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壁畫面就那樣一直持續了十幾分鍾,突然間那戈壁天空開始出現了變化,那天空混雜着黑暗,開始變得有些扭曲,逐漸地形成了像幕布一樣的畫面,而那天空中竟然出現一座古代中國城市的影子,看那城市規模相當不小,最讓人驚訝的是那城市的城牆上還有旌旗飄揚,幾個古代裝束的人還在那門口進進出出,而那城市的門口還開滿了奇怪的花朵,由於畫面實在模糊,其他細節實在看不清楚了。這天空中的城市只出現了短短几分鐘,就憑空消失了。
知道顛簸了多久,我們終於又回到了091總部,連續性的高難度突發事件讓我們身心都相當疲憊,陳部長對我們的工作給予了相當大的肯定與讚許,並破例給我們放了兩週假。大部分行動組都圓滿地完成了任務,紛紛從各任務地點趕了回來,這期間有歡笑,有淚水,有榮譽,也有犧牲。每一年都會有戰友犧牲在各條戰線上,同樣每一年也會有從部隊選拔上來的新人加入091。這的確是一個高危的行業,我們甚至已經對生命開始採取漠視態度,每一個人都有可能再也見不到明天的太陽,我們那一枚枚軍功章的背後,不知道有多少戰友的生命與鮮血。
轉眼到了國慶節,不平凡的1965年就要進入最後一個季度了。從非洲回來以後,我們組的確是閒了一段時間,大家分析分析報告,研究研究案情,並沒有太多的波折,而雷總與其他幾位組長正在組織材料,準備出國參加一個特別的會議。
這是一場世界性特別事務處理部隊以及組織的通報會議,知道內情的人都叫它陽光會。第一屆陽光大會於1950年在日內瓦舉行,當時我們091並沒有參加,後來纔得到邀請,以後每年都會派人去參加。那是一個很有意思的地方,你可以看到美國中央情報局的高官與蘇聯克格勃情報組的高官親切擁抱,你也可以看到阿拉伯人與以色列人的友善握手。那是一個沒有政治衝突與國家利益區分的地方,即使在冷戰的最頂峰時期,各國的情報部門以及世界各地類似洪家道的組織都會派人到場,大家會通報一些相對棘手的事情,畢竟大家打交道的對手都不是我們普通人能理解的,在對未知事物的恐懼驅使下,人類還是相當一致對外的。我說不好各國通報情報的誠信度有多大,但是,這樣一個組織的存在,無疑是對世界各個國家都沒有壞處的。之所以起名陽光會,也許發起者的初衷就是希望我們能像陽光一樣驅散籠罩在這個世界上的陰影吧。雷總他們就是準備起程去參加這樣一個會議。
雖然我名義上是生物研究員,但是我對生物學的瞭解也只是一些皮毛,我們各個任務所得的情報以及樣本都會交給091專門的科研部門進行分析研究,各類事件之後的報告,絕大部分也是這些專業的研究人員所分析撰寫的。至於大張,對這方面的知識一點兒也不瞭解,好在他是保衛員,便可以名正言順地不參加各項研究工作。
過了沒幾天,雷總他們已經起程,隨着幾位領導的出發,091大院的年輕人都活躍了不少,很有點老虎不在家猴子稱霸王的意思。畢竟我們也是普通人,整日守着臉色像撲克一樣的領導自然有很多放不開,如今大家終於可以放鬆一下心情。領導不在,陳部長不與我們一起辦公,也沒有什麼需要緊急處理的任務,我只能用四個字形容當時的情形——溜溜達達。
當然,放羊一說也只能是心情上,其實我們心裡都繃着一條線,因爲誰也不知道明天會有什麼樣的事情在等着我們,我們也遠不到退休養老的時候。
經過了非洲的磨難,大張對大頭的態度明顯好轉,他對大頭再也不橫眉冷對,而是稱兄道弟,整天纏着大頭教他怎麼能把男人整進女廁所,而大頭卻是個愛學愛靜的人,被大張突然的熱情搞得非常無奈。
一日週末,大張拎了瓶二鍋頭,還有點花生米與豬頭肉,找到了我的宿舍。這傢伙寅吃卯糧是出了名的,每個月要不是我救濟他,不知道餓死多少回了,看來這傢伙這個月的工資又花得差不多了。
“老大,咱能省着點吃嗎?今天是美了,別過兩天又喝西北風。”寫字檯一收拾,酒肉一擺,又開始了兩人的吹牛打屁生涯。
“我省給誰啊,我爹媽都是工人,有錢;再說咱不知道哪天就找馬克思報道了,爲他老人家奮鬥這麼多年了,去的時候空着手也不算什麼。來,走着。”
“得,走着。他孃的,你說咱倆傻老爺們整天喝啥,最近挺閒,領導也不在,這愜意的日子還有點過不習慣。”
“嗯,是有點閒,閒得我腚疼。”
“田姐姐沒約你一下子嗎?”
