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行,謝謝孫局長,沒什麼事情我們就出發了,麻煩你給林場那邊打好招呼。還有,送到省城的幾位受傷同志麻煩請上面照顧下。”
“好,放心吧,昨天晚上省廳就安排人接了,那邊你不用操心。我派人送你們去林場。”
臨出門時,我還是問了一句:“孫局長,大西山那邊你瞭解嗎?”
孫局長滿臉驚訝:“大西山?你們的人早就封了,好幾年了,我們當地人根本接近不了,你回頭問我?要不是省廳安排我招待你們,我真得好好查查你們了。”
我連忙解釋:“不是不是,我跟小鄭雖是一個單位,但是部門不同,我們彼此也有很多話不好講的,您別介意。昨天他說大西山好像又出什麼事情了,我有點擔心他們而已。”
“那就好,那就好,不過我真不知道,呵呵。”孫局長打着哈哈,不過眼神中已經充滿了懷疑。
沒多寒暄,我們出了門,下面已經有公安的同志等着我們。
上了車,美幸跟我講:“那個孫局長在我們走後,在覈實我們的身份。”
我驚訝:“你怎麼知道的?”
“我聽到了他打電話的聲音,我們出門後。”
我沒說話。我有感覺,在到了這裡以後,美幸的體質變化已經加速了,不管是吸取血液的數量,還是那些細微的超於常人的感知能力,一切都在悄悄地變動着,是什麼讓美幸變得如此敏感了?
而周圍的感覺,同樣讓我覺得不舒服。楊陽的出現讓我如坐鍼氈,他在盯着我,自從我來到這裡就是這樣。爲什麼他不去盯雷總,而是盯着我?
爲什麼雷總進了那林海之中就再也沒了消息?他至少會帶兩部電臺的,難道都失靈了?
小鄭在緊張什麼?大西山的金色流星與我們有關係嗎?
詭異的吸血事件簡簡單單地就告破了?難道我當初的判斷真失誤了?
不,一切都不是這麼簡單。楊陽也許說得對,這是個旋渦,我們只是外圍的一粒沙,如今,是到了進到那旋渦深處起舞的時候了。
林場離縣城原本只有半天的路,但是由於風雪天氣道路難行,我們走得很慢。
路上我試探性地問美幸:“這附近的環境都熟悉嗎?你記憶中的血緣基地是在這附近嗎?”
陰天,我們不必把車後座完全密閉,美幸看得到外面,她一邊張望一邊思索:“似曾相識,也許來過,也許只是在夢境中,但是你真的很真實。”
“我本來就很真實,美幸,你不要開玩笑了,昨天晚上那個男人你看到了嗎?也許我們的對手就是他!”我非常嚴肅地說。
美幸也變得嚴肅起來:“你們怎麼會成爲對手?你們是一起的。”
“你說什麼?我們?一起的?什麼意思?”我不清楚爲什麼她這麼回答,“美幸我告訴你,那人絕對不是我們的同伴,如果有可能,我是會抓起他來的!他應該是個危險的敵人!”
美幸看着窗外,沒有回答我,只是自言自語:“我醒來之後一切都變了,變得讓我不可理解了!”
“哪裡變了?你是指什麼?”
“世界……”美幸望着我,“劉桑,你不要幻想與那個楊陽起什麼衝突,他對於你我來講都是不可逾越,不可理解,不可戰勝的!你明白嗎?”
美幸說得一點兒都沒錯,這種差距是巨大的,但是我的嘴還是不能服輸,狠狠地咬出了幾個字:“不明白!”
美幸不再理我,她拿出了一袋血漿,慢慢地吸着,她進食的時候唯一不避諱的人就是我。
美幸的語無倫次也越發嚴重了,總是說些莫名其妙的話,我也沒有必要與她爭執,也許時間久了,一切都會好起來。
到了林場,已經傍晚,林場公安處的同志同樣熱情地接待了我們,時間緊迫,我決定先去提審那個抽牲畜鮮血的人,這時候大張不樂意了。
“劉總,沒吃飯呢,咱不能爲革命工作把革命本錢丟了吧。一整天了,咱們不吃,帶咱們來的公安同志也得吃吧。”
我想了一下,也是,但是我一點兒也吃不下去,很多事情需要明白,吃飯並不重要。大張不同,不過也好,他去和公安的同志吃飯,等着總部的指示,打聽下雷總的消息,順便與公安同志聯絡聯絡感情。再說這個大張的確不是審人的材料,說不上三句話就想動手,不如分頭行動。
想到這裡,我對大張講:“行,這樣,你和公安的同志去吃飯,順便聽着總部的指令,還得打聽打聽雷總的去向。還有,帶着美幸一起,吃完你去看看她的住處安排得怎麼樣。審人的事兒我和大頭去辦,你忙完給我倆捎帶上一口吃的就行。”
大張終於露了點笑模樣:“行,沒問題,我以爲你升官了也準備當老資本家了呢。”
“升個屁,臨時任命,你能不整天掛嘴上嗎?回頭我給陳部長說下,你來當好了!”我真懶得跟他貧了,“看好美幸,去吧!”
