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玉菲已經進入了巡捕房內,她大聲道:“劉探長呢?”
程玉菲和巡捕房很熟,所以她並沒有遇到任何的阻攔,一名巡捕道:“十二區發生了爆炸,爆炸引發了火災,劉探長帶人去救火了。”
程玉菲道:“現在誰負責?”
“陸探長!”
程玉菲道:“他人呢?”
“剛去休息了!”
程玉菲道:“趕緊去通知陸探長,所有人都到證物室警戒,絕不可以讓任何人靠近證物……”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巡捕房內突然停電了,周遭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程玉菲內心一驚,她掏出了手槍:“有人潛入巡捕房!注意保護證物!”
張長弓此時正以驚人的速度衝向證物室,沿途駐守的巡捕剛一驚覺,就被張長弓一拳打暈。
程玉菲打開手電,手電光束準確鎖定了在二層走廊高速奔跑的黑影:“射擊!”伴隨着程玉菲一聲令下,所有人同時開槍,子彈向黑影射去,張長弓奔跑的速度奇快,雖然如此還是有幾發子彈擊中了他。
羅獵聽到了來自巡捕房內的密集槍聲,他知道張長弓遇到了不小的麻煩,羅獵從一旁拿出狙擊槍,瞄準了巡捕房的院子,在院子裡仍然停着三輛警車。
羅獵瞄準其中的一輛,鎖定油箱的位置,果斷扣動了扳機,子彈準確無誤地射中了汽車油箱,巡捕房的院落中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爆炸聲,火光四處升騰,汽車炸得支離破碎,一隻燃燒的輪子高高飛上了天空。
爆炸震得巡捕房窗戶的玻璃紛紛破碎,巡捕房內原本在圍堵潛入者的巡捕因爲這場突如其來的爆炸,而嚇得紛紛趴在了地上,埋住面孔以免被因爆炸而碎裂如雨下的玻璃割傷。
第一次爆炸還未平息,第二場爆炸又已經到來,羅獵接連三槍,將三輛汽車盡數打爆。
張長弓卻利用這難得的時機,已經衝到了證物室的門前,抓住兩名巡捕,將他們直接扔了下去,然後一腳踹開了證物室的鐵門。
程玉菲在爆炸的餘波中搖搖晃晃爬了起來,她不顧一切地衝向二樓證物室,雖然不知道入侵者究竟是誰,可是她卻已經知道了對方的目的。證物室的三道鐵門在張長弓面前形同無物,他強悍的身體接連將之撞開。
負責看守證物的巡捕瞄準這闖入的不速之客接連開槍,只可惜慌亂之中失了準星,連一槍都未曾射中。張長弓來到那名巡捕的面前,抓住對方的咽喉道:“翡翠九龍杯在什麼地方?”
那位巡捕嚇得如同抖篩一般,張長弓也不跟他多言,稍一用力就將他左手的食指拗斷,那巡捕痛得慘叫一聲,再也不敢堅持,顫聲道:“三層從左數,第四個櫃子……”
張長弓找到櫃子,壓根沒向巡捕討要鑰匙,只一拳就將約莫半寸的櫃門砸出一個大洞,他的手伸了進去,從中找到了一根鐵棍,還有層層包裹的一個杯子。
張長弓低聲道:“還不快滾!”
那巡警嚇得屁滾尿流,擡腳向外面逃去。
張長弓正準備離開,外面突然接連傳來槍聲,幾顆子彈都射中了張長弓的身體,還有一顆子彈射中了張長弓手中的九龍杯,張長弓忍痛衝了出去,騰空飛躍而起,手中的鐵棍擊打在對方的頭頂。來人正是程玉菲,她試圖阻止潛入者逃離,可是明明擊中了潛入者,對方卻仍然沒有倒下。
程玉菲被對方這一棍打得天旋地轉,噗通一聲跌到在了地上。
張長弓看了她一眼,本想舉步離開,可想了想,還是伸手將程玉菲拖了出去,在走出證物室的大門之後,掏出兩顆手雷扔了進去。
法租界巡捕房一片狼藉,這是在三年前經歷越獄事件之後發生得最嚴重的事件。
這一夜整個法租界都陷入混亂中,所有街道都被戒嚴。
凌晨兩點,葉青虹位於法租界的豪宅也被巡捕光顧,葉青虹帶着憤怒迎接了這些突然登門的巡捕,這次的深夜造訪是劉探長親自帶隊,他的臉色極其難看,不僅僅是因爲沒睡好的緣故,更主要的原因是因爲今晚的這場襲擊,這場明目張膽的洗劫讓整個巡捕房顏面全無。
上次如此狼狽還是三年前羅獵越獄的時候,他本以爲這樣的事情不會再次發生,可沒想到居然又發生了一次,如果說還有一些幸運的話,那就是這次沒有人員死傷,可是他好不容易纔找到的證物和翡翠九龍杯全都被劫,甚至連巡捕房的整個證物室都被炸掉了。他知道這意味着什麼?意味着他這個華總探長的位子保不住了,意味着他手下那麼多的兄弟可能都要失去飯碗。
如果不是出離憤怒,劉探長是不會做出這種深夜搜捕的行動,他不是不知道此間主人和法國領事的關係。
葉青虹道:“劉探長這麼晚登門什麼意思?”