“那個神婆子,整天弄本古書在辦公室看啊看的,比見了她親爹還親,哪還有時間理我,我也不愛答理她,這叫無敵最寂寞,英雄最孤單,左眼誰,右眼誰,兩眼一閉愛誰誰。”兩盅下去,大張有點高,典型的不能喝還愛喝。
“是無聊了點,得找點樂子,咱倆這叫註定不甘平凡吧。”
“找什麼樂子?要不咱去放映室看電影?”大張兩眼一亮。
“得了吧,那放映室有什麼啊,全他媽資料紀錄片,除了死人就是怪物,你是真的沒看夠還是怎麼的?”
“嫩了吧你,那裡有故事片,還是內參的,那天我聽九組老張指揮跟幾個老傢伙談論情節呢,咱級別不夠,人家不給咱放。聽說有露大腿的。”大張對於這些事情總是有些天生的敏感。
“真的假的啊?”
“哥哥什麼時候騙過你啊?”
“那咱去了怎麼跟放映室的人說啊?他能給咱放嗎?今天都休息了,就一值班的。”
“嘿嘿嘿嘿,我早就打探好了,放映室晚上值班的是一個新兵蛋子,誰也不認識,咱倆就冒充首長去嚇唬他一下,沒問題,包我身上。”看來大張預謀已久了。
“成,主意不錯。來,幹了,走着。”
“嗝!”大張打了個酒嗝,“咱倆去不大厚道,這樣吧,我去把大頭拉來,別讓丫的整天看書學傻了;你把田姐姐叫來,到時候別讓她說咱不關心革命同志。”
“你大爺的,感情你這醉翁之意不在酒啊,你自己怎麼不去叫田姐姐。”我終於明白了這小子的打算。
“嘖,我一純爺們兒,就算對田姐姐有什麼想法也不能低頭去求她。是兄弟吧?是兄弟就去把這事情給我辦妥了。再說了,咱倆都不像領導,大頭那樣的纔像領導,我得教教他怎麼蒙那放映室的新兵蛋子。要不你教?你又辦不了。——抓緊吧。”大張還挺有理。
“得,你找對象老子給你跑腿,幫你一回。”
“好,很好!小鬼,很有前途嘛!”
“一邊玩去!”
已經是晚上七點多了,天早就黑了,我一溜小跑,跑到辦公樓下,小田辦公室果然還亮着燈。
敲門進入,小田看到我來有些驚訝。
“呦嗬,什麼風把091大名鼎鼎的賽過小羅成劉子吹來了,我以爲大張又皮緊來找削了呢。”我還沒說話,小田先刺上了。
“我說姐姐,什麼叫091賽過小羅成啊?大張還經常來嗎?”
“不知道嗎?張大耍劉小耍,兩人整天嘻嘻哈哈,不務正業,你們現在一個叫氣死趙子龍,一個叫賽過小羅成,名聲大着呢,聽說陳部長準備把你倆調軍區文工團說相聲。那個大張,我這裡忙得要死,他卻整天來蹭話,你說他是不是找削。”
“得,您可別拿我開涮,我有正事。”
“這大週末的您有什麼正事?雷總交代的?”
“總部首長送來了一部紀錄片,需要我們看一下,這不讓我來喊你。”
“哦?陳部長送來的?走,我收拾下,馬上去。”
“得,我等着您。”大張的聰明才智都用在這上面了,連來了怎麼說都給我想好了。
當我們兩人趕到地下放映室的時候,大張與大頭正在那裡等我們。
小田一看,覺得不對,問大張:“你小子又搞什麼鬼?陳部長呢?其他人呢?”
