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快暗下來之時, 齊斂他們也到了山上。馬車剛停穩,黃末還來不及稟告發生的事情,孟如虎已經打開車門。
看到齊斂懷中抱的靈位和車內多出的兩人, 孟如虎一愣, 詢問的看向黃末。
“夫人父親過世了, 她們是夫人的孃親和小妹。”黃末小聲回答。
孟如虎瞭然的點頭, 神色變得嚴肅, 走進馬車抱着齊斂安慰,“娘子節哀順變,岳父大人在天有靈也不想看到你爲他難過的模樣。”
“原來這就是女婿啊, 我聽斂兒說他夫君高大英俊、氣宇軒昂,今日一見果真不凡, 我們斂斂這回是嫁人了。”不等齊斂開口, 繼母高聲笑着誇獎孟如虎, 眼底盡是讚歎的神色。
安小小看她這麼會阿諛奉承,不屑的哼了一聲, “斂斂這一路都沒說過話。”
被岳母承認是一件令人高興的事情,孟如虎本來被誇的心花怒放,安小小陡然開口潑冷水,登時令他有些不悅,“安小小你會不會說話?不會說話就給我下去。”
“下去就下去, 看你那副對她低眉順眼的樣我就不舒服。”安小小毫不客氣的對着幹, 臨走前狠狠鄙視了一番孟如虎。
“誰得罪她了, 氣這麼大?”孟如虎無端被罵了一陣, 疑惑的問其他人。
繼母見狀, 連忙開始告狀,“她是哪個房裡的丫頭, 這麼不懂規矩,都不會伺候主子……”
“娘子,安小小有傷到你嗎?”不等繼母說完,孟如虎忙抱着齊斂關心問道。
“我沒事……”齊斂整個人都沒有力氣,眼睛又紅又腫,靠在孟如虎懷裡小聲問道,“她們能在山上住一段時間嗎?”
這話一出,繼母和齊玉都緊張起來,可憐的看向孟如虎。
“自然能,她們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孟如虎放柔了語氣哄齊斂,不過他說完之後齊斂並沒有很高興,臉上反而更加疲倦。
孟如虎也擔心齊斂的身體,打算回房再說,對外面吩咐道,“黃末,你去給夫人的家人安排住處,切莫怠慢。”
“多謝姐夫。”齊玉神色一鬆,高興地想去挽孟如虎的胳膊,被孟如虎一瞪,畏懼地收回手,委屈的憋嘴。
“娘子,別傷心了,一切都有爲夫在。”孟如虎沒空去管其他人,親了親齊斂的額頭,抱着齊斂大步下車。
這一幕令齊玉羨慕又妒忌,她可沒忘孟如虎剛下拒絕她時的冷厲。繼母見了,笑着拍了拍齊玉的手,小聲說道,“你早晚是這山上的主人。”
齊玉聞言也得意的笑起來,看向孟如虎的眼裡充滿勢在必得的自信。
孟如虎抱着齊斂匆匆回房,他有很多話想問,但看齊斂傷心的模樣,只好暫時壓下心底的疑問,溫柔的繼續安慰,“娘子別忍着,心裡難受就哭出來。乖,把岳父的靈位給爲夫。”
齊斂小聲抽噎起來,聽話的把靈位交給孟如虎,無神的雙眼落下兩行清淚,“夫君,我爹死了……我卻沒能給他送終……我不孝……”
“娘子別這麼說,生死禍福不可預料,你只要生前對他盡忠盡孝,那便已經足夠。”孟如虎心疼齊斂,耐心地開解。他發現靈位上面還帶着溫度,可想而知齊斂這一路抱的有多緊。
“只要生前盡忠盡孝嗎?”齊斂迷茫的擡起頭,臉上盡是淚水,“可他臨死前我都沒能侍奉在他身邊……”
孟如虎聽到這裡心裡不禁暗暗嘆氣,都是範夫子教的那些人倫綱常,讓他娘子如此自責傷心,以後這些害死人的禮教還是少學些好,把他娘子都教迂了。
心裡埋怨範夫子,孟如虎面上還是體貼的安慰齊斂,“娘子要是不信,明日可以去問問範夫子。”
