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天德心中極其不解,這幾人怎地如此不友善,難道他們已經識破了己方最初的意圖?就在此時突然聽到張長弓怒吼道:“讓開!”譚天德內心籠上一層深重的陰影,他意識到發生了什麼,非但沒有讓開,反而張開了雙臂。
就在他的身後,譚子聰臉上的肌肉因扭曲而變形,他一步步走向譚天德,張開雙手意圖從身後發動攻擊。因譚天德背對兒子的緣故,所以並未能在第一時間發現他的意圖,張長弓四人則因爲面對譚子聰的緣故,因而及時發現了譚子聰的變化。
譚天德爆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悲吼道:“不要開槍!”
陸威霖所處的位置並不好,雖然他槍法出衆但是並沒有一槍命中目標的絕對把握,張長弓彎弓搭箭,以他的箭術完全可以射出弧形的軌跡,讓羽箭繞過譚天德射中譚子聰的要害,可聽到譚天德的這聲悲吼,他不由得猶豫了起來,當着一位父親射殺他的兒子,比起殺死父親本身來得更加殘忍。
就在張長弓猶豫的剎那,鐵娃已經出手,鐵娃位置居於最右邊,從他的角度能夠輕鬆鎖定目標,鐵娃這一彈也並沒有射向譚子聰的要害,而是直奔他的額頭,彈弓也沒有拉滿,力道上自然打了折扣。
乒!的一聲,有若和尚敲擊木魚,鐵彈子正中譚子聰的額頭,將譚子聰打得腦袋向後一仰,失去平衡,屁股坐倒在了地上,這邊張長弓已經衝了上去,不等譚子聰從地上爬起,就抓住他的右臂,將他背身按倒在地。
譚子聰的腦袋竭力轉向後方,白森森的牙齒試圖撕咬身後的目標,阿諾也跟了上來,一腳踹在他的臉上。
譚天德看到一羣壯漢圍毆自己的兒子,又是心疼又是擔心,哀求道:“各位好漢,手下留情,他是我的兒子。”
陸威霖也已經過去幫忙,利用繩索將譚子聰的嘴巴勒住,這樣一來譚子聰就無法咬人了,在幾人的幫助下,張長弓將譚子聰的雙手反剪,雙腳也捆了,譚子聰喉頭髮出野獸般的嘶吼,可惜雙拳難敵四手,更何況他所面對得全都是身手出衆的好漢。
四人捆好了譚子聰這才散開,譚天德慌忙奔了過去。鐵娃好心提醒道:“老爺子,他瘋了,不認得您的。”
譚天德望着兒子突然變成了這幅模樣,整個人幾乎就要崩潰,老淚縱橫道:“兒啊,是我,我是你爹……”
陸威霖冷冷道:“你當他是兒子,他只當你是獵物,老先生,您可千萬要冷靜。”骨肉連心,誰都知道這個理兒,保不齊眼前這位老人會做出怎樣的事情來。
譚天德雖然傷心可並未糊塗,他搖了搖頭道:“你們走吧,別管我,不用管我!”他雖然有兩個兒子,可最疼得還是這個小兒子,大兒子譚子明對他打家劫舍的強盜行爲極其不滿,剛剛成年就和他爆發了一場衝突,譚天德認爲兒子是對自己權威的挑戰,他將大兒子吊起來痛打了一頓,本以爲能夠將之威懾住,卻不料那頓痛打讓大兒子下定決心離家出走,至今都不知去向。
正因爲此他才加倍疼愛這個小兒子,對他寵溺到了極點,而現在這個被他寄予厚望的小兒子卻變成了這幅模樣,譚天德感覺到自己的整個世界瞬間崩塌了,什麼金錢和權勢都無所謂了,他再也沒有什麼未來什麼希望。
張長弓看到譚天德這般情景也是於心不忍,可他們還有要事在身,無法在此地耽擱太久,剛纔的恐怖場景他們也已經看到,這裡絕非久留之地。
陸威霖向張長弓使了個眼色,暗示他應當及時離去。
鐵娃從地上撿了一支槍,悄悄放在譚天德身邊不遠處,他也是好意,擔心他們遠走之後,萬一這老爺子釋放了他的瘋兒子,至少還有武器防身。
阿諾等得已經不耐煩了,掏出酒壺灌了幾口,打了個響亮的酒嗝道:“得走了,再不走今天就見不到羅獵了……呃……”
張長弓瞪了這廝一眼,責怪他不該隨隨便便就把羅獵的名字給說出來,卻沒有想到言者無心,聽者有意。
譚天德聽到羅獵的名字內心劇震,宛如從夢境中驚醒過來,想不到這羣人居然是羅獵的朋友,難怪他們都有這樣的本事。譚子聰仍然在地上不斷掙扎着,譚天德望着面前如蟲豸一般蠕動的兒子突然生出一個念頭,單憑着他自己是無力將兒子帶出這片戈壁的,就算將他帶出去,兒子也是死路一條。
他不能眼睜睜看着兒子就這樣死去,哪怕還有一線機會,他都要竭盡全力,爲了兒子他可以不惜性命。
譚天德道:“你們要去哪裡?”
