷眼打量着顏潼。
歐陽妤攸再遲鈍,也聽出了莫莉語氣有幾分敵意,不過也不奇怪,畢竟除了季臨川,莫莉對誰都是那副態度,漠然又不屑。
顏潼冷哼了一聲,咔咔踩着高跟鞋離開了洗手間。
回來時,顏老先生跟季臨川還在閒聊,他不知怎的,一股悅然上了眉梢,更不知這一會兒是喝了多少酒,臉上竟有些醉意,連回頭看她時,都是一種古怪的笑意。
飯局結束,董事們還沒離席,季臨川已經揉着腦袋,靠在椅子上昏昏欲睡,他揮揮手讓旁人先走,衆人跟顏老握手道別,陸陸續續離開,歐陽妤攸見他有點難受的模樣,擡眼問莫莉,“他是不是喝酒之前沒有吃飯?”
莫莉想了想,微微搖頭。
是沒吃?還是不知道?
她也不解釋。
顏潼沒有了在洗手間的那種傲然,體貼地俯身看向季臨川道,“季總真是辛苦,莫小姐也喝了酒,不然我送你和季太太回去吧。”
顏老略有所思地看向顏潼,遲緩地站起身說,“潼潼,季總的人都在外面,你就別瞎操心了。”
莫莉親自去送顏老出門,一時寬敞的包間內只剩下她和季臨川。
歐陽妤攸等着莫莉回來一起擡他走,結果半天都不見人回來,季臨川趴在桌上真像睡死了一樣,呼吸均勻平緩。
整日混酒局,今兒都是自己公司的人,又沒人灌他,也能喝成這樣?
簡直奇怪。
歐陽妤攸只好起身去叫林秘書,一打開門發現外面一個人影都沒有。
……
會所的服務員遞給她一把車鑰匙,說是林秘書已經下班了,季總吃飯前說他今天要自己開車回去,所以司機也沒留下。
費了半天勁,才和服務員一起把他拖上車。
歐陽妤攸坐在駕駛座,看向仰頭閉眼睡着的季臨川,恨恨說道:“把人都遣走,你現在倒是自己開回去啊!”
沒回應……
她只得小心翼翼發動了車子,聞不慣他滿身的臭酒味,兩邊的窗戶打開,瞬間涼風灌了進來,吹得她頭髮亂飛,眼睛一動不動盯着前面的路。
周圍的車輛稍微離近一點,就會把她嚇得雙肩一縮,握着方向盤的手已經冒出了汗,她不斷抽出紙巾,握在手心裡。
最怕的是技術差再撞上別人,交警再揪她個無證駕駛。
那就真難看了。
突然季臨川腦袋轉過來,一隻手伸着伸着,就摸到了她腿上,歐陽妤攸頓時分了心,一邊看着車前,一邊回頭留意他,那隻手還在她大腿上不斷移動,她立刻踩了剎車,整個人向前猛傾!
沒料到她突然停了車,季臨川跟着朝前撞了一下,一雙眼睛呼哧一下睜開,驚訝地四處看了看,茫然地問道,“開得好好的,停下來幹什麼?”
歐陽妤攸盯着那張無比清醒的臉,不禁吼他,“季臨川,你沒喝醉……”
他揉揉眉心,歐陽妤攸擡手就是一巴掌,打在他胸口上,“你明知道我……我沒有駕駛證,還故意讓我開車,想看我出醜是嗎!”
季臨川笑道,“你又不是第一次了,怕什麼?”
語調裡帶着幾分輕浮,彷彿一語雙關,說了別的意思。
歐陽妤攸惱火:“少廢話,換你開。”
“我真喝了酒,你讓我來,萬一前面被查出來,你替我蹲拘留所去。”
說的好像他真怕似的,歐陽妤攸只能再次緩緩發動車子,埋怨道:“知道要喝酒,還不帶司機。”
“這不有你呢……”
說着說着,他又開始不老實,整個人往她身上貼,手臂攬在她肩上,右手像帶着靜電一般,一碰她就忍不住亂顫:“季臨川,你再這樣,我就把車開到海里去,讓你徹底清醒清醒!”
“好啊,你儘管開,反正有你陪着,下個海算什麼。”
歐陽妤攸已經被這無賴堵得沒話說,又過了一會兒,他又厚顏無恥說道,“知道我喝酒之前沒吃飯,你心疼我了吧?”
他聽見了,她用餘光瞪他,“你……你從一開始就是裝的!”
季臨川勾魂攝魄般地望着她笑,歐陽妤攸轉而想想,總覺得今天從接到電話開始,就很古怪,不,或許從他翻她工作間開始,就透着不對勁。
她突然手一拐,車子直直地往路邊開去!
眼前就是一排防護欄杆啊!
車速不減,她絲毫沒有停車的意思。
“喂……”季臨川指着前面驚呼,“你想幹嘛!該死!給老子停下!”
一陣緊急剎車,車輪在地面上摩擦!
只聽“砰”一聲!
車頭還是撞到了欄杆上!震得他腦袋一個撞擊,頓時眼冒金星!
季臨川呆愣了兩秒,緩了緩,趕緊解開安全帶下車。
顫巍巍走到車前,勾着腦袋望了一眼,車頭凹了一塊,蹭掉大片外漆,他頓時直捂着眼睛,心疼不已。
再回頭看,車裡的罪魁禍首,她竟還是一副理直氣壯的表情!
季臨川暴躁起來,隔着車窗怒吼道,“媽的,這車我拿回來才幾天!你故意的是吧!”
她仰起臉,挑釁道,“沒錯,跟你一樣,故意的。”
“反了你,歐陽妤攸,你賠老子的車,明天就賠!”
季臨川重重關上車門,坐在副駕駛座上,他氣得腦袋都要炸了,這輛新款邁巴赫他一共纔開過兩次,心都在滴血,一雙眼睛每隔三秒就轉頭瞪她一次!
歐陽妤攸淡然自若,重新將車開回主道上,他的殺傷力此時對她全完失效,畢竟現在他的愛車在她手上,要論起破壞能力,她能甩出季臨川十條街,平時他就只會扔她的畫,而歐陽妤攸那都是專挑值錢的下手。
到了家,歐陽妤攸將車停在門口,把鑰匙隨手一扔,自己走了進去。
季臨川此時頭有點昏沉,又不得不自己將愛車開回車庫裡去。
歐陽妤攸坐在客廳,抱着杯子咕咚咕咚喝水,她踢掉高跟鞋,側着身,歪倒在沙發上。
季臨川一進門,見她閉着眼,雙腿彎曲疊着,那條裙子襯得她身材曼妙,露肩交叉的設計,隨着她無意識擺放的手臂擠壓,露出胸前起伏的柔軟兩團。
季臨川口乾舌燥,低手脫下外套,往她身上扔了過去,剛好蓋在了她胸前。
“起來,有事跟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