“多謝夫君。”齊斂點了點頭,擦乾眼淚,情緒穩定了許多。有孟如虎在身邊,他總能安心下來。想到一事,祈求的拉着孟如虎的衣袖,“夫君,你能陪我去找繼母嗎?我想知道我爹的死因。”若是他一人去問,繼母不一樣會回答,有孟如虎在,他也能有勇氣一些。
“繼母?她不是你親孃?”孟如虎驚訝不已,感情他那幾聲‘岳母’都白叫了。
齊斂輕輕搖頭,小聲解釋家裡的情況,“我娘在我一歲的時候過世了,然後爹娶了繼母,沒兩年我妹妹出世。自從我嫁給夫君,就再也沒有見過爹,沒想到竟然……”
說到此處,齊斂哽咽起來,後面的話再也說不出口。孟如虎自是明白他的意思,輕柔的給齊斂順背,“娘子別再難過了,爲夫帶你去找她們。”
孟如虎現在也懶得稱呼對方‘岳母’了,剛纔在馬車上他就沒和齊玉打招呼,他可清楚的記得齊玉就是那天和遲續鬼混的女子。
他這麼乖巧善良的娘子怎麼會有那種不知羞恥的妹妹,要是齊玉敢在山上胡來,他絕不輕饒。
“多謝夫君。”齊斂感激的說道,洗了把臉讓自己精神一些。
繼母和齊玉被黃末安排在偏院,孟如虎和齊斂過去的時候看見方姨也在,三個女人坐在一起看着其樂融融。
“小姨好,繼母好。”齊斂向兩人行禮,說完話都不敢和繼母對視。
孟如虎這才發覺齊斂很怕那個所謂的繼母,拉着齊斂也坐下。他靠着繼母坐,齊斂靠着方姨坐。
“如虎,這是你娘子的繼母梅紅秀,你該喚一聲梅姨。”方姨聽安小小說完情況就立刻過來了,這山上突然多出兩個女人,而且都非良善之人,以後必定會生出諸多事端。
“梅姨。”孟如虎從善如流的改口,冷淡的打完招呼,看了眼齊斂向兩人問道,“我聽娘子說岳父過世了,什麼時候?怎麼去世的?”
孟如虎說話不像齊斂那般帶着唯唯諾諾,他直接用命令的態度,要的就是一個結果。
齊斂頓時嗓子一緊,悄悄抓緊孟如虎的手,偷偷去看繼母的神色。
梅紅秀先是被孟如虎的氣勢嚇的臉色一白,隨即拍着桌子痛哭流涕,“我可憐的丈夫,都是那些挨千刀的騙他去賭錢。家裡的一點積蓄全被他輸光了,他還不死心要去。我和玉兒勸說不過,每日洗淚洗面,希望他能回頭。可誰知他就這麼去了……”
“娘,您別傷心,爹會難過的……”齊玉也跟着哭起來,她不敢哭的太用力,怕臉上的妝花了難看。
孟如虎被高一陣低一陣的哭聲惹的心煩,要不是因爲她們是齊斂的家人,他真沒耐心坐在這裡慢慢問。交給安樂,一個晚上就能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別隻知道哭,告訴我岳父怎麼死的,有仇我就去報仇。”孟如虎重重一拍桌子,還沒等他把手拿起來,桌子‘轟隆’一聲碎了。
梅紅秀和齊玉頓時被嚇的愣住,兩人心裡都升起一股害怕,一時忘了哭泣。還是梅紅秀老練,很快反應過來抽抽噎噎地回答,“他把錢全輸了,又染上酒癮,有病不去治,只知道喝酒,在一個雨夜出去了就再也沒有回來……我苦命的丈夫,你死的好慘……”
“爹……”齊斂聽完原因,忍不住再次哭起來。
孟如虎趕緊抱緊齊斂,輕聲安哄,“娘子別難過,生死無常,岳父這也是命中之事。”
“我知道,夫君……”齊斂努力壓住哭聲,閉着眼睛靠在孟如虎胸前。他爹在世時對他並不好,雖無打罵,但也從來不曾關心過。自從知道他喜歡男人之後,更是當沒有他這個兒子一般,一直用看怪物的眼神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