“放心!領導,您一百個放心!”大張叫着美幸趕去與公安的同志吃飯了。
我這邊與大頭找到了接待的公安同志,直接奔了看守所。
看守所離公安處不遠,到了以後接待人員交代了一下,我們便可以進去審人了。
裡面並沒有其他犯人,看守所也只有幾個年輕公安在那裡值班,比較清閒。
在看守所的辦公室內,我先看了下這個人的資料。任偉,男,55歲,林場老職工,沒有任何前科。就檔案來看對這個人的評價還是比較積極的,幾乎全部都是與人爲善啊、樂於助人啊之類的官話,沒有任何實質性的東西。
我問看守所的小公安:“這個人你們審過沒有?”
“報告首長!我們只負責看守,不負責審查。”那小夥子的態度有點誠惶誠恐,“請首長原……原諒。”他是立正着與我對話的。
我一看這形勢趕忙安慰:“別別,同志,我不是什麼首長,我們級別是一樣的,別這麼講究,您請坐。”
“哎,是!”小公安坐了下來。
我跟大頭對了下意見,大頭的意思也很明白:“這樣吧,我們親自審查他一下,當然我們審查他並不是說他一定就有問題,只是很簡單的詢問,麻煩你們配合一下。”
“是,這就辦。”
審訊室很快給我們安排好,桌椅板凳都擦拭得很乾淨,嶄新的審訊檯燈閃着刺眼的光芒。
任偉很快就被帶了來,我與大頭一本正經地坐在寫字檯後,面無表情,嚴肅的氛圍一下就上來了。
與我想象中的不同,我以爲幹這種勾當的人外表應該相對齷齪,但是我眼前的這位卻滿面紅光,一頭銀髮,兩個眼睛炯炯有神,頗有點道骨仙風。
別看手銬戴着,這老頭兒仍舊一身傲骨,都不正眼瞧我們。
“姓名?”
老頭白了我一眼,沒回話。
嘿!有個性!我心想進了看守所還這麼死硬的不多,看來是沒受什麼苦。
“姓名!”我提高音調又問了一次。
仍舊不回答。
我有點急:“老頭兒,是不是覺得你們林場領導給孫局長那邊打了招呼,你就有恃無恐了?我告訴你,今天你要不配合我們的話誰也救不了你,路在你前面,走不走看你自己!”
“山人任偉!本人的事情我都講過了,不知道二位還來找我問點什麼?”老頭兒終於開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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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說吧,你弄些畜生的血液做什麼用?”
“做藥!”
他說的與前期的審問檔案一樣,沒有什麼端倪。
“治什麼病?需要那麼多血液?”
“只是藥引。”
“一派胡言!”我一拍桌子,“任偉!你覺得我們都是3歲小孩嗎?什麼藥方的藥引需要那麼多血液?你抽了那麼多畜生的血!都弄哪裡去了?”
任偉索性閉上了眼睛:“山人得道以來,日夜修煉,馬上就要成功,就可造福一方百姓。我乃天命創世之王,何必又與你們這些宵小過多言語?”
我又想拍桌子,大頭拉住了我:“我來。”
“任同志,解放這麼多年了,國家政策也是講究破除迷信的,不知道您老爲何背政策而馳,還請問您老信的什麼教?可有何神通?”