劉探長首先將搜查令向她出示,然後道:“葉小姐,請問羅獵先生在不在府上?”
葉青虹道:“他陪女兒已經睡了,有什麼事跟我說。”
劉探長道:“勞煩葉小姐叫醒羅先生,還有,今晚我們需要在貴府展開搜查,得罪之處還望海涵!”他大聲道:“兄弟們,給我搜,不可以放過任何一個角落。”
“是!”隨同他前來的二十多名巡警齊齊答道。
葉青虹怒道:“我看誰敢!”
樓上忽然傳來羅獵的聲音:“青虹,什麼事情啊?”卻是羅獵穿着睡衣出現在二樓。
劉探長擡頭望着羅獵:“羅先生,吵醒您了!”
羅獵笑道:“原來是劉探長啊,這麼晚了,您不休息,跑這兒來幹什麼?”
劉探長道:“我們是勞碌命,一年到頭沒有休息的時候,只要有案子就得查,羅先生,剛跟葉小姐說了,我們需要您配合調查一些事情。”
羅獵微笑道:“好啊,青虹,你去陪女兒,別讓有些不開眼的傢伙嚇着了她,這邊我來料理。”
葉青虹應了一聲,臨走之前向劉探長道:“如果證明你在無理取鬧,你這個華探總長就別想幹了。”
劉探長道:“多謝提醒。”其實他心中明白,今晚的事情過後,就算自己想幹也幹不成了。
這場搜查一直持續了四個小時,這羣巡警幾乎搜遍了所有角落,也沒有找到他們想要的東西,劉探長在知道結果之後並沒有打算就此罷休,他要求羅獵回去配合調查。
羅獵沒有表現出任何的抗拒,換好衣服,隨同他們一起回到了巡捕房。
來到法租界巡捕房的時候已經天亮了,整個法租界巡捕房仍然是硝煙瀰漫,羅獵看到院落中被燒得只剩下鋼鐵骨架的三輛汽車,這都是他的傑作,表面上仍然做出一副震驚的樣子:“劉探長,你們這裡究竟發生了什麼?好像打過仗一樣。”
劉探長道:“羅先生是明白人。”
羅獵笑道:“我其實沒那麼明白。”
羅獵被帶到巡捕房之後並沒有馬上接受訊問,而是先採取了他的血樣,因爲昨天潛入者在巡捕房內中了槍,現場也留下了不少的血跡,採取羅獵血樣的目的是爲了和現場血跡做一個對比。
羅獵始終表現的非常配合,因爲目前缺乏證據,劉探長還是將他帶到了自己的辦公室。
羅獵將止血的棉球扔在了一旁的垃圾桶內:“劉探長有什麼問題儘管提問吧。”
劉探長道:“我本來有許多問題想問,可現在卻不知從何問起了。”
羅獵笑道:“您只管問,我保證有問必答。”
劉探長道:“昨晚的事情是不是你做的?”
羅獵搖了搖頭道:“話不能亂說,我可以提供所有不在場的證據,你剛剛也採了我的血樣,等結果出來,一切不就清楚了?”
劉探長點了點頭,血樣結果沒出來之前,他還真不好說什麼,他的手不安地轉動着鋼筆,低聲道:“三年多以前你曾經被關在這座巡捕房。”
羅獵道:“四年了吧,劉探長的記性不太好。”
劉探長道:“就算我的記性不好,我也忘不了,我這輩子栽過的最大一個跟頭。”
羅獵道:“事實證明,當年你們冤枉了我。”
劉探長道:“我們死了好多人。”
羅獵道:“如果那次沒有人救我,是不是我已經被你們當成殺人犯給斃了?”
劉探長手中的鋼筆在桌面上重重敲了兩下:“過去的事情就過去了,我承認當年抓錯了人,你也很有本事,能夠將越獄的事情抹得一乾二淨,沒有承擔任何的責任。”他停頓了一下方纔道:“我只是想不到,我這輩子還會經歷一次幾乎同樣的事情,我的巡捕房被人給洗劫了,我成了整個黃浦最大的笑話。”
羅獵道:“劉探長是不是得罪過什麼人?”
“我想來想去,我最可能得罪的人就是你。”
羅獵笑了起來:“我可沒這麼認爲,劉探長人不錯,在法租界您的口碑一直都很好,雖然辦案能力差了點,可對待租界的百姓,對待你的下屬一直都很好。”
劉探長道:“這個世道好人難做啊!”