張長弓四人已經翻身上馬,張長弓以爲譚天德要向他們尋求幫助。
阿諾道:“新滿營!”自然又遭到了張長弓的白眼。
譚天德道:“找羅獵?”
幾人都是一怔,可馬上想起剛纔阿諾提到過羅獵的名字,這老頭兒知道羅獵的名字也不稀奇。
張長弓道:“老先生認識他?”
張長弓道:“他不在新滿營。”說完之後他停頓了一下,從四人充滿狐疑的目光中知道他們並不信任自己,而後又道:“他和顏天心都不在新滿營。”
聽到顏天心的名字,幾人已經不再懷疑眼前人認得羅獵。張長弓道:“老爺子知不知道他們去了哪裡?”
譚天德點了點頭。
“可不可以告訴我們他的去向?”
譚天德搖了搖頭,目光落在兒子的身上,然後擡起頭道:“我親自爲你們引路,不過,你們必須帶上我的兒子。”
張長弓和陸威霖對望了一眼,兩人通過目光達成了默契,陸威霖朗聲道:“成交!”
譚天德所繪製的地圖並不專業,地圖上面是以幾個明顯的地點作爲標註的,其中一個很重要的地點就是老營盤,羅獵和顏天心想要抵達下一個位置,首先就要抵達老營盤。
昨晚的那場鏖戰讓他們失去了所有的交通工具,他們不得不選擇步行,不過一切還算順利,他們在途中並未遇到任何的襲擊和風險。遠方天地之間已經出現了一個蒼白的小點,羅獵利用望遠鏡將那個小點放大,那裡就是老營盤,在他的視野中至少目前仍未看到有任何生命的跡象。
老營盤門前僅有的一顆大樹也枯死多年,雖然屹立不倒,卻被風沙和陽光漂白抽乾,正午的陽光毫無遮攔地落在這片戈壁上,沒有一絲風,讓人從心底感到燥的慌。
羅獵將望遠鏡交給了顏天心,顏天心觀察了一會兒道:“裡面會不會還有殭屍?”
羅獵微笑道:“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顏天心放下望遠鏡,盯住羅獵的雙目道:“我可不想招惹麻煩,真要是被他們發現,傾巢出動,單單咱們兩個恐怕應付不來。”
羅獵道:“大白天的應該沒事,他們怕光。”
顏天心道:“這世上任何事都不會是一成不變的,如果他們發生了改變。”
羅獵道:“任何的進化都是一個漫長的過程,短時間內不會產生這麼大的變化。”他從顏天心的手裡又要過望遠鏡,仔細觀察了一會兒道:“你看那裡。”
顏天心接過望遠鏡按照他所指得方向望去,好不容易纔看清他所指的目標,那裡有一輛倒在地上的摩托車。顏天心突然意識到羅獵剛纔的話並不是戲言,他應該是已經下定了主意要去取回那輛摩托車。
顏天心並沒有出聲阻止羅獵,只是小聲道:“一起去!”
羅獵道:“還是我一個人過去,你在遠處爲我掩護。”
顏天心瞪了他一眼道:“想扔下我是不是?”
羅獵道:“你是對我沒信心還是對自己沒信心?”
從表面上看上去,老營盤已經恢復了寧靜,在老營盤的外面看不到一具屍體,如果不是親歷這裡的一切,羅獵甚至懷疑老營盤曾經發生過一場慘烈的戰鬥。
不過有些事是無法掩蓋的,倒塌的土牆,地上已經乾涸的血跡默默記下了這裡曾經發生的一切。
十多隻蒼蠅不時在血跡上起落,羅獵不禁有些擔心這些蒼蠅會不會因爲舔舐感染者的鮮血而發生變異,他距離那輛倒伏的摩托車已經不遠,轉過身去,看到顏天心也跟了過來,和自己保持一定的距離,隨時準備接應。
羅獵朝她笑了笑,傾耳聽去,並沒有聽到周圍有任何的動靜,他幾乎可以斷定老營盤內已經沒有人潛伏其中。快步走向那輛摩托車,卻發現摩托車的油箱蓋是敞開的,汽油早已流乾,沒有燃料,即便這輛摩托車是好的,也無法使用。
羅獵向顏天心做了個手勢,表示自己要深入圍牆內部去看看。
顏天心示意他稍等,迅速向他靠攏,指了指前方的院牆,率先爬了上去,站在牆上可以將老營盤院子裡的情景一覽無遺,裡面果然空無一人,只有一輛掀翻了的汽車四腳朝天地躺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