“山人無宗無派,只是機緣巧遇,山人得了百年白狐的修爲,懂得了點醫術,用它來爲百姓治點雜症,有何不可?只是牲畜血液難以弄到,纔出此下策。”
“你別在這裡開玩笑!我告訴你,老頭兒!我不管你是什麼創世王還是千年老妖,今天落我們手裡,抗拒從嚴!把你的事情講清楚!誰讓你乾的?”我真是沒有時間跟他廢話,沒時間跟一個神棍廢話。
“歷史也一直在證明,這個世界上並沒有什麼神仙之類的東西,這都是科學研究的成果,您老又何必糾纏於這些東西。今天您只要把這些血液的去向與用途給我們說明白,我們也絕不難爲您,還請您老交代一下。”大頭和我一唱一和。
“你們不相信神是因爲沒見證過神蹟,我們道不同就不相爲謀了,還請送我回去。”任偉索性閉上了眼睛。
這是一個死硬的神棍,我和大頭好話壞話幾乎都說盡了,這個老頭兒拒不交代,我腦門上的青筋都要暴出來了,本不該如此緊張的,但是不斷髮生的事情讓我變得有些暴躁。
兩個小時,任何實質性的東西都沒有,我和大頭出來商量了一下。
“大頭,你動手還是我動手?”我大口地吸着煙。
大頭望着我:“動手?什麼意思?你想……”
我點頭:“要麼你來,給他心理暗示,要麼我來,給他明示,這種老神棍不值得我們浪費這麼多時間。”
大頭也有些拿不準主意:“劉子,心理暗示我試過了,效果不太好。這個老頭兒一直閉着眼睛,而且是個死硬的神棍,這樣的人意志比較堅定,如果我需要進一步心理暗示他,需要一些道具,得天亮到縣城弄,要不就明天再審。”
我把菸屁股一丟,下了狠心:“我來吧,不讓他受點皮肉之苦我看是不撂東西了。”我攥了攥拳頭:“你把門給我把好了,別讓看守所的小子進來妨礙我,這老頭兒在這裡吃得好睡得好,我看八成是有人給他們送禮了。”
大頭勸我:“別衝動,劉子。地方上已經很配合了,這個人沒有正式移交手續,我們私自動他,有了問題方方面面都不好交代。”
“雷總失蹤了,楊陽出現了,而美幸一直在變,變得有些讓我害怕了,還有食堂那個襲擊美幸的奇怪老頭兒,2組小鄭不知道在忙什麼,而我們的任務沒有任何進展,你覺得事情發展到現在這個地步我該如何向方方面面交代?”唯一的突破口就在眼前,但是我們還沒有任何突破,我真的很急。
大頭想了想:“這樣吧,我連夜回縣城,準備東西,凌晨趕回來。我們麻煩很多,劉子,你不能給自己添任何麻煩了。”
就在這時候,大張和美幸回來了。
美幸帶着我跟大頭的晚飯,而大張滿面通紅,滿嘴酒氣。
“哥兒倆,怎麼着?審出啥名堂來沒?”大張看來喝得挺盡興。
我有些不高興:“大張,什麼時候了,還喝!這是我帶隊,你欺負我啊,要雷總帶隊早把你丫關禁閉了!”
大張有些不好意思,拍我肩膀:“劉總,要不是你帶隊我也不能喝啊,誰讓咱感情深呢,再說人家地方上同志招待這麼好,不喝不給人家面子。工人同志還有個上班時間下班時間呢,您就全把我當回工人老大哥了,我下班時間回家喝了點,這不又來加班了麼。”講完,他還朝美幸擺手,“快,快,美幸同志,趕緊給兩位首長上晚飯,照顧他們休息,剩下工作我來。”
美幸笑,給我和大頭遞上了飯盒。
“怎麼個情況,劉總,需要我乾點啥?”大張見我愁眉苦臉,有點討好地問我。
我指了指審訊室:“你去把裡面那個老頭兒的嘴撬開!”
“這就難爲我了,大頭是審訊專家啊,你讓我幹,我不專業啊。”大張還不想幹。
我氣得拿着筷子敲飯盒:“張總,我現在不需要審訊專家,我需要個打手!明白了嗎?”
大張眼珠子一轉,立刻就明白了,挺胸敬禮:“請首長放心,這個,我張國棟最專業!”
大頭又擔心了:“劉子,行不行,大張喝了不少,別出什麼問題。”
“今天就是出了人命,我也負責。走,我們去吃飯!到警衛值班室吃。”我不能太婆婆媽媽了。
值班室與審訊室,只隔着兩個房間,進去後跟當班警衛打了個招呼,我這纔打開飯盒。
飯盒裡全是白菜,我心想這大興安嶺物產豐富,這個紅旗林場招待得也摳門點了吧,哎,無所謂了,有吃的就好。
剛要吃,美幸把我的飯盒搶走了,跟大頭的換了一下:“不好意思,楚少羣同志,我把飯盒搞錯了。”
接過另一個飯盒,全是肉,這讓我很尷尬,幸虧大頭脾氣好,換別人早翻臉了。
大頭也不得勁:“哎,待遇就是不一樣啊。”
我趕忙把飯盒裡的肉撥給大頭一部分:“美幸這是分菜的,肉的素的,方便咱倆挑。”
美幸還有些不高興,一個勁地衝我擠眼睛,搞得我很不適應,有些東西還是收斂些的好。
我突然注意到值班警衛桌子上有錄音設備,隨口問道:“同志,這個是給哪裡錄音的?”