大張一臉嚴肅:“部長說我們先看,他隨後就到。”
小田又問大頭:“楚少羣,這怎麼回事?”
大頭有點尷尬:“我也是被大張叫來的,不知道怎麼回事。”
小田白了大張一眼:“張大個子你要敢耍我你死定了,別以爲雷總護着你我就給你面子。”
大張皮笑肉不笑:“這話怎麼說的,雷總恨不得天天削我呢,怎麼會護我,咱走吧。”
走到放映廳值班室門口,大張咳嗽了一聲,裡面一個十七八歲的年輕人趕忙跑了出來,衝着大頭就敬禮:“首長好,都給您安排好了,請進去觀賞。”
看來這倆人剛纔不知道怎麼嚇唬這位小戰士了,讓他表現得如此誠惶誠恐。可能大頭又用了什麼心理手段,要不就是大張又耍了這滿嘴跑火車的本事。
小田納悶,這大頭什麼時候成首長了?
大張一個勁地拽她,好歹拽進了放映室。
“我說田姐姐,這不兄弟們看您辛苦,給您安排點娛樂節目嘛,您就別生氣了,整天守着那些老破書多沒趣,放鬆放鬆。”大張死皮賴臉地說了實話。
小田剛想發作,想了想又樂了:“唉,你這人,領導剛走就這麼不消停,把人家楚少羣都帶壞了,等着領導回來收拾你們吧。看你這麼有誠意,我就休息休息,我最近也實在太累,你們從非洲和山東帶回的資料我還沒分析完,算了,看個電影吧,只是這裡有故事片嗎?”
“我說有就有,您好,開始了。”
隨着電影機咔啦咔啦的響聲,那小戰士爲我們放映了一場當時社會上最流行的電影。
那個年代,不像今天,在網絡上想看什麼就看什麼,能看場電影就算很好的享受,大家都看得津津有味。
放着放着,電影突然停了,大張納悶,回頭就想問後面放映室的小戰士,還沒等他說什麼,電影又繼續播放了。
當我們再看的時候,卻發現換了片子。
原本彩色的故事片竟然變成了黑白的,畫面也切換到了一處戈壁之中。
拍攝時估計條件不怎麼樣,那鏡頭晃動得厲害,而且屏幕上黑點斑駁,只是一直放映着那戈壁場景。
大張納悶,嘮叨着:“那小子搞什麼呢?我去看看,哥幾個等着。”
他起身離了座位,剛走到門口,突然我們聽到立正聲:“陳部長!”
衆人大驚,這可麻煩了,這老頭怎麼這個點跑這裡來了。大張是經常乾點違反紀律的事情,可我們是頭一次乾點出格的,就被091最頂頭的領導抓了現行,真他媽倒黴。
我們連忙起身,朝身後望去,果然是陳部長帶着兩個人走了進來。我們趕忙敬禮,心裡都不由得哆嗦起來。
奇怪的是,陳部長並沒有生氣的意思,而是對我們揮了下手,示意我們坐下繼續看。
這是演的哪出?
電影中戈壁畫面就那樣一直持續了十幾分鍾,突然間那戈壁天空開始出現了變化,天空混雜着黑暗,開始變得有些扭曲,逐漸地形成了像幕布一樣的畫面,畫面中竟然出現一座古代中國城市的影子。看那城市規模相當不小,最讓人驚訝的是那城牆上還有旌旗飄揚,幾個古代裝束的人還在門口進進出出,城門口還開滿了奇怪的花朵。由於畫面實在模糊,其他細節就看不清楚了。這天空中的城市只出現了短短几分鐘,就憑空消失了,繼而我們的電影也結束了,放映室的燈亮了起來,我們有些莫名其妙。
陳部長看了我們一下:“正好,我想找的人都在,不用我招呼你們了,走,都跟我去小會議室。”
大家都有點慌,不知道陳部長這是演的什麼戲。
陳部長安排人送走和他隨行的那兩人,把我們四個人帶到了小會議室。
他端坐在最中間的沙發上,很客氣地給我們分了煙,自己也點上一根,看他的樣子似乎有些累。
他掃了我們一眼,突然樂了起來:“不錯,你們這些小鬼都不錯,你們組長前腳剛走,你們就冒充我的名義去騙電影看。你們不用講,我一瞧就知道這是張大個子的主意。”
“首長,這個這個……”大張想解釋。
陳部長又一笑:“不用解釋。呵呵,想看電影就說嘛,我給你們安排,也怪我,太不關心你們的生活了,不過下次不要這樣了。放心吧,沒事,我找你們來有別的事情。”
一聽領導不追究,我們才放了心,細心的大頭首先發問:“陳部長,那段影片是不是有什麼故事?”