“首長,這個是審訊錄音用的,審訊室那邊有喇叭,這邊就可以錄。”
“哦,你打開,我聽聽進展,但是不要錄音,明白嗎?”我也有點擔心幹得太出格了。
“是。”
審訊室的聲音傳了出來。
“什麼?老頭兒?你,是白狐成……成仙?
“是得了白狐的道行!”
“哦,是這麼個情況啊,我還有點失……失禮了啊。”
“這位兄弟,知道失禮就不要繼續爲難老夫了。”
“沒問題,老頭兒,你就把我想知道的告訴我不就完了麼,咱倆都早休息,何必耗着呢,您說是吧?”
“該講的我都講了。”
“你不說是吧?那咱就說點別的。”
我心想這個大張怎麼還跟老頭兒聊上了,果然是喝多了不着調了。
“老頭兒,你給我講講,這個白狐都什麼時間活動啊?”
“半夜居多。”
“哦,半夜,那它不該叫白狐。”
“那該叫什麼?”
大張醉醺醺的聲音一直繼續着。
“老頭兒,你要是再不告訴我我想知道的,我就不問你了,我就告訴你狐狸晚上叫什麼。”
“我該說的都說了。”
“那好,老頭兒,我不問了,我告訴你,狐狸晚上叫夜壺!明白嗎?夜壺!”
接下來就沒有對話了,噼裡啪啦一陣亂響,夾雜着老頭兒的幾聲哼哼。
值班的兩個小警衛一聽這聲音臉立馬就白了,立刻起了身。
我瞪他:“幹什麼你們?”
“首……首長,體罰犯人是……是……不允許的,出了事情,我們負不起責任啊。”小警衛嚇得話都說不利索了。
“你倆都坐下,今天出任何事我負責,知道我是誰嗎?”我得擺點架子,這是情非得已。
“您……您是首都來的首長,我們知道,可……可是犯人沒移交,我們擔不起。”
啪!我一拍桌子:“我說了我負責我就會負責!你們不用擔心,這老頭的命我也擔得起!我這就給你們局長掛電話!”
兩個小警衛不敢再說話,老實地坐了下來,看得出他們如坐鍼氈。
錄音器里老頭兒的聲音已經由哼哼變成慘叫聲了。
大頭又擔心:“差不多了吧?”
“誰也不用管,等着大張!”我堵在了門口,今天必須得撬出這個任偉嘴裡的秘密。
又過了一會兒大張回來了,像個得勝的將軍,叼着菸捲,有些肆無忌憚。
我還沒張嘴問,他直接來了一句:“撂了,自己去問吧。”
“這就撂了?”這看似道骨仙風的老頭兒竟然這麼不經摺騰,難道我看走了眼。
不由分說,我跟大頭趕忙到了審訊室,老頭兒已經蔫了,低着頭坐那裡。
“敬酒不吃吃罰酒,說吧老頭兒!”我迫不及待。
老頭兒臉上沒有傷,大張手法很不錯。
老頭兒望着我:“我不是怕打,我想不到的是……是……”
“是什麼?”
“是神兵!”老頭兒望着我的眼神有些驚恐了。
“嗯?我看是打得輕!”我又怒了。
大頭趕忙拉我,同時給老頭兒遞上一杯水:“慢慢講,神兵是什麼意思?”
老頭兒的心理防線有些崩潰,竟然哭了:“首長,我偷那些血,真是爲了救人啊,那是跟神仙交換的代價!”
“什麼意思?”
“我兒子有白血病,有個神仙,說是會治好他,前提是拿些動物鮮血來交換!”
“那神仙是誰?爲什麼剛纔不說?爲什麼現在又說了?”我步步緊逼。
“他不讓我說,如果我說了,我兒子就死定了。但是剛纔那位首長身上的確也有跟那神仙一樣的氣質,我說不清楚啊,就是那種與衆不同的感覺啊!”老頭兒慢慢喝了一杯水。
“這算解釋?”
大頭趕忙接上話:“彆着急,你說的與衆不同的氣質,你看我們身上有嗎?”
老頭兒看了看大頭,又看了看我,顫巍巍地指着我:“這位,是神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