“對。”陳部長點頭,“你們看出什麼來了?”
“那是海市蜃樓,在特定的環境下,天空中的水蒸氣會凝結得具有鏡子一樣的反光效果,把遠處的城市映在天空上,就會產生我們剛剛在電影中看到的那樣的效果。”小田看來對這事情相當明白。
“哦,這樣,我以爲是古裝故事片呢。”大張才明白過來。
“都說你張大個子手粗心粗,我看你是粗中有細,古裝都看出來了。”陳部長滿意地看着大張。
“這都看得出來,你看那旗子飄得,還有那幾個進出城市的人,都是古裝嘛。”大張有些不好意思,“等等,要說這是什麼海什麼樓的話也是最近拍的吧,這樣說來,那也應該照出現代的城鎮啊,怎麼那些人會是古裝?穿越時空了?不是吧!”
我一聽也蒙了:“海市蜃樓雖然罕見,但是科學上早就有解釋,並不是什麼不明事件,只是海市蜃樓畫面中竟然出現巨大的古代城市!這就怎麼也說不通了!”
陳部長很滿意我們的疑問:“解釋得通就不用送到我們091了。眼看快過年了,又出了這麼檔子事,最近這些不明事件竟然頻繁發生,我心裡總是有些不舒服,總覺得冥冥之中有什麼暗流在涌動,卻總也找不到線索。最近這兩年發生不明事件的頻率遠遠超過往年,而且並不只是出在我們國家,而是世界範圍的——你們組長去參加陽光大會,這是他們剛傳回的信息——幾乎所有的特事部隊以及民間組織都有些這樣的感覺,我們這個世界似乎走到了某個崩潰的邊緣,但是所有的人都沒有明確的頭緒。”
“陳部長,這個資料片是誰帶來的,給我們仔細講講吧。”大張按捺不住好奇心。
“呵呵,這次算是李逵找李鬼幫忙了,這些影片是真正的部隊氣象研究所的同志們帶回來的。9月中旬,他們檢測到在西北戈壁深處出現大規模的空中電磁異常,以爲那邊出現了罕見的離子氣體雲,所以就派人去調查研究,沒想到趕到事發地點,離子氣體雲沒拍到,卻拍到些這樣的東西。海市蜃樓出現在沙漠戈壁中本來就罕見,不過就算罕見,也不應該映出古代城市吧?至於所謂的穿越時空這樣的說法,我不太苟同,愛因斯坦的平行論也只是假說,誰也沒有證實過。至於事情的真相嘛,還得有勞各位了。你們看這邊幾位組長要麼去開會了,要麼就是還沒回來,這個事情派誰去處理,我想來想去,還是你們幾個好,畢竟都是久經沙場的老將。我本想自己先看看片子,沒想到到了放映室一瞧,你們這幾個小鬼都在,天意啊!呵呵,放心,這次不是什麼高危任務,當地並沒有什麼人員失蹤或者死亡的報告。聽說大張和小劉私下裡抱怨過我是資本家哦,這回我這資本家給你們安排個美差,以後可不能再給我扣資本家的帽子了啊,哈哈。”這個老謀深算的陳部長,看來什麼事情都瞞不過他。
“這誰嚼舌頭呢,報告首長,我們可沒給您扣過什麼帽子啊,咱們哪能幹那事情啊……”大張的黑臉有些透紅。
“哈哈,不用解釋,年輕人嘛,這樣好。你們今天也不要多想了,明天會有更多的資料帶過來,不用太緊張。我給放映室的那小兵打好招呼了,那邊的電影今天你們隨便看,12點以前。去吧,沒什麼事情了。”陳部長對我們一揮手,看來他手上的資料也不多,我們的會議到此結束了。
我們出了會議室,大張對小田說:“怎麼樣啊姐姐,我說是陳部長安排的吧,你還不信。”
“信你就怪了,剛纔那是誰啊,見了陳部長那臉色一會白一會紅的,這次領導不追究就算你走狗屎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